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庭建三洋水师 沈葆桢抵台御敌
【史要】清庭塞防、海防之争,筹建三洋水师;沈葆祯抵台抗日,《台湾事件专约》…… 却说,日本侵犯台湾的消息传到北京后,清庭上下一片哗然。 欲以“联合日本”来对付西方列强,而力主与日本签订《中日修好条规》的时任直隶总督李鸿章也感到十分愕然。李鸿章开始觉到自己的初衷只是一厢情愿,近在咫尺的日本其实比西方列强更是居心叵测;看来,倒是更要小心提防了。因此,原有的“联日”想法开始动摇,意识到了“应建立一支海军,以防范日本”。 此时,江苏巡抚丁日昌提出了《拟海洋水师》的章程,上《奏》建议“应增强海防”,拟筹建分别以北洋、南洋、广东命名的三洋水师。 丁日昌所言正合李鸿章之意,即予附议。 然而,此时的西域边塞也十分吃紧;因此,左宗棠等人却力主“应增强塞防”。 于是,关于“海防与塞防孰重孰轻?”之争即在朝堂之中展开了。 左宗棠力陈:“沙俄觊觎新疆已久,塞防不固,西域必为其所吞。” 而李鸿章却《奏》道:“财用极绌,人所共知。欲图振作,须天下全局,通盘合筹,方可后定。新疆各城,开辟维艰;始归版图,每岁耗银百万;收千里旷地,而增百年漏卮;今若命将出塞,收不毛之地,更劳师耗饷,此何图耶?不若严守现界,无须急图;且招抚西域诸回酋,准其自立,如云、贵、粤、蜀之土司,适时奉朝即可。况新疆不复,无伤元气;海疆不防,腹心大患;而仅此财力,既增海疆,又备塞防,岂非左支右绌,于事无补,反为所累;故应暂弃关外,专顾海防,方为正本。” 李鸿章的这一主张与一贯注重塞防的左宗棠可谓是南辕北辙,对于左宗棠的力主“收复新疆”更如当头泼了一盘冷水;而其欲令朝庭“放弃关外”之言,令左宗棠十分气愤。 然而,慈禧太后却觉得李鸿章的话十分在理;且因牡丹社事件引发的日本侵占台湾之事,刚发生不久令人发指;而日本国近在咫尺,若任其嚣张不加节制,对于大清皇朝的潜在威吓必大于远在西域伊犁的沙俄。因此,加强海防组建一支海军确实已是必要;而且,相比之下,海防比塞防似乎更是迫在眉睫时不我待。 所以,一番激烈的争议之后,慈禧太后倾向了李鸿章,主张海防者最终压倒了主张塞防者。 因此,朝庭最终决定“暂缓收复新疆,须先对付已侵入台湾岛了的日本人”;只是,并不打算如李鸿章所言的“放弃关外”,这才使主张塞防者尚可接受。 于是,清庭下了一道密《诏》给左宗棠:“以今国力,未能兼顾西域;当守疆界,莫急图进取;可屯兵积饷,以备后图。” 左宗棠接到这道密《诏》后,虽然心中不悦,但只得遵从。只是,左宗棠与李鸿章之间已存有的嫌隙因此而更深了。 清庭如此决定后,遂打算依了丁日昌的建议组建三洋水师;分别命名为:北洋水师、南洋水师、广东水师,划定海域各司其职。初步拟定,北洋水师负责渤海及山东以北的黄海海域,南洋水师负责山东以南的黄海海域及长江口外面的东海海域,广东水师则负责滨临福建的台湾海峡及南海海域。 组建水师,靠国内自造的那几艘木壳兵船当然难以成军;因此,得出巨资向西夷诸国购置了。 然而,一提及欲向洋人购买兵舰,那班以翁同龢为首的、自我标榜为“清流派”的朝臣们就竭力反对了。 翁同龢的父亲翁心存是道光、咸丰两朝的重臣,曾为同治皇帝的师傅,官至体仁阁大学士,授太保衔。而翁同龢自己,二十七岁就中了状元;尔后,曾授伴读同治皇帝,现正为光绪皇帝的师傅;官至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大臣,可谓朝中重臣。身为两朝帝师,故而上疏言事无所顾忌。 清流派崇尚孔、孟的儒教及程、朱理学,注重风节、敢于揭露时弊,而对西洋的所谓机巧之术不屑一顾;所以,与当时朝中崛起的“洋务派”水火不相容;视洋务派为媚外、汉jian,故常口诛笔伐而不遗余力。此时,见朝庭又欲花巨资购买西洋的兵船,也就又群起而反对了。 然而,慈禧太后心中自有定见,对于朝中的“清流派”与“洋务派”之争,她早已是习以为常且玩弄于股掌之中。