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西太后二次垂帘 藉民案杀鸡惊猴
【史要】同治帝病逝;光绪继位,两宫太后再次垂帘听政;慈禧插手杨乃武案,杀鸡惊猴…… 却说,台湾岛上的牡丹社事件闹得不可开交的同时,宫闱中的慈禧太后母子俩也闹腾起来了。 原来,因同治皇帝生性愚拙,迟迟未能亲政;但延至一八七三年,同治皇帝载淳已经十八岁,不能再迟延而终于亲政了。 因此,这一年,清庭颁布了《亲政诏书》后,同治皇帝就开始亲政。 于是,两宫太后结束垂帘听政,退入后宫去享安福。因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执政,慈禧太后当然很乐意还政于载淳,也就无所顾忌地退出了养心殿。 同治皇帝亲政后,慈禧太后就又忙着为他遴选皇后了。 慈禧太后看中的是侍郎凤秀家的闺女富察氏,此女虽有姿色但举止轻佻;但慈禧太后并不在乎,只觉得此女能听她的话便于cao纵。 然而,同治皇帝却看中了时任户部尚书崇绮之女阿鲁特氏;此女虽容貌一般但仪态雍容端雅讨人喜欢,连慈安太后也表赞成。 同治皇帝的这一自选,却令慈禧太后甚是不悦。慈禧太后欲加阻止,一厢听任母后的同治皇帝在选后的这件事上却很是主见,硬是坚持己见强拗着不愿听母后的安排。 况且,慈安太后也支持载淳的自选,慈禧太后感到有点无助,独臂难抵双拳地只好让步。结果,崇绮之女阿鲁特氏立为皇后,凤秀之女富察氏封为慧妃。 同治皇帝大婚后伉俪綦笃,将往日母子之间的情愫冷落一旁了,这使慈禧太后原已怏怏了的心情更是闷闷不乐而耿耿于怀了。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慈禧太后虽然不乐却也无奈,所有的怨怼都记在了皇后阿鲁特氏的账上。 同治皇帝虽然在遴选皇后之事上强拗了一番,令慈禧太后甚是不乐;不过,载淳对于母后毕竟还是孝顺的。所以,同治皇帝亲政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修被英、法联军焚毁了的圆明园,以供两位太后能享乐其中。 然而,重修圆明园谈何容易,所需银两当以千万两计;而当时大清皇朝的国库中已是捉襟见肘,拿不出这么一笔巨款。于是,同治皇帝想了个办法,要朝中大臣捐银助修;但结果只捐集了几十万两,凑不足所需之数。 此时,尚在军机处行走的奕欣等十位大臣觉得皇上此时修圆明园甚是不妥;于是,联名上《奏》:“吾朝累年征战,耗损颇巨。而今,匪患虽除,然民生潦倒,国库空虚,正待休养生息;且漕运待治,灾民须济,洋务当促,皆为花费之要务,难以时延。况且,西域战事未休,亦正须钱粮备用;故断不可置社稷莫顾,妄为寻欢之乐,而枉费库银耶。” 同治皇帝正为无法筹足银两修圆明园而不乐,奕欣等人的联名上《奏》更是把他惹恼了;同治皇帝想不到亲政后欲办的第一件事竟然就受到了阻挠,心中懊恼自是不必说;所以,一怒之下就把气都撤在了奕欣等人头上,不由分说地将联名上《奏》的奕欣等十位大臣全部罢免了。 奕欣等人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忠言竟会招致如此厄运,只好自认晦气。 而慈禧太后闻知此一消息后,觉得倒是个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 虽然,奕欣等人谏阻修圆明园的话也使慈禧太后很不乐意,但此时的她要教训的是自己的皇儿载淳;因为,自从载淳大婚以后,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她得趁机训他一顿,以便让她的皇儿载淳重新变得乖顺一点。至于奕欣等人,则待以后慢慢计较;何况,她的这位小叔子毕竟是个人才,而今国难当头之时还需要用着他;慈禧太后想到此,也就暂不与奕欣计较了。 于是,慈禧太后把载淳与奕欣都召到了自己的寝宫,虚情假意地称赞了一番奕欣后,转而就厉声斥责皇儿载淳:“为国君者,当以天下为重;汝刚亲政,即欲耗巨资而兴废宫,此乃鼠目之为。皇叔劳苦功高,直言谏阻,何罪之有?安可随意罢黜?汝如此任性处事,何以治国安邦?大清社稷岂不毁于汝手?!” 同治皇帝无言以对,任由母后训斥。 