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记
脚下泛起一阵无力，罗杰不得不扶着椅背坐下来。 他之前本就处于失血过多的濒死状态，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血液自己回收了一部分，伤口也迅速愈合。 但他的这具身体仍然虚弱。 加上过度的情绪波动，他意识到的时候，胸口如响鼓重锤，心率几乎突破危险值。 好在胸前不知何处传来的微微凉意让他保持住了理智。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就是穿越嘛，没什么新奇的……” 如此安慰自己数次后，罗杰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长出几口气，呼吸平稳下来。 不管怎么说，先确认自己的处境。 罗杰再次打量这间屋子，振作着站起身来，提着煤油灯小心翼翼地走到另一边，把灯挂在墙上的铆钉上。 对称的光源让他大致能看清整个空间的大致样貌。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间地下室。墙壁和地板都是质地均匀的岩石，有雕刻开凿的痕迹，功夫下得细，粗砺但是平整。 每面墙壁大概膝盖高的地方各有一个铁栅栏覆盖的通风口，靠近的时候有微微凉意。 通风功能完好！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么地方身处地下，完全没有窗户却不觉得气闷的原因吧。 “一般来说魂穿过后不是应该继承原主的记忆吗？怎么到我这啥都没有，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罗杰拍着后脑勺，脑子里没有半点陌生的记忆涌出，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对于现在面临的情况，也只能靠猜测。 身上的黏腻很不舒服，还是换件干净衣服再说。 罗杰一把扯下身上的血衣，发现有一抹亮光闪过。伸手扯下，原来是脖子上挂着的一根项链类饰品。 坠子是个菱形四面体金属，中间镂空，用作支撑的螺旋结构精细而复杂，中心似乎还有一个闪着微光的晶体，但光线不好看不清细节。 他之前是觉得胸口什么东西凉幽幽的，原来是这个，也没太在意，取下之后放在书桌上。 来到衣帽架跟前，支架上挂着六七件衣服，除了日常服饰，有两件颇为引人注意。 第一件是灰黑色带兜帽的夜行衣，看不出材质，入手冰凉、厚实，但弹性极佳。 另一件则是蓝灰色的类似小西装的礼服，做工上乘，掀开一看，里面还挂着配套的裤子。 这个搭配莫名有些像…… “校服？衣服的主人难道还是学生的吗？这些衣服……应该都是‘我’的吧……” 迟疑片刻，罗杰随手取下一件亚麻色的衬衣穿上，再套上一件常服外套。 不错，很合身，应该是原主自己的东西。这么看来，这个衣帽架、这张书桌，乃至所有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都是原主带来并且在用的。 这就意味着，对原主来说，这里至少是个熟悉并且相当私密的地方。 至于这个本应安全的地方出现这么多骷髅，甚至原主惨死于此，那就不得而知了。 书桌正对的一面便是这个房间唯一通向外界的地方：一扇破旧的木门。 其实罗杰还在木质的天花板靠近墙壁的地方发现一扇暗门。从工具堆中搬出梯子，爬上去敲了敲天花板，上面是空的。 但很遗憾，无论他怎么推拉，木板都纹丝不动，看来是从另一面锁住了。 不过罗杰并不意外，毕竟从梯子存放状态来看，原主也从没有从这扇暗门进出过。 之前罗杰所有的听到的咕噜声和劈砍声便是从木门外的黑暗中传来。 现在声音依然持续着，而且罗杰注意到，利器劈砍声的大小和频率都惊人的一致，这一会完全没变过。 好似持刃者是个冰冷的杀戮机器一般。 “他就不会累吗……”罗杰腹诽。 这时候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实际上他后脑勺都还是麻的。 他实在不愿去想房间外又是怎样的场景，只能摸过去，把门一拉，将黑暗和恐惧暂时都关在外面。 不管什么妖魔鬼怪，要是想弄我，刚才我不能动的时候早给我干死了，还等现在干嘛？ 这么想着，罗杰索性把门外瘆人的声音当做了耳旁风。重新回到书桌边，试图找找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一瞧不得了，原来最关键的东西就摆在桌子正中间。 一本厚厚的日记！ 妈的看来原主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啊，写日记就算了，还絮絮叨叨写了这么大一本。 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就是救命稻草。 翻了几页，泛黄的纸张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类似英文字母但又不尽相同的字词组。 一眼看过去跟天书一样，但细看两眼后，罗杰发现自己理所当然地能读出这种文字，并理解它的意思。 大喜之下，罗杰赶紧取过油灯，借着灯光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现在他可没兴趣重头看起，弄清现在是什么状况最重要。 然而最新一篇开头便是一滩墨渍，罗杰翻了个白眼，往后看去。 3月16日，晴 见鬼，这该死的钢笔老是出问题，一打开就漏墨水。像往常一样用力把笔尖弯了几下，才算是治住了它这个臭毛病。等有钱了，一定要换一支最好的派克钢笔，最好是纯金笔尖，由休·伯克大师亲手打造的那款。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的仪式成功后，我就可以暂时摆脱诅咒的困扰，久违地睡个好觉。省下材料的花销后，经济上也不用再这么拮据——为了收集材料，几乎花光了我作为课程助手的所有薪资！天可怜见，那可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在罗德导师的指引下，我终于收集齐了召唤仪式的所有材料，而今晚是满月，举行仪式最佳的时候。 只要召唤出怨灵－无心者，我身上的诅咒就能转嫁到它身上，契约不断，它存续的时间内，我就不用再受低语的影响。 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这为我争取了时间！ 超凡世界的大门已经在我面前打开！只要获取更多的力量，总有一天，我罗杰·w·艾德里克就能彻底摆脱诅咒，真正获得自由。 