序章 极星营帐（7）
在获得六位高等神支持，并且希瑞克退席的情况下，暗夜女神的提议被通过。在整个过程中，密斯拉没有说半句话。她或者是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又或者是已经对诸神失望。 莎尔微笑着，向所有神祗施礼，然后身体渐渐淡化，渐渐透明，变成一团模糊不定的阴影，消失无踪；随着她的离去，班恩、坦帕斯和塔洛斯也一个接一个离开营帐，返回自己的国度。 “西凡纳斯，您的看法呢？”兰森德尔询问自然之神。 化身为一位穿着橡叶鳞甲少年的西凡纳斯考虑了一会，然后他点了点头，“我对萨弗拉斯权杖不感兴趣，对阿曼纳塔也不感兴趣——我不想卷入这些争斗中，但我希望自然的平衡不会因此受到破坏。” “我们也期望如此，森林之父。”兰森德尔向他保证。 西凡纳斯也起身离去，此时淑娜已经在每一面银镜前将自己照了三遍，意犹未尽地走过来。“似乎都走了？”她问，“那么我也该回明水境了，晨曦君主，你是否愿意护送我回家？” 兰森德尔不假思索地弯了弯腰，正准备说“我乐意效劳”，裳提阿在旁边不悦地哼了一声。 “我深感荣幸，女士，”晨曦君主的脸上笑容依旧，虽然稍稍有些尴尬，“不过您也看到，我现在正为一些琐事头疼至极，下次有机会我登门拜访如何？” 淑娜格格笑了起来，狡黠地看着兰森德尔，又看了看裳提阿，她偏偏头，任由一头火红长发披洒下来，在空气中弹跳着，发梢绽放出一朵朵火花，瞬亮瞬熄。 “不插手就可以了是么，”女神说，“反正我的信徒们也不喜欢成天砍杀，她们更喜欢享受生活的乐趣。我答应了，晨曦君主。” 兰森德尔再一次躬身，“作为回报，火发女士，自此之后，凡奉您之名的凡人，在遭遇一切困难艰险时，均可以前往晨曦神殿寻求协助，凡我信徒必不会拒绝。” “如此多谢。”淑娜表示感谢，她抬起右手让兰森德尔轻吻手背，然后缓缓后退，全身化为一团深红色火焰，噗地四散飞溅开来，隐约间还能听见她的娇笑声，渐渐远去，缈不可闻。 十三位高等神已经离去七位，现在营帐中仅剩魔法女神尚未表明态度。兰森德尔犹豫着，考虑应该如何说服对方，这很困难。密斯拉并不傲慢，但却固执，决不会被别人的话轻易打动。 权杖曾经归阿祖斯所有，而阿祖斯现在是密斯拉的助手；即便不论权杖本身的力量，密斯拉也有足够的理由去夺取权杖。而且刚才在关于阴影魔法网络的投票中，兰森德尔站在莎尔一方，这很难获得密斯拉的原谅。 不过，试试看再说——晨曦之神永远是乐观的，这就像他的灿烂微笑一般永不褪色。 “神秘女士，”他用尽可能诚恳的声音劝说着，“我并不希望与您为敌。” “我也不希望。”密斯拉冷冷回答，“然而魔法女神也绝非软弱可欺的存在。” “我想您误会了，女士”，兰森德尔说，“这个国度中决没有任何人胆敢对您不敬，如果不是这件事实在至关紧要，我们也不会如此匆忙行事，以至于无意之间有所冒犯。” “神祗的行为不存在‘无意’这个修饰，”密斯拉的语气依然冰冷，然而接下来，她的话里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但我对它也兴趣不大，既然已经确定它并非阿祖斯所创造，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主张所有权。” “不过，”她突然又把话转了回来，“阿蓝多的预言里，还提到说，权杖会让耐瑟之书重现？” “当它被‘拥有毁灭者血统的巫师’掌握的时候。” “这个毁灭者指谁？” 兰森德尔的嘴唇动了动，目光转向欧格玛；知识之神的手指轻轻在空气中滑过，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发出悦耳的音乐声。“事实上，密斯拉，我也未能确定这个毁灭者的真实所指，不过，我们确实已经有了怀疑目标。” 魔法女神的脸上露出讥笑的神色，“一切知识的装订者，无所不知的欧格玛，难道都解不开一个凡人的预言？” “你知道，女神，”欧格玛丝毫没有动怒，“凡人也能做成很多事情，甚至是神祗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希瑞经。当时您禁止了他借助魔网的力量亲自对经书施法，而我也拒绝提供永恒书记供他差遣，如此一来他无法亲自动手——但结果是：他的信徒居然也将这本书完成了。” “至于阿蓝多，我承认我的知识在这一领域确实出现了一些空白或者迷雾。”知识之神继续说，“但是女神，你我都清楚，即便是在座诸位这样的高等神，虽然能在举手之间让天翻地覆山川易位，能在动念之间让生死转移，让王国兴衰；但也都决不能预见到千百年之后国度的变化。