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想做的事情
“咦，小凡，你心里装了好多东西…”元神双修之法本就是为相爱的道侣打造，虽非将自身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对方面前，但所有情绪都不隐藏，是以神魂刚一交融，玲珑立即体会到了他的复杂。 但她很快又开心起来，一扫这多日来的烦闷与担忧，因为那些强烈的情绪倒有大半与她有关，疼爱、怜惜、宠溺…不一而足，且每一种都强烈无比。 “小凡…”玲珑心中欢喜到了极点，就连声音都跟着变得软糯起来，像极了撒娇的模样。 她心性单纯通透，满心里装的都是他，除此以外，其他任何情绪都显得极为平淡，见此状况，林一凡又如何不欢喜？ “凝神！”但他并未忘记正事，待她做好心理准备，而后豪不迟疑，裹着她的神识进入了那面神异的石碑。 “修我战剑，杀上青天！” “抛头颅，洒热血，纵天一战！” “有谁知道，那通天的古路是先祖的脊梁；有谁知道，那干硬的黄泥是先祖的血浆；有谁知道，那如山的尸骨是众生的悲狂…” …… 凄怆苍凉的战歌，林一凡已听过三次，但此时仍旧忍不住血脉贲张，心神激荡之下，直欲仰天长啸。 非是他被这些战歌激发了豪情，也非这些战歌中蕴含某种奇异的力量，而是他心中隐约有种明悟，这些战歌承载的历史有可能沉重得无法想象。 玲珑与他一同进入这些画面，此时就在他身边，只是她的意识太过薄弱，勉强能够凝聚成一片朦胧的光影而已，身躯远不如他那般凝实。 她受那股将他们拖入这些画面中的力量影响，此时尚未恢复神智。 林一凡见状心中一动，抱着她在这些画面中穿梭，终于找到一个战乱相对稀少的地方。当然，也仅仅只是相对而已，事实上在他们身前四十里外依旧有可怕的大战发生——一个妖族强者独战二十几尊魔神，形势岌岌可危，早已身受重伤。 那二十几尊魔神来自不同的种族，个个高逾千丈，庞大的体魄满是伤口，黑色、紫色、红色…血涌如泉，喷出数百米上千米之高，而后在澎湃混乱的劲气中化为滔天血雾，将附近大片天地都染成了血色。 这样的血腥场景四处可见，相对而言，这里真的算是极为清静了，至少这方圆四十里内除那二十几尊魔神以及一个妖族强者以外没有其他的强者。 玲珑幽幽醒转，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妖艳的血光，耳朵听到的是魔神洪钟般的怒吼，一时间惊骇到了极点，娇躯颤抖不止，就连勉强凝聚成形的光影都有消散的迹象。 “别慌，有我在呢！”林一凡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不知不觉间令人信服的气度。 血色天地，尸骸遍野，这样的景象，意志强大如他在三日前第一次进入石碑之时也因此而动容，更何况玲珑？ 战争究竟有多残酷，有多血腥，有多恐怖，也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知晓。 更何况炼狱般的景象还只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整个战场中都充斥着强者的意志，会给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带来无法想象的冲击。任何心志不坚之人，都可能在各种各样的强者意志冲击下迷失自我，永世无法苏醒。 甚至是死亡！ 有人陪伴就不一样了，就像一个胆小的孩童不敢走夜路，可他身边若有同伴存在，哪怕那个同伴同样胆小，他的胆气也会因此而大上许多。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心理。 玲珑也是如此，但眼前的景象真的太过可怕，太过血腥，她在真正苏醒之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扑到了林一凡怀中，娇躯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抬头。 “凝神！”林一凡口诵经文，平复她的情绪，同时以意念传音，让她坚守自我，不要被那些强者意志侵蚀本性。 本性被侵蚀，便如他修炼一般，意识彻底被改变。若是单纯的战意或相对平和的武道意志还好，可若是杀戮、毁灭等负面意志，最后即便能够保持清醒，也等同于堕入魔道。更何况以玲珑目前的意志而言，一旦被强者意志侵蚀本性，想要保持清醒都很难。 这对玲珑而言是一个艰难而痛苦的过程，林一凡不得不念诵各种修持心性的经文，以此来稳定她的心神，为她护法。 直到七日之后，玲珑才真正习惯这里的一切，虽依旧面临无数强者意志的冲击，但炼狱般的血腥景象已经无法给再让她感到害怕、畏惧、恐慌。 随后则是一段漫长时间的磨练，在众多强者意志的冲击下壮大自身。 这是一桩天大的机缘，但也时刻与痛苦、危机相伴，随时都有被侵蚀的可能。当日活下来的强者很多，但林一凡敢肯定，活下来的强者中绝对不乏本心被侵蚀的存在。 在他的帮助提醒之下，玲珑一直很谨慎，十余年后，她的意志提升到了天人境界，身躯彻底凝实，只是远远不如林一凡那般清晰而已。 “小凡，我终于懂了…”她紧紧抱住了林一凡，轻声道：“你的确变了，可你依旧是你www.shukeba.com。” 她的眸光依旧温暖，但那温暖中又多了几许清冷，几许淡漠；她的笑容少了很多，也淡了许多，但却依旧明媚动人。 仿佛走向了未来，又仿佛一切如昨。眼前的玲珑，真如那谪落人间的仙子神女一般出尘脱俗，美丽得不似凡间所有，恍如初见。 “那你呢，也还是原来的你吗？”林一凡轻声问道。 玲珑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放向自己胸口。 林一凡顿时笑了起来，此时虽非元神双修那种状态，但单纯的意识体本就很脆弱，他如何感受不到玲珑的心绪？ 他当然懂得玲珑的意思，无论是被杀意侵蚀，还是经历各种各样的强者意志冲击，改变都不可避免，只是前者是本性的彻底更换，而后者是本性的成熟、蜕变。可无论是更换还是成熟，改变之后，都非从前的自己。但在这种改变之下，又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 玲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玲珑询问。 “差不多十四五年了。” 