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而现在，我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召唤仪式就好！ 我有十足的把握，召唤阵的绘制我已经练习了上千遍，闭着眼睛画都不会出错，只要用最终调和而成的“墨水”将它绘制出来，再念诵触发咒语，就一定能成功。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由于法阵数据的残缺，“召唤”和“契约”的效果并不是同步触发的，经过我的努力改进也仍有数秒的时间差。这段时间内，召唤出的怨灵很可能失控。 从老师教授的知识来看，“怨灵”和“无心者”都是指向非常宽泛的称呼，对于最终召唤出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完全没底。 如果是实体类的鬼怪，我藏在地下室里那把9毫米左轮手枪完全够用。 如果是幽灵类的就有点难办了，我没有有效对付它的办法。但同样，我想它短时间内也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只需要避免与它正面接触便可。 当然，就算运气差到了极点，“卡曼莉娅的守护”也能够帮我规避掉一次致命伤害，没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我也没有其他选择。 除了召唤仪式以外，另一点需要谨记的就是，一定要在午夜前返回莉莉丝酒馆，跟那群酒鬼一起返回学校。 我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酒鬼，但有时候跟这些酒鬼一起混也并非没有好处。就像今天克雷格请客，我正好可以借此隐藏行踪。 不过也不能大意，虽然克雷格用两瓶劣质朗姆酒买通了门卫，但毕竟是行课期间，要是被午夜的巡检老师发现寝室少了这么多人，我们全都得玩完。 先写到这里，他们来找我了。 ……（又是一滩墨迹） 摆脱他们真不容易，这群该死的家伙，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我差点被他们灌醉！ 没人发现我，万幸！ 最近不知怎么的，老街这边很多商店都在打折，甚至连酒水都有半价出售的时候，能省些钱固然是好事，但难以避免的，平时买不起食物和酒水的穷鬼、流浪汉都聚集了过来。 该死，原来旧城区还有这么多人的吗？地下室暴露的风险又增加了一点，以后我得更加小心，得找不同的路过来。 寻找暗门的钥匙或许也应该提上日程，东方有句古老的谚语叫“狡兔三窟”，我需要更多的进出通道。 从上次在图书馆找到的地图资料来看，地面应该是一座旅店，我已经大概确定了暗门的地面位置，我只要…… 该死！我又走神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时间快到了。 接下来，我再把仪式的详细过程梳理一遍……真的该死！自从诅咒开始发作后，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确保不出纰漏…… 罗杰快速略过这一段，后面的内容涉及专业知识，他看不懂，而且夹杂的废话完全没有减少。 但就一篇日记来讲，提供的信息已经够多了，特别是他知道了原主的名字也叫罗杰。这一点很有用，能避免日后与别人交谈时因为不熟悉自己名字而露出马脚。 凭借这篇日记，罗杰已经能够拼凑出事件的大致轮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而原主似乎已经窥见了些许门径，小小地掌握了些运用神秘的手段。 至于日记里记载的“诅咒”，罗杰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仔细的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残缺和伤病，皮肤上也没有什么与诅咒相关的古怪印记。在那股神奇自愈能力的作用下，胸口的致命伤乃至各处细小的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 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已经消散，自己并不是获得了不死的能力。精神上也没有什么异常，除了房间外令人头皮发麻的劈砍声外，并没有听到什么日记上写的什么低语。 那么目前看来有几种可能： 一，诅咒发作是间歇性的，现在刚好处于休止期。 二，诅咒作用于灵魂，至死为止，现在已经随着原主灵魂一起湮灭。 三，原主的召唤仪式成功了，诅咒成功转嫁到召唤物身上。 罗杰提着灯走到房间正中，那里的地面上正画着一个直径约1.2米的圆形图案，内部是对称且繁复的纹路。旁边是一盏碎成两半的油灯，除去一些散落的玻璃碎片，切口居然还挺平整，且正好斩断灯芯，煤油淌了一地。 罗杰蹲在圆形图案的旁边，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图案内部的纹路已经变得很模糊，而那些保留下来东西…… 手指一捻。 嗯，果然是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吗？所以说所谓的“墨水”不仅是构成法阵的模型，同时也是“燃料”？ 想想也是，除了原料自带的灵性，原主这种小菜鸟应该也没有其他办法为法阵“充能”了吧…… 罗杰提灯向后照去，从破碎的油灯，到身体之前躺着的地方，再到苏醒后退至墙壁的痕迹，都是连贯的。再结合日记的内容以及遍地骷髅，这个房间发生过的事，似乎变成一幅幅画面在他面前重演。 法阵激发的强光。 暴走的不明存在。 应声而碎的油灯。 以及，准确刺进心脏的一刀。 …… 看来，原来的罗杰并没有机会用上那把左轮手枪，而且还错估了“卡曼莉娅的守护”的效果。 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结果因为这个小细节搞得功亏一篑，全给我做了嫁衣？ 罗杰撇了撇嘴角，突然感觉自己开局还不错。 对局面有所了解后，初来乍到的紧张和不安已经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对于未知世界强烈的探索欲。 罗杰理顺了衣领，来到书桌边，手指划过桌面，依次捞起之前取下的项链和那把小巧但可靠的左轮手枪。 左手提着煤油灯，罗杰来到门口，持枪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通向新世界的破旧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