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江夏震恐

    张寻听说冯凭在荆南败了，也不算十分意外。胜负乃兵家常事，郭禹毕竟不是无名之辈，冯凭不敌也情有可原。不过他可不想就此放弃荆南。荆州人口稠密，位置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若放任郭禹在荆南站稳脚跟，一旦坐大，将对邓州造成极大的威胁。

    张寻马上启动了进攻荆南的B计划。

    “水师也该cao练cao练了。”张寻对行军司马贺齐说道：“我让你挂帅，统领水军，可能破得了荆州？”

    贺齐已经不是当初张寻身边的那个毛头小子了，经过张寻的口传心授，以及多年实战历练，他早已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不过，独挡一面当统帅，贺齐还没尝试过。听张寻说让他挂帅，心中不禁掀起波澜。

    “请九哥放心！贺齐向您保证，不破荆州誓不还！”

    “诶，年轻人，话不要说得太满。水路到荆州，这一路并不太平。你还要小心为妙。”

    自从得了山南东道，忠义军的水师霹雳船就以襄州为基地，在汉水往来cao练。然而要想动用水师打荆州，襄州与荆州之间并没有水路直通，只能沿汉水先奔东南，到江夏入长江，再逆流而上，才能到荆州。这一路要分别经过武昌军节度使杜洪和岳州刺史邓进思的地盘。这两人与张寻素无来往，沿途会不会阻拦，甚至是偷袭，谁也说不准。所以张寻特意提醒贺齐，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贺齐说道：“九哥，俺这一路保证不惹事，约束好士卒，绝不上岸滋扰。但是，贺齐也不怕事。要是有不长眼的胆敢拦路，管保让他投江喂王八！”

    张寻笑道：“那就好！九哥等着你的捷报！”

    贺齐走了，张寻又叫来了夏侯云。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递给夏侯云，说道：“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往夔州。”

    夏侯云一听就明白了。夔州在归州西侧与归州相邻，州刺史正是张寻的老部下契必阿大。毫无疑问，张寻是想让契必阿大出兵，进攻归州，以绝归州刺史郭禹的归路。契必阿大若能破了归州，俘获归州军的家眷，郭禹手下势必军心浮动，无心再战。这绝对是一招釜底抽薪的妙棋。

    不过这一招虽妙，张寻却只将其列入了B计划，并没有一开始就使出来。

    他倒不是怕契必阿大不听号令。以他对阿大的了解，这个汉子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张寻发话，他必赴汤蹈火。张寻其实是有别的顾虑。

    此时，夔州的西边，阆州刺史王建正与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打得不可开交，战局一息万变。夔州的人马本就不多，张寻怕阿大领兵出征，夔州会生出变故。

    不过既然冯凭已败，张寻迫不得已，也只能祭出此招了。

    邓州这边调兵遣将，数百里之外的汴州，也是一样的人喧马嘶，大军集结。

    原来，就在三天前，长直军马军都将张归霸以五百马军，成功穿越了感化军的地盘，到了汴州。

    朱温得知郭言和李璠被感化军围在了徐城，当即抚掌大笑。

    “好你个时溥！可终于让我找到收拾你的借口了！此衅一开，你我不死不休！”

    原来，自从朱温北定河阳、败魏博，南平蔡州，又与忠义军约和。他的目光就投向了东方。

    宣武军的东边，从北到南分别有郓州朱瑄、兖州朱瑾、徐州时溥三支势力。二朱多次援助朱温，相互交好，不宜轻易攻伐，那么时溥就理所当然成为了朱温的下一个目标。

    朱温只缺一个用兵的借口。

    如今，这个借口，时溥主动给了。

    为了一战解决时溥，朱温可谓下了血本。他一举调集了五万人马，相当于宣武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二。并同时派上了手下两大得力干将，赵东阳和庞师古。

    赵、庞二人兵分两路，一路在北，一路在南。

    赵东阳这一路是北路军，将其本部两万八千人，军于宋州的单父，直逼徐州的丰、沛二县。显然，北路军的任务并非营救远在泗州的郭言，他们的目标就是感化军的老巢徐州。

    庞师古一路是南路军，将左右内衙军、厅子都、捉生都、夹马都、坚锐都、长剑都等两万二千人，军于亳州永城，兵临宿州。这一路才是为了救郭言。

    赵东阳统领大军离了汴州，一路向东，进军神速。一日过考城，两日到雍丘，三日抵单父，未作任何休整，第四天晌午，就兵临丰县城下。

    时溥虽然料到汴州方面可能出兵，但根本没想到有这么快。此时，徐州也已做了战争动员，正在集结兵力。但边境的守备仍然空虚。赵东阳到丰县时，城内守军仅有区区两千人。

    丰县镇将名为莫仁轩，是个识时务的。见城外宣武军军势浩大，自知难以抵抗，遂开门纳降。出兵仅仅第四天头上，赵东阳就拿下了丰县。

    赵东阳在丰县补充了粮草辎重，只休整两日，便继续东进，兵指沛县。

    沛县县令倒有些骨气，竟然领兵埋伏于沛县西郊，欲偷袭宣武军。无奈人数实在太少。打先锋的突将都指挥使黄浩虽然已经中伏，却还是成功击退了沛兵，沛县县令在退回城中的路上中流矢而亡。沛县守军一哄而散，城门洞开。

