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来乍到
罗杰突然就醒了。 思维清晰，完全没有从深沉梦境脱离后的恍惚感。 但是，身体为什么不能动？是鬼压床吗？ 鬼压床说到底就是一种睡眠瘫痪症，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只是这次身体的知觉似乎有些过度敏感了： 除了四肢冰冷外，全身各处特别是胸口还有针扎一样的刺痛，整个上半身似乎都覆盖着某种冰冷黏腻的液体。 更加诡异的是那种液体好像还在缓慢的蠕动，缓缓钻进自己的心口，让本就冰冷的身体更加冰冷几分。 这幻觉过于真实了吧，有点掉san值啊！ 大脑比上次他经历鬼压床时清醒得多，让罗杰在很快理解自身处境的同时还有空吐槽。 身体上的知觉虽然诡异地真实，但虚幻的感知终究如隔着一层薄膜一样，无法完全触动神经，有些难受，但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几秒，罗杰发现自己能够睁开眼睛了。 于是，一个色调昏暗，如同带着某种恐怖片滤镜的空间映入眼帘。 他现在的姿势应该是仰躺着，因为脑袋正对的方向是一面挂着残破金属吊灯的腐败天花板。 调整瞳孔焦距，他甚至能够看清天花板上细微的木质纹路和大片青黑色的霉菌，以及吊灯支架上黑红色的铁锈。 这幻觉这么真实的吗？让我这600度的近视眼看这么清楚，简直医学奇迹啊！ 颈椎和眼球都不能转动，他的视角像是被定格在这小块天花板一样，但眼前景物之真实还是让他由衷赞叹：这比什么全景vr游戏强多了好吗！ 罗杰很兴奋，如此真实而猎奇的体验甚至让他不忍心就此醒过来，于是他静下心来，不让自己有过度的情绪波动。 平稳呼吸，保持心率稳定。 嗯？我有“心率”和“呼吸”了？当他这意识到这些时，更多的感知传进他的大脑。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地板的冰冷和坚硬。 腐败血腥的气息，木质品的腐烂变质的霉味，更多得说不清来源的奇怪气味涌入鼻腔。 耳边也隐隐约约地传来怪异的“咯吱咯吱”声、低沉的像是从肿胀化脓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咕噜声，以及某种锋利金属物劈砍硬物的刺耳噪声。 数种感知的叠加甚至让罗杰在视觉被限制的条件下在脑海里建立出对自己所在场景。 按这幻觉的设定，我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废弃的疗养院、精神病院或者医院里？ 将死未死的弥留之际，长满霉菌的天花板，冷硬肮脏可能还铺满血渍的地板，黑暗中匍匐着的行尸走rou…… 隔壁的房间甚至可能还有个挥舞着巨大斩骨刀肢解人rou的肥胖屠夫，而自已很可能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接下来不会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刀刃拖行的声音了吧…… 这么想着，罗杰感觉心脏在一丝丝抽痛中加速跳动起来，不由咽了口唾沫，对身体的感知又稍微多了一点。这让他有所警觉，赶紧平复情绪，避免清醒。 毕竟这种神奇的体验是可遇不可求的。 诶？这么一想，这场景倒是和以前玩的某个游戏的场景有些相似。 人类的大脑就算再神奇，果然还是只能根据已有的情报进行创作加工，而无法创造出完全未知的东西吗？ 罗杰没有听到预料的脚步声，但他却莫名地开始恐慌起来，连眉头都逐渐皱起。 因为，他想不起自已以前玩的那个和目前场景相似的游戏叫什么名字了！明明很熟悉，但就像是已经遗忘了很久又再次想起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名字。 这算是什么大问题吗？ 原本不是，可由此延伸开的：我什么时候玩的这游戏？我什么时候睡觉的？我在哪里睡的？我睡觉之前在干什么？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通通想不起来！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按照目前大脑的清醒程度和思维记忆能力，想起这些事情本来并不难的。 就像他能清楚的想起自己叫罗杰，男，彭城人，区柳市财经学院工商管理系学生…… 但是……自己多少岁来着？读大几了？在被鬼压床之前是在学校宿舍吗？ 这些问题，他也都想不起了。 该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鬼压床，得赶紧醒过来！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试图活动脚趾，手指，唤醒现实中对身体的感知，从而摆脱幻觉。 但是没有动作，就像一个高位截瘫患者一样，大脑给出的信号半路就丢失了，并没有传达到神经末端。 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回路，正在重新建立链接，这具身体，正在重新恢复掌控。 终于，在努力了无数次后，他感到自己右脚大脚趾动了一下。 随即，像是破除了某种施加在他身上的无形封印一般，罗杰突然就全身都能动了。 能动，但没醒。好家伙，这是转清明梦了？他确实听说过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就能掌控梦境，在梦境中自由活动，但眼下似乎…… 坚硬的地板早让他颈部僵直，罗杰下意识地扭了扭头。 