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捡妹
表姐捡妹停留在我脑海中的样子是:个子瘦小但不算矮,脸色蜡黄,头发稀疏且显得营养不良,有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我记忆深刻的要属她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了。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大名叫什么,只知道姑姑家给她取的奶名——痂婆(痂婆在老家的方言里的意思就是指手脚笨的人)。今天我觉得用痂婆来称呼她,多少有点失敬,所以我就姑且叫她捡妹吧,因为她是我大姑抱养的女儿。 小时候我不大明白,已有四子两女的姑姑为什么还要去抱养一个女儿,不过那时隐隐约约的听大人们说那是当童养媳来养的,如今回想下,觉得大姑家当年应该是有这想法的。 捡妹的父母生下她之前,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了,当生下她后,父母为了能生个儿子就把她送给了住在孔江水库尾边上的一个只有五户人家的小村子里的姑姑家。 七月七是南雄赖氏的姓氏节,每年我们都会去姑姑家过这个节,记性中第一次见到捡妹表姐时就是在姑姑家过节。那会客人们吃了饭就围坐在小祠堂里,一边帮主人家摘花生,一边唠嗑。而姑姑家的孩子们则要出去拔花生,或者在稻田里拔掉稗草。 “叫你偷懒” “我没有” “还嘴硬” 外面传来两个小孩的吵架声,大家走出门外,看见我的四表哥正在和捡妹表姐吵架,捡妹表姐还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姑姑喝斥两人道:“又打架了啊,信不信我等下拿棘条抽你们俩个” 四表哥说:“她老在那玩,不认真干活” 捡妹表姐不服气地说“我没有!” 坐在门口补渔网的姑父走了过来,在捡妹头上敲了个栗子,骂道“还顶嘴”,捡妹抽泣着走开了。 哟!这个就是你家捡来的那个啊,都长这么大个了。姑姑笑着指着我说:“比夏生还大一岁呢,个子比夏生矮半个头呢”。 “女孩是长的慢一点,过不了几年就能登(婚配)你家洋古了” 客人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指着四表哥说,接着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要对你媳妇好点,别老欺负人家啊” “我才不讨她”四表哥气呼呼地回道 “这死痂婆确实有点懒,做事还死没用,你们别看她老实,上次还偷了我五块钱藏着了墙缝里,开始还死活不承认,揪耳朵才说出来的。她其实也不认识钱,还说拿了一张五毛的”一旁的表姐插嘴说道。 “哦,没送去读书啊” “送了,读了一年五加五都不知道等于几,我就让她别读了,这么笨”姑姑说。 那时父亲长年在外打工,母亲一个人种四五亩水稻,农忙时总是忙不过来,姑姑就会派她家的几个小孩过来帮忙,捡妹每次都有来,但是我几乎和她没有交集,也没有叫过她表姐,或许是因为知道她不是亲表姐,而且长大了会嫁给表哥,而懵懵懂懂地有点不好意思,也许自己就是觉得她个大山里的小女孩,我比她优越,不和她说话就是要显示自己的优越。但有一幕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农忙完后,母亲指着墙角的一堆蕃薯说:“你们山里不种蕃薯,那挑些好的回去吃吧”捡妹蹲在蕃薯边拿着一个红心白皮的蕃薯兴奋地说:“看红心白皮”。 最后一次见捡妹时我十九年前,我家的房子圆工那天,姑姑家来送茶了(九渡和南雄的一种风俗习惯,就是盖房子圆工那天,亲戚要送点小吃过来),姑姑挑了米果走在前,捡妹担了两小捆木柴跟在后面,母亲迎上去把柴接了下来,捡妹虽然十七八岁了,但瘦小的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喊了母亲一声姐(母亲是姑父的大哥的养女),和我对视了一眼,但我俩都没打招呼,她的眼还是那么大,眼神怯生生的。母亲看着满头大汗的捡妹,赶紧说,快进屋喝口水。 几年前,和母亲闲聊时,说起捡妹,母亲说去:“捡妹出去打工跟人跑了,跟了个大他十几岁的已婚男人,那人后来拿刀逼着他老婆离婚了。她也命苦,生了个儿子三个年头了,生病了,背着去打针,药水下重了,回来的路上小孩突然就不行了” 听母亲说完,我良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