    为了报复沛人的伏击，突将都冲入城中，大肆杀掠。城中尸横片野，居无完户。一直到翌日，虞候军进城之后，才止住了突将都的杀戮。

    都虞候寇彦卿跑到赵东阳面前怒斥突将都的暴行，要求依军法惩治黄浩。赵东阳只道：“军法曰不准滥杀无辜。沛人歹毒，设伏害我，似不在无辜之列。”

    在赵东阳看来，像莫仁轩那样望风而降的才算“无辜”，似沛县县令这样带头抵抗的，必须要予以严惩。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感化军境内的百姓。这个时候，满山的猴子都在看着呢，该杀的鸡一定要杀。决不能有妇人之仁。

    迅速拿下丰、沛两县之后，赵东阳减缓了进军的速度。一是士兵连日奔袭，身体到了一个极限。二是后方的粮草馈运也开始跟不上了。

    为了不至于腹背受敌，赵东阳亲自坐镇沛县，另派青子都都指挥使李思安领兵八千，进攻东北方向的滕县。

    又过了两日，青子都还未攻下滕县，赵东阳就收到消息，感化军节度使时溥竟然在徐州调集了七万大军，正气势汹汹向沛县而来。

    听说时溥有七万人，赵东阳也不禁暗自惊叹。真没想到，时溥的兵力竟然如此雄厚，这可不是一个软柿子啊！

    龙纪元年三月初一，忠义军水师经过长时间航行，终于到了江汉交汇处的河口。再往前，就将进入长江水道。

    此地江面宽阔，风烈浪急。贺齐迎着风，站在高高的船头，望向东方。在晨曦的照耀下，长江东岸若隐若现有一座大城，粗略估计，仅临水一侧的城墙，就长达数里。

    贺齐问身边的水师cao练使燕宇文道：“前方可是江夏？”

    燕宇文点了点头：“正是武昌军的首府江夏。武昌军节度使杜洪就在此城中。”

    贺齐道：“扬帆！横渡长江，咱们去江夏停靠！”

    燕宇文听了心里一惊，连忙问道：“贺将军去那里做什么？”

    贺齐微微一笑：“在水上走了这么多天，顿顿干粮酱菜，军士们早就苦不堪言了。咱去补充些蔬果，给将士们改善改善伙食！”

    “可是，杜洪在回信中明言，我军过境可以，但只能沿着长江左岸行驶，不准跨过江心。如今冒然逼近江夏，怕会引对方误会吧？”

    “有点误会，解释清楚就是了。不如这样吧，你说得也有道理。就先派一快船去告诉杜洪，说我们要去江夏补给。让他勿需惊疑。”

    燕宇文心说，就是你亲自去解释，怕也难消杜洪的惊疑。不过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若一味阻拦，显得他好像不希望军士们吃好似的，反倒得罪人。

    二十艘霹雳巨舰以雁行之阵，浩浩荡荡驶往江夏。

    江上，散布着三五成群的小渔船。有的渔夫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捕鱼，有的则只倚在舱边，放任自流。其实，这些大多都是武昌军的探子。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忠义水师不同寻常的举动，立即抡圆了小桨，飞也似的奔回东岸报信。

    报信的渔船尚未到江夏，城中就已开锅了。

    起初，江夏的百姓听闻传说中的霹雳巨舰就要过境，纷纷聚到江边，翘首瞭望。当人们看见如水上楼阁一般的巨舰缓缓使出汉水，进入长江时，啧啧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但是，很快赞叹声就被惊疑声所取代。因为人们发现，霹雳船竟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掉头南下，而是直直的向着江夏驶来了。

    也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快跑”，江边的百姓就炸开了锅，如潮水一般涌回城中。人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倒地哭喊者有之，拥挤落水者有之，一时间乱作一团。

    恐慌的情绪随着人群迅速蔓延，很快，江夏全城都陷入了恐惧之中。街市上，“忠义军要取江夏”的喊声此起彼伏，仿佛这座城很快就要陷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