这一看不得了！但见两个如同黑洞般的眼眶直勾勾地对着自己，下面是同样空空的鼻洞。两排腐烂的牙齿近在咫尺，几乎就要咬在自己脸上！ wc！！！ 骷……骷髅！？ 罗杰只觉得头皮一麻，脑子宕机半秒。 然后腾地坐起，连连倒退数步，直到后背在墙壁上撞得生疼才停下。 背部的疼痛引发了身体上其他伤口的连锁反应，堂堂七尺男儿差点疼得落下泪来，但现在情况未明，哪里顾得上这些。 右手撑着上半身想站起来时，罗杰才感觉到手里握着东西。 那是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 罗杰完全没考虑这东西哪里来的，下意识地握紧枪柄。弹巢里填满黄澄澄的6发9毫米子弹，击锤呈打开状态，随时可以发射。 这小东西带来的安全感瞬间让罗杰镇定了几分。 毕竟在恐怖游戏里，有没有武器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一切恐惧，皆来自于火力不足。 罗杰睁大眼睛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骷髅。这家伙骨架残破，身上缠着碎布片，沾满了泥土，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而其颈椎断裂处的平整切口似乎也证实着这鬼东西确实是从地下爬了上来，只是又被物理超度了一遍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骷髅没有威胁。 稍微心安，罗杰才放眼环视四周，心底的震惊愈发强烈。 周围的环境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很宽敞，超过三十平米，层高起码四米，空间是规整的长方体，四周及地面是材质相同的岩石，没有堆砌痕迹。天花板是木质，在房间的四角有粗壮的木头支柱，支柱顶上各有三个拱形支架，与十字拼接的梁柱一起支撑着整个天花板。 他的左手边整个墙角堆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橡木桶和木箱，旁边覆盖着一层落满灰尘的黑色油布，看不清下面是什么东西，但从油布下露出来的木柄、缆绳头、梯子脚来看应该是些工具。 右手边居然有一方实木书桌和一张靠背椅，陈旧但依然坚固。这张书桌显然近期被使用过，上面堆放着好几摞书籍，其余地方则凌乱摆放着羊皮卷轴、纸笔墨水之类的。 贴着另一面墙壁的书架上摆着更多的书，和一些看不出来头的瓶瓶罐罐，再旁边是挂着几件衣服的衣帽架。 房间中央的吊灯早已废弃，提供光源的是挂在墙壁上的三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房间的大半。 光照之下的其他地方也散落着不少骨头架子，但基本都和之前一样，身首异处，重归安宁。 这不是绝不是记忆里该有的环境。 这场景并不算复杂诡谲，从地下爬出来的骷髅比起虚无的鬼怪似乎更贴近现实一点。 但这并不能让罗杰高兴起来，若是更加光怪陆离，他反而能放心些。 更加贴近现实……吗？ 罗杰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短暂的恍惚过后，他从先入为主的状态脱离出来。 很明显，现在他已经察觉到了某些蹊跷，只是还残留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而已。 待全身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些后，罗杰站起身来，立刻感觉上身皮肤与衣服有所粘连，被这个动作带起轻微的疼痛。 低头一看，自己左胸竟是猩红一片，整件上衣都被血液给浸透了。 难怪之前觉得胸口疼痛，这得是多重的伤？ 罗杰放下左轮手枪，取下一盏油灯放在书桌上，借着灯光掀开上衣，在左胸发现了一道两寸长的伤口，正好横在两条肋骨之间。 伸手比划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下正好刺进心脏。 这是必死的伤势。 但奇怪的是，现在伤口居然完全结痂了，轻轻扣下伤口边缘的血痂，露出的是淡粉色的新生皮肤。 罗杰突然想起，之前才有意识的时候，他感觉到胸口上的覆盖的黏腻液体应该就是血液，而现在只是衣服上浸湿了，皮肤上几乎没有血迹。 所以……那些本来流出去的血液又被吸了回去？而这伤口足以致命的伤口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自动愈合了？ 这算什么？死而复生吗？ 不，不对劲！ 罗杰发现了比死而复生更加异常的地方！他的皮肤居然苍白细致，腰腹间六块腹肌隐隐作现，一用劲便棱角分明。 他抬起右手，看了看，又虚握了几下，最终确认了一个事实：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特么……” 这个年轻得多的声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罗杰最不愿相信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坍缩成了现实。 “怎么说穿就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