接着,慈禧太后又逼迫载淳收回成命,并故意要载淳给奕欣下跪赔礼。 奕欣闻言,吓得赶紧自己先跪了,这才免了同治皇帝的君跪臣之悖礼。 但是,在慈禧太后的逼迫下,同治皇帝只得依从母后收回了成命,让奕欣等人复回原职。 慈禧太后这一手可谓是一石二鸟,非但让她的皇儿重新乖顺而给自己挽回了做母后的面子,而且让臣子们感到了她这个太后虽然身居后宫却仍有着驾驭一切的权威。 奕欣等大臣也再次感受了慈禧太后的喜怒无常和手段辛辣,从此更是唯唯诺诺了。 其实,慈禧太后并不是真的不想修圆明园,她无非是想借题发挥教训一下皇儿而让他重新听话而已;事后才觉到了自己把话说过了头,但既已说了也就不好改口。 而同治皇帝受此训斥后心中十分郁闷,他当然难以理解母后无非是在演戏给人看;但从此,重修圆明园之事倒是真的搁置不提了。 到了年底,同治皇帝载淳忽然身患痘疮,太医使出了混身解数,却无法使病情好转;如此,在病榻上拖了三十六天后,亲政才一年多的同治皇帝终于逃不脱死神的魔掌,抛下心爱的阿鲁特氏皇后撒手人寰了。 同治皇帝的死对于慈禧太后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母子间虽然有隔阂,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何况,慈禧太后正是靠了这个皇儿才有了今日的显贵;所以,慈禧太后对于亲生儿子竟会先她而逝确实是悲痛万分。 原本就对阿鲁特氏心存怨怼的她,此时却把皇儿载淳的死都怪罪在了这位晦气的皇后身上;于是,打算让阿鲁特氏为她的皇儿载淳殉情。 只是,此时的阿鲁特氏已身怀六甲,将为逝去的同治皇帝产下龙种;该不该为此放阿鲁特氏一条生路呢?慈禧太后一时却是拿捏不定了。 因为,若是不让阿鲁特氏产下载淳的血脉;按照大清朝“嫡长子继承”的规矩,同治皇帝既已断了龙脉,其皇位就理所当然地应该让位给皇室嫡系中别的皇长子来继承了;如此,皇权将自动移位,权力欲极强的慈禧太后当然不愿。 然而,若是让阿鲁特氏产下;一则,产龙产凤尚且不知,若是产下凤雏岂不是同样结果?再则,即使如意地产下个龙子继承了皇位;虽说也是自己的子裔,她不该不高兴;但届时,慈禧的太后名分就得改为太皇太后了。而作为太皇太后是只能被高高地供在后宫中,不能再临朝垂帘听政;能进养心殿去垂帘听政的,就得轮着皇帝的额娘阿鲁特氏了。而这个阿鲁特氏是与她两条道上的人,极不听话很不称她的心;若是让阿鲁特氏的儿子登上了皇位称了她的心,以后岂不要听她的摆布了?不知道这个阿鲁特氏会到她的头上来拉多少屎呢?这如何允得?然而,若是不允,又能有何妙策?慈禧太后确实有点左右为难了。 慈禧太后深谙宫闱中的险恶,若是失去了权柄会是什么样的境况,她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无论如何她是不甘心就这样把权位轻易地让出去。 忽然,她心生一计,那就将妹夫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过继了,然后来个弟继兄位;如此,让继子载湉继承皇位后,自己仍然身为母后,岂不又可以垂帘听政了? 慈禧太后自觉此才是万全之策。一则,载淳死后,自己膝下已无儿,正需要过继一个以续裔;且载湉仅有四岁正当其时,现在过继了如同亲生无异。二则,载湉的生身母亲是自己的胞妹,侄儿过继给姨娘也是世间常理人之常情无可非议。再则,醇亲王奕譞如同木偶任她摆布,即使载湉坐了皇位,也不会对她构成威吓。 慈禧太后想到此已如同吃了定心丸,但过不多久又犹豫了。因为,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宗人府中的一班人定会反对;届时,若有人提出异议,那该如何是好?当年对付顾命八臣时,尚可利用奕欣;而今,奕欣已是不可、且也不敢用了。自从皇儿亲政后,自己已退入后宫;致使手中权力早已虚脱,如何压得住众?若是没有一个忠心于自己且有实力的人撑腰,此事看来难成。慈禧太后想到此,心中不免又凉了半截,忧心竭虑地一下子病倒了。 同治皇帝刚驾崩,朝野上下不由得议论纷纷,都在揣测着该由谁来接替这把龙椅? 