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和孙毅相亲，是隋晶鑫两个姑姑历时三个月，经过不断的物色，打听，比较，观察之后的重大安排。 其实那个阶段的隋晶鑫也开始麻木的面对生活。她不再对奶奶，姑姑无休止的女德教育发出挑战，她只默默的听，然后再让这些话从自己的耳道，鼻腔里散发出去，同意相亲可以免去很多家庭噪音，她必须前往。 隋晶鑫从来没有相亲过，却对第一次对相亲充满了悲观。双方在见面之前并没有交换照片，隋晶鑫的大姑在介绍孙毅的长相时候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丰富的词汇包括，周正，排场，有耐心，气度非凡。 这样毫无具像的描述让隋晶鑫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对象刻画的七零八落的。她甚至直观觉得，对方很可能是土里土气的，这就如同在甜品店里，图片上的蛋糕总是看起来芳香可口，可真的拿到嘴边尝起来，也不过了了的样子。 相亲的那天，在一众妇女亲戚的参谋下，隋晶鑫的妆容穿着达到了中国好媳妇的标准，顺直的亮黑披肩发，奶黄色的收身羽绒大衣，及膝盖长筒白皮靴，五公分高度。粉白的面庞，淡淡的眼妆，浅浅的微笑。 隋家虽然是个经典重男轻女的家庭，隋晶鑫的三个姑姑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类型，反倒是非常的强势。尤其是面对外人，梁玉娥理所当然的被她们划分为外人。 姑姑们的审美统一地停留在港星璀璨的时代，她们想把隋晶鑫塑造成青春的周慧敏。 妆发完毕，隋晶鑫匆匆审视了镜子中的自己，失望又好笑。不过她对孙毅的期待也并不高，那就顺其自然吧。 孙毅也是在他姑姑的陪同下来到的饭店。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都迟到了五分钟，把握的都刚刚好。 隋晶鑫看到完整的孙毅有些惊讶，因为对方的整体外形条件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计。姑姑们所形容的正直，派场，是成熟化的版本。不得不说，有生活阅历的妇女们看人还是很有远见的。 隋晶鑫低头看到姑姑们特意给她挑选的白皮靴，下意识地把脚往后收了收，以她今天的这身打扮，不太好意思直面这样一个优质的相亲对象。 孙毅话不多，也内向的可爱，多数时候都半低下头，把两个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搓着。 姑姑们的寒暄热闹而密切，在远亲邻里的八卦内容里，适时地插入两个年轻人的信息，各自粉饰的卖力而机敏。 热闹之后，姑姑们互相递交了眼色，统一地说道，我们太聒噪嘞，两个孩子都没有机会说话，咱去外头坐坐，让俩孩子安安静静聊聊天。 众人散去，硕大的包间顿时悄无声息，隐隐门外的说话猜拳，模糊而遥远，让这个空间更加的与世隔绝。 孙毅继续搓着大拇指，隋晶鑫开始主动端详他，男生难得有的好看的方额头，传统的分头短发，内双的眼睛却很有气质，挺阔的鼻梁，和角度刚刚好的下巴，头肩比例非常合理，身高比隋晶鑫预想的整整多出了10公分。孙毅的脸颊微微红润，可能是包间的暖气，也可能是感觉到隋晶鑫的注视，他微微抬起头，正好赶上隋晶鑫默默喝水，也勇敢地端详了隋晶鑫一阵子，俩人四目相交的时刻有些尴尬，隋晶鑫大方一笑，化解了所有的不自在。 孙毅鼓了鼓气，开口道：“你，你好，我姑姑说你是做，会计工作的？” 隋晶鑫被这个羞怯大男孩的勇气打动了，她积极地回应“是的是的，跟数字打交道，一般人会觉得很枯燥。” 孙毅投来真诚的肯定目光，“对数字敏感的人，很棒啊！我们班以前聪明的同学，数学肯定都特别好！