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追逐太阳的人
如果是以前的天问，绝对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而考虑向谁痛下杀手。很可惜，现在的天问惦记上阿萨罗特的灵魂了。 有心，就会有欲‖望，求知欲也是其中之一。 天问对答案的渴望已经达到迫切的程度，他不像本尊那样习惯于安逸和逆来顺受。恰恰相反，他更乐意看别人逆来顺受。 至于“阿萨罗特能给出更准确答案”这种结论是凭借直觉推导出来的，这件事并不被天问关心。 强者要主宰弱者，这是铁则。而我，只是选择挑战一个可能比我强也可能比我弱的家伙罢了。 太阳神已经沉寂一段时间了。 北方的战线很是焦灼，地狱投入的兵力源源不断地侵袭联盟，失去阿萨罗特庇护的联盟只能咬牙顶着。好在三魔王似乎依然对太阳神忌惮不已，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联盟和地狱倒是打得有声有色，你来我往，每天丢下数十万尸体而后咀嚼着同样味道的怨恨入眠，等待明天战个痛快。 单兵力量极强的幻世体系世界观中，一场战争能够持续这么久已经非常罕见了。历史上的战争，往往会在一个极小的细节中开始优势的叠加，而战争都会在三个月内结束。一方势如破竹，一方败如山倒。 而这次的战争中好几次出现这种优势叠加的端倪，但往往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抹除。回复焦灼的状态，似乎谁在刻意维持着战争的痛苦延续。 不少刚刚接受战争历练的士兵培养出战场应有的应急反射，颇有百战老兵的模样。但内心已经千疮百孔，许多次战斗不只是发泄内心喷薄而出的仇恨，时不时还会冒出痛快求死的念头。 他们在夜间双目含泪，到黎明就泪腺干涸，眼角紧绷。似乎战友的亡魂围绕在他铠甲的裂缝间低声细语。 “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恶魔！”听到号角声响起的黝黑士兵把半个黑面包砸进呼噜噜冒泡的沸水中，骂骂咧咧地抽刀而立。他的眸子里颤动着痛苦和杀意。战争太痛苦了，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这不是月之痕关心的，至少他们的军团长漠不关心。 天问有点小麻烦，就像当初的阿萨罗特一样尴尬——找不到对方。 天问弑杀掉黄昏使者和黎明使者的时候，路西法屁颠屁颠跑过来给天问绑个标记，好让太阳神逮到这个滑溜的亡灵法师。但现在太阳神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没来找天问麻烦，反而是天问蠢蠢欲动想要找阿萨罗特的场子。 很遗憾，这个所谓的标记是单向的，天问可没办法看到阿萨罗特躲在哪里。 尴尬。 想来想去没什么好法子，况且天问也没办法对付阿萨罗特，现在也只能闲下来，继续宅在摩丝庄园。 “就让那个浑身发光的电灯泡再逍遥几天好了。”天问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如果现在真的和阿萨罗特正面一一场厮杀，月之痕全军覆没的几率在九成以上。 让月之痕有些担忧的就是天问的状态，心魔出现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一天到晚都看不见本尊出现。那抹邪魅的笑意终于让月之痕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超出预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无从知晓。只是一种即将失落的恐慌感让他们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 军团长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遥不可及的缥缈人形，也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 这种明显的变化让月之痕惊喜，也让他们患得患失。只有更多的花费时间紧紧陪伴在军团长身边才能勉强缓和这种不安感。 “天问有没有想过复活罗丝呢？”仙音像小猫咪一样半依偎在军团长胸口，巧笑嫣然。 “那个蜘蛛女，我复活她干嘛？”天问撇撇嘴。