直隶总督李鸿章见帝位空缺而迟迟未决,慈禧太后却又忽然病了,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推荐曾是自己的幕僚、时任山东济东泰武临道道台、精通医术的薛福辰去给慈禧太后看病,并要其打探内情。 薛福辰给慈禧太后诊病回来后,告诉李鸿章“老佛爷得的是心病”。 李鸿章知晓端详后,觉得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李鸿章再让薛福辰进宫,代他向慈禧太后暗中表示:“直隶总督李鸿章愿意效忠老佛爷”。 慈禧太后得到这个音讯后,病情顿时好转;因为她知道,李鸿章手中掌握着一支久经疆场磨砺的淮军,而今又正在cao办北洋水师;自从曾国藩去世后,李鸿章已是大清朝中屈指可数的实权人物了。有李鸿章对她表示忠心,给她撑腰;谁敢妄论是非?自己还有什么可虑? 于是,慈禧太后断然地决定将醇亲王奕譞之子、年仅四岁的载湉过继为子,接入宫中。 奕譞夫妇当然高兴,没有二话。 朝中群臣见慈禧太后如此安排,其意图为何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当得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已暗中表态“支持慈禧太后”了;朝中群臣也就都知趣地谁也不敢再表异议,唯恐引火烧身。 然而,曾筹建过甘肃贡院、时任都察院河南道御史吴可读,对于慈禧太后竟欲违背大清朝“以子传子”的祖宗旧制,而让庶出的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偷梁换柱地欲采用过继的方法来继承皇位,却甚是不满;他见群臣慑于慈禧太后的yin威皆已缄口,自觉若是“畏死而不敢言,则是愧对先帝”;于是,豁出去了决定死谏。 一日,吴可读吞服了大量的生鸦片后,闯入皇宫来到慈禧太后面前,昂首而没有磕头大声指责道:“汝移花接木,乱祖宗旧制;欲让庶子继位,实为己续掌朝政耳。何不让位于皇嫡子溥伦,此方受万民载德;若逆理而为,必领骂名,汝可知耻!?” 慈禧太后想不到吴可读竟敢如此大胆地当面来指责她,恼羞成怒地喝令左右拿下。吴可读却是面无惧色继续道:“且慢,吾今来死谏,知汝必杀吾,故已生食鸦片;无须尔等动手,吾自去见先帝。乌呼,大清朝必亡于妇人之手,数也!”言毕,气绝而亡。 慈禧太后被吴可读指责和羞辱了一番,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慈禧太后不为所动已是铁定了心。一八七五年一月二十五日,慈禧太后不顾群臣非议,硬是把载湉扶上了皇位,改年号为光绪。 而后,为了平息朝野的不满,慈禧太后却下《诏》为吴可读建祠立庙设祭招魂,以示自己的宽怀;还假惺惺地赞颂其孤忠可悯,并给吴可读阴封加爵,及对其家眷以优恤。 慈禧太后采用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后,才使朝野中萌生的怨怼平息了。 光绪皇帝继位后,皇后阿鲁特氏料想慈禧太后必会对她下毒手,自知性命难保;于是,暗中传出字条到娘家求助。
其父崇绮乃区区一名朝臣,岂敢与慈禧太后较量;所以,未能且也无法帮助她;于是,只好忍心地写了“皇后圣明”四个字给予回复。 阿鲁特氏见了父亲的回复后,明白言外之意;于是,已有身孕的阿鲁特氏皇后在绝望中吞金自杀了。 阿鲁特氏死后,慈禧太后去了一块心病;于是,既往不咎,令将其厚葬,谥号孝哲。而对于其父崇绮也不难为,仍留用于户部尚书任上,以示安抚。 从此,两宫太后又带着年仅四岁的光绪皇帝载湉,开始第二次垂帘听政了。 而李鸿章暗中支持慈禧太后的这着棋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下错,因此而深受慈禧太后的宠信了;从此,任何人对李鸿章的非议都难入老佛爷的耳中;所以,汉人出身的李鸿章,此后稳稳地坐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高位上长达二十五年而无人能撼。 且说,清庭宫闱中的事平息后,两宫太后又垂帘听政了。 此时,都察院接到了由三十余名浙江藉京官联名提呈的诉状;审阅后,方知是为了江南的一件命案。 