玲珑轻轻一笑，道：“总觉得像是过去了数百年上千年一样。” “这里的时间是恒定的，究竟过了多久很难说清。”林一凡说道。 这面石碑和英雄碑一样，里面的天地规则恒定不变，包括时间。这是一种诡异的状态，按理说时间停滞的情况下，这些画面都应该是静止的，但事实又恰恰相反。 林一凡也无法解释这种异常，不过他对自己的灵觉很自信，认为时间应该只过了十四五年左右。意识进入这里的强者都有时间飞逝之感，但那种感觉未必准确。 玲珑想要离开，但却被他制止，那扇门究竟有何古怪之处尚未可知，以她目前的意志而言未必安全。更何况这里的时间异常，完全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朝古天路深处行进，那里的大战更为激烈残酷，强者也更多，各种各样的意志足以给现在的玲珑带来剧烈冲击，让她再次蜕变。 同一时间，林一凡也在教导玲珑修行，从本源世界的奥秘，到具体的修炼法门、武功术法，再到修行的最终方向…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十万年的收获，也是一份无比珍贵的财富，更包含了一些至尊大帝也未必理解，或是思索过的领域，此时毫无保留地教给玲珑，没有半点隐瞒。 当然，在具体的修行方面，他并未将太过深奥的东西告诉她，修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过早地知道远超自身境界的道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也有一些东西他说了出来，但却没有教授具体的法门。比如，因为玲珑目前已经有了一定修为，潜能曾多次释放，再来修炼已经完全不合适，会与以前释放的潜能相冲突，纵然修炼也无法臻至完美。 又比如，以玲珑的资质，或许可以有所成就，但不灭体之劫真的太过恐怖，玲珑身怀生命圣树固然可以确保性命安全，但没有真正经历天劫洗礼，效果定然要大打折扣，反而不如武神法门那般实在。 与规则有关的一些信息他同样选择了保留，准备将来度过危机之后再另找机会告诉她。而且这些奥秘离她现在的境界还太过遥远，同样不宜过早知道。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百余年后，玲珑的意志再次蜕变，达到了通玄境界。她看上去更加清冷，也更加出尘了，身上虽没有什么强者气象，但那空灵脱俗的气韵、风采却和当初在未来画面中见到的成为至尊级强者后的她一般无二。 或许这才是玲珑的本性吧，就像当初那个深居谷底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胸中情绪远不如常人那般热烈。堕入凡尘，很多感情因此而觉醒、绽放，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心性的成熟，一切又变得平静自然，真正地返璞归真。 这样看来，玲珑的这番蜕变完全称得上是完美，不过林一凡心中也有不少遗憾，至少想要看到她如从前那般撒娇的机会应该不多了。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因为玲珑当初那句“我还要”也是发自本性，想及此处，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意志蜕变到通玄境界，想要再次提升已经很难，更何况画面中的大战也即将结束，强者意志消散了大部分。 百多年大战，能够活下来的生灵少之又少，而且都是真正的强者，修为实力全部处在大能层次，是那个境界的顶尖存在。他们依旧在激战，只是短时间内难以真正分出胜负，到了这等境界，除非战力上占据不小的优势，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击杀对手。 天路之上，到处都是各族生灵的尸体，堆积成山，鲜血汇聚成河，景象之惨烈，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天路深不见底，这百多年来，两人深入十万里之遥，路途中见过的当真不止百亿。而其他各族生灵的数量则要少上许多，尚不及二族一成，由此不难看出，修炼到高深境界之后，同境界中的二族在实力上并没有优势。 他们的强大在于数量，往往一个普通的种族都有数百亿上千亿生灵，抛开至尊级强者不论，任何一个顶尖大族都具备覆灭整个人族的力量。 百亿，对整个二族而言或许仅仅只是一个零头，而来到这里的各族强者，却可能是举全族之力。 林一凡不知道古天路究竟通向何方，也不知道这一战因何而爆发，但他知道，若事实真如他猜测那般，那就真的太残酷了。 倾全族之力对抗二族的一个零头，那是怎样一种悲哀？ 凝望着下方尸骨，林一凡忽然想到了很多。当初在时光长河中破天魔刀就曾对他说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觉得有必要做一些事情的话，让他一定要等，等候强者的出现。 是否破天魔刀早已预见到他想做的事情？ 可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能够造就至强本源，但至强本源未必能够造就真正的强者。虽说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以本源为基础，但那也只是笼统而言，当今时代的修行体系集真正的武道、神通、术法、规则大道于一体，根本算不上是纯粹的以本源为基础。 而且，真正的强者最后能够走到哪一步和本源没有任何关系，到了一定层次之后，本源能够影响的也只是同境界中的实力，而非境界的高低。 境界不足，永远无法诞生出他心中所期待的强者。 更何况任何生灵都可修炼，真的不能轻易传授给他人，至少现在不行，否则一旦落入二族手中，对人、妖二族绝对会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这门功法以大道神文书写而成，而大道神文本身又蕴含天地至理，若说只需在心中默念经文就能修炼到极高境界，那简直与扯淡无异。 说到底，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这方天地出了问题，很难诞生出真正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