月神就知道多管闲事，万年前就把自家女皇打包准备送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大概也只有那个没名堂的神灵做得出来吧！ “你不是说罗丝原本是很漂亮的吗？”仙音用白嫩的纤细食指在天问性感的锁骨上画着圈圈。 等等，我们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 你叫我复活个后天神灵不是看中战斗力，为接下来应付阿萨罗特做准备，反而在意别人的颜值？ “嗯，漂亮。”天问嘟囔了一声，同时缩缩身子。心魔有欲‘望没错，但不代表他就能 启示异象中的罗丝确实漂亮，哪怕是在月之痕这种颜值超高的团体中，罗丝也能够堪称惊艳。如果说月神没有做什么手脚的话，天问可不相信。罗丝的美貌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微尖的耳廓也带着精灵独有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气质。 仙音的气质偏向于干脆爽利的英姿飒爽，那是剑客独有的洒脱美感。绯的气质偏向于如丝如媚的魅惑，那是能够sao动异性心底深处最本质的蠢蠢欲动。 如果说仙音的气质让人热血沸腾，想和她并肩作战。那么绯的气质也能让人热血沸腾，不过想到的只是和她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而启示异象中的罗丝是一种温婉如水的气质，平静空灵，又有王者独特的端庄威严。驯服又骄傲，平静而激昂，就像以前的天问。毫无疑问，这样的女人在很大一定程度上容易获得天问的好感。 “要不要复活出来呢？又能打，又能看，而且复活一个生命力顽强的神灵，应该也不难才对，这性价比贼高。”绯也凑过来，眯着眼睛，在天问耳边吐气如兰。 倾语用蓝色的半透明小块磨石打磨着自己的指甲，神色不满地开口：“喂！你们在想什么呢！” 显然，倾语可不想再有谁来和她竞争了。 “有关系吗？”仙音慵懒地斜了她一眼，“调‘教神灵什么的……咳，当我没说。” 天问那种看变‘态的眼神飘过来，让仙音红着脸改口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开头。留给军团长一个俏丽的后脑勺。 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罗丝作为战斗力出战的话，天问还得想办法去除罗丝身上的诅咒，并且还要使她心悦诚服。 这就难了，月神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是不论是天问本尊还是心魔，都有自己的骄傲。向月神低头什么的，见鬼去吧！ 这么麻烦的话，面对太阳神的压力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亡灵法师职业。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天问合起永恒之书，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让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嗯哼？说说看吧。”乌星坐在军团长左手边，手里握着半杯热腾腾的奶茶。 “我之前判断，地狱和联盟之间的战争会持续半年以上。当时判断的前提是，月之痕站在幻世的立场上。”天问说着灰蒙蒙的死亡魔力溢散出来，在翻腾中变幻。模拟出整个幻世大陆的战场，一城一山甚是渺小，却活灵活现。 “事实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介入战争了。后来罗丝、阿萨罗特介入了战争，再有路西法的插手，以及地精和侏儒加入联盟……这些变数，我当初并没有记入估算。讲道理，现在应该是地狱节节败退，兵力枯竭才对。” “然而地狱现在还在进攻，和联盟打得有声有色，没有丝毫疲软。” 天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阴沉下来：“还有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在意——娜西阿姨。” “娜西阿姨怎么了吗？”乌星也是一愣。 “终极武器，星辰之怒。”天问报出两个名字，他又看向眼前壁炉里的红色晶石。 “早在娜西阿姨第一次出使大裂谷的时候就已经带回过这个情报，当时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地精击退恶魔入侵的终极武器就叫做星辰之怒。而这一次被调令出使大裂谷，带回的消息不仅重复，而且更加模糊。” “有问题。”仙音也严肃起来，微微皱起眉头。 “没错，”天问点点头，“首先，大陆组织紧急调令娜西阿姨再次出使大裂谷本身就有些反常。” “其次，带回来的情报已经过时，但娜西阿姨依然表现出惊喜，并且深以为然。” “最后，联系之前地狱的入侵依然如火如荼。” “我怀疑有几个可能。第一，地狱成功渗透大陆组织高层，派遣娜西阿姨去大裂谷只是一个借口，逐个击破的时机。也就是说，娜西阿姨现在已经死了。第二，娜西阿姨被清洗了记忆，曾在大裂谷获得重要的情报，但是大陆组织并不想让我们知道。第三，大陆组织高层出现变节者。” 当然，还有第四，神明插手了。这个就无解了，说不说都一样，还是别给月之痕的熊孩子添堵了。 其实还有一些让天问迷惑的地方。 地底世界当初被罗丝翻个底朝天，元气大伤是没错，可是天问一点都不认为地底世界就这样被打残了。 不论是地底龙族还是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巨人，都不是能吃亏的软柿子。黑暗精灵敢借着罗丝压迫整个地底世界，那就要准备好罗丝陨落后被狠狠教训一顿！ 重要的是接下来，接下来的地底世界没理由对乱世之战作壁上观。是的，不论是在幻世花式碰壁，还是在罗丝的蜘蛛爪下遍体鳞伤，地底世界都没什么可能忍气吞声。 天问能想到的就是，地底世界出了什么不可抵抗的事变，比如说地底世界联接幻世大陆的通道又被封印，或者恶魔连地底世界都不放过，开启双线作战。 而如果是后者，联盟没理由不知道。 在魔法极其发达的幻世，信息交流的手段一点不比现代的现世差！ 如果恶魔真的在和联盟、地底世界双线作战。那么地底世界传来的魔法简讯，联盟可能知道自己不知道，而不可能让联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这样想着，天问思绪有点乱。 不不不，不能这样思考。这里是幻世，或许有什么超越自己思考的存在也说不定，就比如说是……神灵。 就像罗丝在地底世界兴风作浪的时候，联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过自罗丝栽在月之痕手里之后，地底世界拿得出手的神灵真心不多。 蛛后罗丝就实力而言算是中流的后天神灵，和月神沾亲带故的，算是月神半个从属神。地底龙族的神灵有两个，一个是数万年前被称为巨龙王冠的地底龙王，一个是更年轻一些的潜影之龙，实力比起罗丝还要弱一线。巨人的神灵是天空神，这个比较古老的神灵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实力恐怕不会比阿萨罗特差……嗯，如果真的存在的话！灰铁矮人的神灵是山岳之神，不多说，被当年的黄昏使者单枪匹马车翻了整个神系。黑血兽人崇拜兽神和祖先，兽神也是战神，实力比起阿萨罗特只强不弱。 讲道理，地底世界背后有这些神灵。但实际上，两个地底龙神灵遇到巴卡尔单挑，八成也是废。天空神是否存在都难以考证，就算存在也应该降临于信仰度更高的地精和侏儒两族。山岳之神……跳过，下一个。战神在幻世大陆的信仰度也远远高于地底世界那点稀薄的黑血兽人总数量。 而天问为什么会在谈及阿萨罗特时，突然讲到地底世界呢？不外乎是怀疑其中的联系。 太阳神并不是在月之痕开始追寻他的行踪时才开始销声匿迹的。最近的一次出现还是那天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降临的时候，两道横扫的神念启示证明他的存在感。然而也是从那天起，阿萨罗特音讯全无。 没有人见过他，战场上也没有他大发神威，再虔诚的祷告他也不做回应。对联盟而言，太阳神的存在就好像一场美梦，凭白多了一个强力盟友，为联盟横扫一切，然后梦醒了，他也消失无踪了。 巨大的落差一度使联盟恐慌，患得患失，可终究无可奈何。留不住的人，怎样都留不住——神也一样。 天问根据阿萨罗特最后一个广域启示，用神威反向推测出当时阿萨罗特大概在天堑山脉的北侧支脉的某山岭。 这个位置值得玩味，自诩为守护神的阿萨罗特可是正义之友来着。没有在分野平原大杀四方，反而孤身潜入敌方占领区，难道去踏青散步吗？不好意思，我一个字都不信！ 原本阿萨罗特最活跃于分野平原战线的，甚至在他的帮助下，联盟已经夺回了分野平原。