真的！” 隋晶鑫善解人意地笑笑，她看的出，孙毅不善于吹捧女生，但是他此刻，非常的努力。她心情舒畅起来，对眼前的孙毅，并不反感。 她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孙毅问道，“那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孙毅脸又猛的红了一下，他抓抓后天脑勺说道：“普通科员，土地规划之类的。” 隋晶鑫拍着手调皮的说，“衙门老爷！” 孙毅被她逗笑了，但又迅速地纠正，“不不不，不对的，我们是人民公仆。” 工作的话题太过于拘谨，俩人迅速把话题转到了大学生活。 得知孙毅是南方理工大学毕业的，隋晶鑫恍惚了一会儿，那是嶂抱的学校，那个让嶂抱非常骄傲的成长生活环境。如果那年夏天，两个人发展顺利，隋晶鑫很有可能会随着嶂抱在那个学校游玩，也或许，与风华正茂的孙毅会擦肩而过。 孙毅见隋晶鑫失了神，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题太过于枯燥，所以不好意思的又抓抓后脑勺。 隋晶鑫赶忙解释，是自己的一个同学上了那个学校，非常羡慕那所学校的浓厚学风和历史沉淀。这句话也说到了孙毅的心坎里，他赞许的看着隋晶鑫，自豪地把学校的各项傲人历史继续回顾。 隋晶鑫一边内心唏嘘，这世界真的好小，同时附和着孙毅，还一边调皮地问道，“看你这么官方的发言，你一定是学生会大干部吧？” 孙毅腼腆地笑笑说，“我那会儿口才就不好，只能给大干部打打下手，不值一提。” 隋晶鑫紧接着问：“那你大学四年没谈恋爱呀？” 孙毅很诧异地看了一眼隋晶鑫，他的保守性格并没有预料到第一次见面就要回答这样的问题。” 见他为难，隋晶鑫嘻嘻哈哈地说“太冒失了，不好意思呀！” 话音刚落，包间敲门声响起，姑姑们在外面伺机而入，隋晶鑫非常佩服姑姑们对时机的拿捏，当然，也很有可能，她们已经在门外偷听多时了。 姑姑们察言观色，见两个小年轻神色怡然，便有了八成把握，互相又寒暄吹捧了半个小时，便礼貌告别了。 把隋晶鑫交回到家里，姑姑们有一种功成名就的心情，围着隋晶鑫奶奶各种介绍小孙的这样那样。隋满晖把半个人藏在报纸后面，但几个女人的叽叽喳喳他一句也没落下。 说了很久，猫在厨房里不出声的梁玉娥突然小心翼翼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囡囡自己同意吗？” 说完，空气突然安静，几个姑姑大眼瞪小眼，才发现她们从回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隋晶鑫的感受。 奶奶清清嗓子，对着隋晶鑫的卧室发出了权威的呼叫，隋晶鑫甩着胳膊钻进姑姑们围坐的圈圈里，沉静地说，“孙毅本人挺好的，处处看吧。” 姑姑们更加欢欣鼓舞起来，重新一轮七嘴八舌，她们已经开始展望两个新人的婚礼甚至孩子的满月酒了。 带着傻笑的梁玉娥又轻声抛出另了一个问题，“那，小孙的家里人，同意吗？” 姑姑们同时愣了愣，继而小姑连珠炮一般地冲着梁玉娥训斥道：“做亲妈的，对自己的闺女就这么看不上啊？小孙条件是不错，咱晶晶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正经大学毕业，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他做什么不同意？要真的不同意，还不是因为你们娘家条件不够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地方？” 大姑和二姑随着点头，发出几声冷笑，梁玉娥佝偻在厨房的角落里愈发不敢探头，只麻木地剥葱剥蒜。 