而阿蓝多却做到了这点，虽然他仅仅是个凡人。”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或许复杂得超出我们的意料。” “是这样么，”女神仿佛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总之我不必关心这些。权杖的事情，我可以不插手；但耐瑟之书，却必须归我所有。” 几位神祗互相看了看。 “一言为定！”提尔说。 密斯拉看着一言不发的克兰沃，她似乎都能看到那副暗银色面具后的脸上的表情，如冰石一般冷淡，如死亡一般平静，仿佛漠视世间一切。 “一言为定！”她最后重重说，化为七颗蓝白色星星冉冉上升，直到极星营帐的顶部，最后消失不见。 ※※※ “似乎还能勉强算是一切顺利。”兰森德尔对提尔说，“不过，你确定莎尔真的会恪守她的承诺么？” “她会的，”提尔说，“无论她是否愿意，她都会遵守她许下的承诺的。” “那么好极了。” 兰森德尔依然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清楚提尔必然不会撒谎，只是不明白他为何有如此强的信心。他思考着，决定先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营帐在剧烈摇晃，仿佛地震，四壁在快速塌陷崩溃。原本在他眼中，极星营帐是一座春天的花园，娇嫩欲滴的鲜花在轻柔的晨风中摇摆——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在如烈火上的冰块般急速融化。地板开始出现裂隙，越来越大，最后完全粉碎，露出下面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 营帐内的诸神并不惊讶，他们静静地等待着。这种景象虽然不常发生，但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上神艾欧即将降临的先兆。 很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包裹在黑色的虚无中，头顶上却是一片明亮耀眼的星辰。原本神祗的心灵中每个角落都时刻回荡着千万信徒的祈祷，但此刻这些虔诚的声音都渐渐微弱，渐渐远去。神祗们远离自己的国度，远离信徒，远离费伦世界，仅余最本质的核心神智在一片广阔的黑色虚空中漂泊。 然后他们听到了艾欧的声音。 诸神的统治者并未现身，他的声音从每位神祗的心底响起，同时也从无数星辰中发出。当他说话的时候，诸神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耳中唯有他的话语在轰鸣震荡，遥远无际。“做得不错，”艾欧说，“我对你们的表现很满意——我得说，你们难得能让我满意一次。” 提尔谦卑地低着头。 “今天你们在营帐内所作出的一切承诺，都会得到有效的遵守，兰森德尔，你与其担心其他人的阻挠，不如多想想怎样才能抢在阿曼纳塔之前找到那支权杖。” “我会竭尽全力。”晨曦之神保证说。 “希望如此！” 艾欧的声音渐渐远离，满天的星辰也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全都熄灭。诸神被完完全全的黑暗和虚无包围着，仿佛在无数位面间穿梭移动，最后眼前突然大放光明。 兰森德尔发现自己又已经身处极星营帐内，花园的影像又重新出现在眼前，而成千上万信徒的祈祷声也纷纷涌进他心灵的每个棱角，清晰可闻。他环顾四周，诸神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丝毫移动，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幻境，虽然晨曦之神清楚知道那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只是有件事我还没太明白，”他问提尔，“为何艾欧陛下此次会如此明确地支持我们。” 提尔没有回答，一旁的欧格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因为他也不希望看到阿曼纳塔的归来。”知识之神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