而分野平原通往地底世界入口的直线路径——正是要穿过天堑山脉北侧支脉！ 天问说出这套逻辑相当不严谨的主观推论时，月之痕一本正经地信了。不论是对军团长无条件的信从，还是过往类似的无厘头推论的准确性，月之痕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 嗯，军团长说的都对！ 对于这样的月之痕，心魔对本尊表示很佩服——就这样的家族为什么就没有翻过车？！ 不过把三件事情串联起来的话，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娜西阿姨记忆混乱，地狱和联盟战争不正常持续，地底世界异常。 很有意思呢。 没有确凿的证据时，相信直觉就好了。直觉可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它是一种跳过逻辑思维和常理认知束缚的思考方式，纯粹综合过往经验和思维模式、以及当前已知条件，直接导出思考结果的非逻辑思维。换句话说，人生阅历越丰富、平时思考越活跃、当前情报越完整，那么直觉就越准确。 天问想了想，接通自己好友版面中为数不多的联系人，月之痕·夜耀。 对于这个能够取名月之痕为前缀的年轻人，家族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兴趣。上次在龙族登陆战争中，欧西里斯被剁了爪子灰溜溜离开，月之痕背地里却把这黑龙偷偷留下来——嗯，如果从大陆组织头顶飞过去额也算“偷偷”的话。 被大陆组织终日监视着，终究难受，没过多久，天问干脆把夜耀交给巴卡尔。 “嘛，就当是带着一个后辈好了。反正黑龙魔龙血缘关系还挺近的。”当时天问是这样说的。能想到把玩家托付给boss，这种事情也只有脑袋缺根筋的月之痕才想得到！ “放心吧雏龙，”巴卡尔咧嘴而笑，那吞天级别的血盆大口甚是可怕，天问不够他塞牙缝，夜耀也不够他咀嚼。“天空撕裂者护得他周全，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会成为一个优秀战士的。” 天空撕裂者，魔龙皇巴卡尔是育儿专家？呵呵，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邪！ 不过这也是对夜耀的一个考验，如果真的被巴卡尔培养成丧心病狂的杀戮者，那也只能说他不过如此。月之痕崇尚自由没错，但这个自由是真正的自由，而不是被某种意志所侵蚀的扭曲。 当时天问也是这样明确告诉夜耀的，年轻黑龙听到这句话时，几乎快哭出来的可怜神色转为庄严，仿佛要接受神圣洗礼一般。 这让天问大为好奇，明知道这种巨大的精神风险肯定会直接影响到现世，还敢接受挑战，这种人不多见了。或许是一种坚持，可能这就是最简单而质朴的信仰吧。 天问摇摇头，把思绪拉回来。他要和三个恶魔头子取得联系，说不准还能组团旅游……咳，我是说刷地底世界副本！ 不过这组团真组起来的话，那还真是足以载入史册无误了！三大魔王能打能扛，月之痕神话团队疯狂输出，刺客、射手、战士、法师、辅助一应俱全。 “师！”视频里出现夜耀的黑龙大脑袋，依然是一副傻白甜的模样，让月之痕除了无奈之余还有欣慰——至少这个预备役成员没有迷失在杀戮中。 “夜耀，在那边过得好吗？”天问笑眯眯地开口。 夜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样啊。”天问不置可否地摸摸下巴，想一想自己确实不厚道，别人从龙岛大老远飞过来投奔月之痕，现在自己把人家甩手丢给魔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别担心，这一票要是成了，我有办法帮你幻化人形。接下来就不用呆在那个鬼地方了。” “真的吗？”黑龙的眼睛瞪大，几乎要冒出小星星。 “真的。”仙音哭笑不得地开口。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乌星揉揉脑袋，也开口回答。 “真的真的真的……” “你够了！”倾语抓狂地挥舞着小拳头，“啰嗦啦！恶意卖萌是犯规的！” 总感觉这样聊下去，话题会歪掉的。 “夜耀，去帮我把巴卡尔喊过来，我要和他聊聊。”天问果断切回正题。 他已经准备好要去一探地底世界了，阿萨罗特的事情只是一把钥匙，背后看起来是地底世界，实际上，天问看到的是地底世界的背后——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