隋晶鑫看在眼里，觉得母亲可怜又渺小，她发誓在自己的婚姻里，绝不能和自己奶奶家这帮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于是她收起笑容说道：“还是看看对方的回复吧，而且，就算成，我也得看看他家里人才行。 隋晶鑫和孙毅的第一次约会安排在深州绿化最好的人民公园。 隋晶鑫并没有迟到，快到公园门口，远远地看见孙毅很谨慎地举着两串糖葫芦，左右张望着。见穿着一袭奶油色裙子的隋晶鑫款款走来，孙毅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隋晶鑫快走了几步，额头上微微冒出一层汗珠，孙毅慌忙从裤兜里找出一包崭新的纸巾，本想打开包装抽一张递给隋晶鑫，手脚却笨拙的碍事，无奈把一整包交给隋晶鑫。 隋晶鑫轻轻抽出一张，把余下的递还给他，在额头和鼻翼上稍稍按了按，笑着说，“你真细心，还随身带着纸巾呢。” 孙毅抓抓后天脑勺，也笑着说，“我平时也不带的，今天出门前，我妈塞给我的，说万一在石凳子坐，让给你垫的。” 隋晶鑫听了如沐春风，她对孙毅家庭的好感瞬间飙升，这种带了纸巾给她垫着坐的细致，连她亲爹隋满晖都从来没有过，至于那几任前男友，也从未有过。 俩人顺着林荫道慢慢地走，糖葫芦每颗都很甜，糖衣也很脆，隋晶鑫咬着嘎嘣嘎嘣的。 孙毅宠溺的看着，“等下看到有卖的，再给你来一串！” 隋晶鑫连连摆手，脸上美滋滋的问，“你喜欢吗？” 孙毅点点头，“小时候喜欢，我每次考了一百分，我妈就会奖励给我一串糖葫芦。” 隋晶鑫立刻知道这个家庭是不缺爱和鼓励的，“看来你mama的教育方法很好，难怪你上名校呢！” 孙毅望向林荫道的远方，若有所思，“我妈是挺伟大的，特别是我父亲走后。” 隋晶鑫听到单亲家庭的信息，脑子有点纷乱，璋抱也是单亲家庭，也是才华横溢，难道学霸们的共同点之一就是家庭的不完美么？ 孙毅望了一眼隋晶鑫，接着说道，“我爸是刑警，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执行任务光荣牺牲了。那时候我就发誓要上公安大学，抓更多的坏人！不过最后还是学了别的” 看着孙毅清澈的眼光和坚毅的神情，隋晶鑫的感动喷涌而出，不知觉地淌下一行泪。 孙毅见状赶紧又去找纸巾，温柔地说，“看来今天带对了。 隋晶鑫破涕为笑，抓过来整包纸巾，“全都给我得了！” 倩影并行，微风轻拂，晚霞动人。 隋晶鑫受邀去见孙毅的mama，是他们顺利交往了四个月之后。在这四个月里，孙毅始终保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从未对隋晶鑫提过过分的要求，隋晶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尊重爱护的小公主。 隋晶鑫对于见家长，也非常的重视，她特意去修剪了头发，做了皮肤护理，新购置了简洁大方的素雅连衣裙，她希望能给未来的婆婆一个优美的初印象。 孙毅的mama比隋晶鑫想象的模样要老了至少十岁，见面握手的那一刻，隋晶鑫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孙毅的奶奶。 老太太不到60岁的年龄，满头银发，整齐地用两根发夹别在耳朵后面，消瘦的面颊凹陷在皱纹的叠层里，似蹙非蹙的稀疏眉毛提着一双严肃的眼眸，鼻梁上深深的印着老花镜托的两片痕迹。 隋晶鑫想到了自己小学时候到第一个班主任，一个动辄就能用英雄人物事迹感动全班的老太太。 与隋晶鑫想象的慈祥，热情不同，孙毅的mama话语并不多，大多用手势邀请，也没有丰富的表情，似乎一直在思索着哲学问题，但温柔都体现在细节里，比如把沙发上最舒服的靠垫无声息地换到隋晶鑫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