她需要洋务派的务实创业,促强国、强军,以保大清皇朝安泰。同时,她也需要清流派的高谈阔论,以抑制洋务派,防其坐实坐大。 不过,这一次慈禧太后偏向洋务派了;因为,当今的国门之外,强夷正虎视眈眈地随时有颠覆大清朝的危险。洋务派的组建水师能强军,而抵御外敌不愧是保国良策;虽然是花巨资买洋船而让洋人赚了钱去,但比起兵败后赔款还是合算的。因为,在抵御外敌时,毕竟还得靠洋务派的实枪实弹,清流派的口水是抵挡不了外敌入侵的。因此,慈禧太后拍板同意组建“三洋水师”了。 慈禧太后放话后,清流派也就喑声了;于是,朝堂上有关“该不该组建水师?”的争执暂告结束。 然而,组建水师毕竟需要巨额的资金,清政府一时难以筹措;因此,打算先建北洋水师和南洋水师,而将广东水师暂缓。 于是,任命李鸿章为北洋大臣,署理直隶、山东、奉天三省的洋务、海防等,并统领北洋水师;同时,命江苏巡抚丁日昌帮办北洋水师。任命江西巡抚沈葆桢为南洋大臣,署理广州、厦门、上海、宁波、福州等五口通商事务,并统领南洋水师。并决定每年从关税中提取四百万两白银,作为“南、北水师”的费用。 此时,沈葆桢却奏道:“而今,国力薄弱,库银有限,不应分用;集可有为,分则难成,宜专事一师。倭寇侵台,虽为事急,尚有福建水师可驱御。东瀛处于北,欲将其拒之,北优于南;且海防万里,京津为要。故当有主次之别,先筹北洋,后图别师,方为正着。” 沈葆祯如此大度地从全局着想而不谋私利,不愧为是林则徐的乘龙快婿,令满朝文武大臣肃然起敬了。 李鸿章也想不到沈葆祯竟会把仅有的一点经费全部让给他,心中自然高兴。 而慈禧太后听了,倒是也合她的意。因为,在她也觉得,御敌为的是保国,而保国说到底就是要保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保皇家的安泰;京城是皇家的所在地,保京城无虞也就自然的成为军国大事中的重中之重,别的当然全在其次。沈葆祯所言也正如此,岂容异议? 于是,慈禧太后不假思索地就再次拍板;采纳沈葆桢的建议,决定将南洋水师也缓建,而是集中精力与仅有的银两优先创建北洋水师;待国力雄厚后,再以一化三,更创三洋水师。 如此决定后,朝庭每年划拨的四百万两白银也就全归北洋水师所用了;北洋大臣李鸿章自然乐不可言,欣然受命去筹办北洋水师了。 而沈葆桢则离京返回福建,又去经营福州船政局。 且说,盘踞在台湾岛上的日本人,见清政府迟迟没有反应;于是,更是放胆地在岛上修筑道路增设营房打算长驻了;并强迫被征服的台湾原住民悬挂日本国旗,以示臣服。 于是,清庭又赶紧任命刚回到福建不久的沈葆祯为钦差大臣,会同福建布政使潘霨,率已有的福建水师前往台湾抵御日军。 此时的福建水师,已有福建船政局所造的分别命名为万年青、伏波、安澜、镇海、琛航等十多艘兵船编入其中,稍具规模了。这些兵船虽然仍是木壳,但其驱动已用机械,较旧式的兵船已是好了许多;战力有所增强,已可用于征战。于是,沈葆祯调拨了一万兵力,亲自统领福建水师,择日向台湾进发。 沈葆祯率军抵达台湾后,即刻部署准备与日军接战。 日军侵台统帅西乡从道眼见清军到来,倒也不肯示弱,宣称“将从本土调派大部队来台”。 沈葆祯担心仅有这一万兵力难以决胜,则向朝庭《奏》请援师。 李鸿章感于沈葆祯在择建南、北水师时的大度,即予以回报,命令部将唐定奎所率的淮军铭字十三营赴台增援沈葆祯。 唐定奎的铭字十三营经历过剿灭太平天国与捻军的战争,可谓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劲旅。同治十三年八月,唐定奎率军抵达台南的凤山。 沈葆祯多了这支近万人的劲旅后,底气足多了,同时,李鸿章又声称“将再派遣二万兵力抵台”,为沈葆祯撑腰。 如此,中日双方都宣称“还要增兵”,皆虚张声势地大有剑拔弩张不可收拾之势,但却僵持着谁也不想先开战。 不久,台湾岛上突然暴发了瘟疫,对峙的双方军队都感染了疫情。 清军因及时从福建调来了药品,才控制了疫情的漫延,但损伤也已不轻。 而日军却已因这场疫情不战而死了数百人,西乡从道这才感到情况不妙而打算撤军。日本政府得到这一军情通报后,也认为此时不宜与清军在台湾开战了;也就打算与清政府谈判,以便为撤军找个体面的台阶。于是,日本明治政府任命内务卿大久保利通为全权办理大臣来华交涉。