原来,同治十二年,浙江余杭发生一起命案,一个名叫葛品连的开豆腐店的人暴死,经仵作验尸后认定为毒毙。案子告到县衙,余杭知县刘锡彤怀疑是因本县举人杨乃武与葛品连之妻、人称“小白菜”的毕秀姑jian情所致;于是,对两人重刑逼供屈打成招后,草率地以通jian杀夫罪定案。 此案报到杭州府,知府陈鲁见“毒物来源不知,案情未清”,发回重审。 而草菅人命的刘锡彤怕因此丢了乌纱,则伙同师爷陈湖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法子,对镇上爱仁堂药铺老板钱宝生威胁利诱后,令其伪证“砒霜从其药铺购得”,遂补足了案中遗缺。 陈鲁见遗缺已经补足,也就不再详察而上报了。 而浙江巡抚杨昌浚见证据完备案情明确,则同宁波知府、嘉兴知县等僚属草率地会审了一下,就稀里糊涂地也呈报到了刑部;一俟批复,就将杨乃武与毕秀姑两人斩决完事。 但是,杨乃武及其家人甚感冤屈;其胞姐杨淑英赴京欲向都察院状告,却初试不成。 于是,杨淑英回到杭州后又求助于杨乃武的同科举人吴以同;吴以同也觉得此中定有冤情,也就坦承答应援手。 合巧,时任兵部右侍郎的夏同善,回浙江杭州仁和老家丁忧期满,欲回京而途经杭州;曾协助左宗棠创办福州船政局的浙江富商胡光墉设宴款待夏同善;出席作陪的吴以同趁机向夏同善谈及了杨乃武的案情并请其帮忙,夏同善答应回京后相机进言;但要扬家设法说动在京的浙江籍官员联名具状,方能奏效。 于是,胡光墉也帮于其中了,他利用自己的声誉并动用了大笔钱财赴京城活动,最终征得了浙江籍在京官员的联名状,并呈报了都察院。 夏同善回京后果不食言,也为一介举子竟遭此冤狱而深感不平,欲设法为扬案申冤。 因夏同善是咸丰五年钦点的翰林,慈禧太后十分赏识其才学,其时正为年幼的光绪皇帝侍读;所以,常有机会能直接向慈禧太后进言。于是,夏同善瞅着一个机会后即将此案内情面陈慈禧太后,言“其中恐有冤情”。 而此时,都察院也已收到了联名状;因是联名状,都察院不敢大意,也向两宫太后禀告以请《旨》定夺。 慈禧太后闻知此事后,果为所动。一则是觉到,有这么多京官联名诉状,看来其中确有冤情;何不趁机为民申冤,以示自己光明正大、皇恩浩荡而笼络人心;二则是心想,正可借此机会除去一班不听话的地方官吏,且又能杀鸡给猴看地再树立一下自己的权威。 慈禧太后如此思后,即下《旨》任命礼部侍郎兼浙江学政胡瑞兰为钦差大臣,赴浙江复审扬案。 胡瑞兰钦点受命后虽然不敢怠慢,但因其与浙江巡抚杨昌浚交厚,故有意袒护。 胡瑞兰在复审中虽然发现了所呈报的案情与事实有多处不符,但仍设法让案犯扬乃武认罪画押了;且其时,证人钱宝生已经病故;所以,胡瑞兰就据此定案维持原判了。胡瑞兰如此所为,无非是为了保护杨昌浚等浙江的同僚们能度过一劫,却不料连自己也受牵累于其中。 因为,慈禧太后所要的不是这么个结果;于是,延至光绪二年十二月,慈禧太后又命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对此案再进行三堂会审。 这次三堂会审中,两名案犯再次翻案死不认罪;当堂提审了仵作及药铺伙计等人后,方知确有冤情;最后,开棺验尸也证实了葛品连的死因并非毒毙。至此,一宗轰动朝野、历时三年之久的冤案才算真相大白。 此案告结后,慈禧太后严令将涉案中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的大小官吏究责查办论罪惩处。 结果,礼部侍郎兼浙江学政胡瑞兰、浙江巡抚杨昌浚等要员被革职;余杭知县刘锡彤因草菅人命,革职后发配黑龙江充军;杭州知府陈鲁、宁波知府边葆诚、嘉兴知县罗子森,其它还有一些候补知县顾德恒、龚心潼、锡光等多人,也因涉案而被罢官。 而案犯杨乃武与“小白菜”虽然冤情得到了昭雪被当庭释放,但因jian情确实仍难免责罚;裁定将杨乃武革去举人永不录用,并将俩人各杖八十以儆效尤;俩人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算幸运,也就甘愿受罚了。 经此一案,晦气了浙江的一大批官僚;而慈禧太后倒是博了个好名声心中甚乐,往日的烦恼也就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