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少年替她擦去眼泪，撒开手。

    “你过去有见过我吗？”少年问。

    她点点头。

    “哦？”少年接着问下去，“什么时候？”

    “在院子里做事的时候，常能看见您。”她用晚辈的语调，低着头轻轻回答，明明她才是长辈。

    “我每天都来村长家，我怎么没见到你？”

    “对不起。”

    “好啦，不为难你。”少年背过身准备动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村长让你今天跟着我，走吧。”

    “是。”

    这十余年来压抑出的奴性，自然不是一天两天所能改变的。

    少年其实撒了慌，他每日来时都能看见村长女儿，要么是上村井打水回来，要么在院子里洗衣服，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交流，他知道村长有求于老邮差，具体的他也知道一二，既然村长抛出橄榄枝，自己也想帮帮这可怜的女子。

    六岁之前，少年其实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世，老邮差从来没有要求自己做些什么，自己也就没有深问，大多数村民眼里，至少他自己这样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本本分分报答邮养育之恩的寡言男孩儿，也不像邮差一样拥有名字，将来也会死在这片土地的一个没有父母的讨人厌的家伙。

    他一直在为自己留在村子寻找一个理由，无疑的是，值得他做的事多了一件，他想帮帮这个被自己父亲锁厌弃的可怜姑娘。

    在此之前，他有时会趁着邮差熟睡，偷偷跑到城门口，蹲在草垛里偷偷望着城墙，脑子里臆想十年前将自己交给邮差的两人的模样，他很想将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每每这样想，脑子就剧痛不止，有时还会梦到穿着银白铠甲的骑士，坐在高大的马背上，俯视着自己，挥舞着沾满献血的长剑，穿透自己的胸膛。

    铠甲上赫然刻着庞多狄曼。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或许这村子的所有苦厄，都来源于他罢。

    总要有人来承受无名的焰火，自己出现在了不合适的时候罢。

    他想起了过去老邮差给自己讲述的关于这片大陆的故事。

    祖伊大陆，古语名为生命，在遥远的过去，这片无边无际的大陆上有数不尽的国家，大陆的子民享受着这片大陆所给予的福音。某一天，有一个强大国家的君王，停止了对祖伊大陆的赞美，拆毁神庙，自立为神，很快，在城市中心出现了传染病，即使是当时最厉害的医生也无法治愈，国家很快荒废，野兽和沙漠占领了这里，沙暴袭击着周边的国家，绿洲也在变少。庞多狄曼的君王选出国内最英勇的战士，立城墙，建神庙，退兽群，为人类留下这片绿洲。数千年间，多位庞多狄曼的君王曾经派出队伍寻找别的国家，要么就被沙暴阻挡去路悻悻而归，要么就失去音讯，或许早已曝尸荒野，沦为野兽的腹中之物。

    这片大陆的子民，因为忘记了神明的恩赐而须承受大陆的怒火。那自己又究竟忘记了什么呢？还是说，自己就是怒火本身呢。

    思考这些是没有意义的，邮差早晚会离开人世，自己也得立足脚跟。

    少年攥紧了拳头，进行着今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