清庭本来就不想开战,见日本政府软下来了,也就答应谈判。 当时,已被削去了亲王爵的奕欣仍在总理衙门任上;因奕欣在涉外事务上是资深人员,所以此次谈判又由他接手。 奕欣在处理外务上,历来主张和议而罢战;因为,多年来清军与外强交锋每战必败,往往是战败后屈求于人而任人宰割;所以,奕欣经手外事谈判已是委曲求全惯了。何况,此时的奕欣,经多次宦海浮沉后,已是暮气沉沉的毫无棱角了。所以,当奕欣获知日本人尚未开战就来和议,心中倒是甚感慰藉,原来对于倭寇的成见也少了许多。同时,当奕欣获知此次战祸起因于台湾的原住民误杀了人,却也自责本朝有失管束。所以,只求将此事尽速了结,以便日本人能从台湾岛上撤军。 而参与调停的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又竭力帮衬日本人,更令奕欣觉得似乎理确在对方。 所以,当大久保利提出“清政府必须做出赔偿,日本才会从台湾撤军”时;奕欣并不考虑“台湾岛上的军情已有利于清庭”,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日方的要求。 一八七四年十月三十一日,奕欣与大久保利签订了《中日北京专约》,又名《台湾事件专约》。 结果,清政府以“抚恤”的名义赔偿日本五十万两白银后才了结此事;这笔赔款中还包括了本可以不予理睬的、日军在岛上所建房屋及设施的折价款,实属冤枉。 明治政府得了这笔赔款后,才从台湾岛上撤军。 就这样,日军不但体面地撤军了,而且还意外地得了一大笔所谓的赔款;光了面子又得了实惠,当然是喜出望外。甚至于连大久保利自己也感到意外,想不到竟能如此轻易地得手;因此,洋洋得意地窃喜道:“呜呼!此诚为古今所罕有,终生所无之幸事。” 而清庭中谁也没有觉到是付了一笔冤枉钱,有的甚至还在庆幸“日本人总算从台湾岛上撤军”了,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至于别的一切,谁都不想、也不去琢磨;此一史所罕见的蹊跷事算是了结,且很快被遗忘。 日本的明治政府在战况不利的情势下反而从谈判桌上得到了好处,窃喜之余觉到了清政府不但软弱可欺而且是愚蠢到了极点;因此,胆子更大了。 《北京专条》签订后的第二年,日本明治政府派遣内务大丞松田道之赴琉球,强迫琉球群岛上废止中国年号而改用日本年号;同时,断绝琉球与中国的一切关系,从而将琉球群岛正式划入了日本的版图。 后来,到了一八七九年三月三十号,明治政府干脆将琉球国王尚泰和他的儿子尚典移居到了东京;然后,把琉球藩改置为冲绳县;如此,琉球群岛就成了明治政府治下的一块属地。至此,琉球王国正式被灭亡,从历史中消失;清政府对此无可奈何,既无能、也不敢道一个“不”字。 日军撤离台湾后,沈葆桢仍留驻在台湾,行政并着手营经地方。 沈葆桢遵照清庭的《旨》意,先后增设了台北府,淡水、新竹、宜兰、恒春等县,以增强对台湾的行政管理;接着,又开山辟道、屯兵垦荒、设塾授学,遂使台湾近乎蛮荒的原住民渐渐开化了。 光绪元年八月,沈葆桢调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这才离台回到大陆。 此时,福州船政局又有几艘新造的兵船下水,兵船总数已达十七艘;虽然船体仍为木壳,不及西夷的铁甲船坚固;但其船上皆配置火炮并用机器驱动,均可用于海战,而其数量与规模也已不可小觑。 沈葆桢心中十分高兴,遂《奏》请朝庭正式成立南洋水师。 朝庭也有此意,即准《奏》;于是,南洋水师先于北洋水师成立了。自此,大清皇朝终于有了一支略成规模、可用于海战的水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