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落花时节
“一两!”秦河道。 众人算是知道两人关系,听他们不住口讨价还价,怒不可遏,一窝蜂的涌上。 “一两便一两!”范乾说完,轻轻击出一掌。 掌力巧妙的化为数道气劲,大汉脸色剧变,随之悄无声息的倒地。 余下的人刹那均受了内伤,排云掌绵绵后劲这才显现威力,激起的气流仿佛地下钻出的旋风,将人抛起后摔下,跌得头破血流,急忙连爬带滚的逃命。 “一两!拿来!”范乾伸出手。 秦河十分佩服其武学造诣,大巧不工,看似轻妙淡写的一掌,竟包含许多内劲变化,忽然受到启发,武功并非单纯依靠霸力取胜,之前总以为武技要够强悍,力量必须压倒对手,方为强者,现在看来,那只是初始入门的想法。 “多谢老板……” “我们走吧,待会官兵来就麻烦了。” “有我在怕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河道,付了锭白银后,又结了数十钱的餐帐。 “梵兵忙着作战,哪有空闲理会我们!罢了,你是老板,走便走!” “最近有大战吗?” “天下乱,何时没仗打!独孤老儿这些年损兵折将,元气已大伤,我看梵国挺不了多久啦!哈哈……” “你和独孤傲有仇?” “以前是没有,但他杀了我老弟,老子早晚弄死他!” “怪不得,感觉飞雁城冷冷清清的。” “独孤傲想霸占天下?呸!猪若能作战,就是给他群母猪,每日替他生一窝崽儿,也不够去送命!” 秦河回头瞧了眼,老头粗俗难听的话从不离口,不知为何还作书生打扮,简直有辱斯文。 行至林间小道,又遇见天蚕会分舵的人。秦河与其首领交手,对方武艺不错。 范乾见秦河也会排云掌,怀疑偷学了自己武功,尽管功力不足,但神乎其技的身法,却是攻多守少。 秦河一阵胡说推脱,不想再与天蚕会纠缠下去,身形突变,瞬间乘空远去,只留下个逐渐变淡的影子。 青郡西南边陲,荒草林木间,数千具战死士兵的遗体无人掩埋,引来大群狐狸野狗。 亡者多为年轻人,正是青春年华,然而魂断异乡,还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下场,或许至死也不知为了什么。 秋风萧萧,仿佛在吟唱悲凉的挽歌,老天听见了似乎也感到伤心,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 数十里外便是离国,淇城不大的城池,早已笼罩在一片迷蒙烟雨中。 在城内滞留一日,秦河望着灰蒙蒙的天,回想前些日那个梦,当时隐约进入化影意境,被小贼突然打断后,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今朝有酒且先醉,明日愁来再搔头……” “老头,你怎么会许多诗?”秦河笑道。 范乾傲然道:“我年轻时,乃天下第一才子,有什么不知道的!到哪儿不是受人夹道相迎……” “我知道了!你就是说书先生!” 瞧着他模样,想起小时候常途经村里的过客,果然神似,都有些清高和自命不凡,吹起牛来同样口若悬河,问道: “你以前有没有去过楚国桑郡?” “楚国!当然去过!天下有什么地方我没去过!”范乾大大咧咧的坐着,边吃喝边吹嘘自己,“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叫什么鬼地方!” 秦河心中一动,十余年前,爹说遇见个邋遢老书生,拿酒与之交换炼气基本功法,莫不会是他!若是的话,世事当真奇巧得很,笑道: “雨天出行不便,等天气晴好,不用两日就能到楚国了。” “那是!我师父肯定很想念我了!秦小子,你轻功不错!师父到底是谁?” “不是跟你说了,我没有师父。” “吹牛!自己能练到这般境界?师父常夸我悟性绝高,也花费许多年光阴,才修至乘空。” “你高个屁!不知道天外有天,等你遇上绝世高人,怕是会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老子武功天下第二!怕过谁来!”范乾声音既大,说话也狂,顿时吸引酒楼上下许多目光。 秦河把荒岭偶遇的事低声说与他听,那将余勇师弟一剑劈死的人,冰冻寒意连植物也不能幸免,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匪夷所思,强大到非常可怕的程度。 “有这种事?”范乾不信,飘起灰白胡子,“就算真有,或许是人家宝剑厉害!” 楼上偏厢里,一名女子掀落头顶黑纱,轻声笑道:“那老头说话好神气,武娘,他真的天下第二吗?” 旁边的美貌妇人淡然道:“瞧他气场,武艺自然很高,但也说不上天下第二,世上高手数不胜数,谁敢说大话。” 女子正是逃婚的昭敏郡主,在苗国躲避许久,辗转到了淇城。 “这儿乳鸽真好,武娘,我们下回还来尝!” “你这丫头,既想躲你爹就别到处晃悠了,”武依眉头一皱,从角落望向窗外烟雨,叹道:“唉,我也是任性,往后都不知如何面对师兄……” “掌柜,快快上菜,有好吃的尽管上!” “有!本店是淇城最好酒楼,各色菜肴都有!” “最好的!尽数端来!” 武依听闻楼下声音,登时大惊:吕梁师弟! “好咧……马上来!”店伙计收了数两预付的银子,因此特别热情,不一会便端着盘子走过。 范乾伸长脖子,见盘里有鸽子,巨虾等,口水差点滴落。 “老板,你看人家多会享受,我们为何不学学!” “有酒有rou就行了!为何要与别人攀比。” “嘻嘻,我去看一下……”店伙计又端上鲈鱼,范乾忍不住站起来。 “别惹事了……”秦河忙叫道,一路上不时瞧见悬赏自己的缉拿令,所以斗笠半掩眉目,都没敢摘下,可老头天生就是个爱惹事的人。 他笑嘻嘻的蹭到吕梁身边,不请自坐。 “嘿嘿……老弟,一个人啊?” 秦河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吃饭。 “小二,给我来碗面。” 客人是名俊朗青年,进门便脱下雨帽。 “吃面坐那边罢,”店伙计语气算客气温和,手指角落处。 池海!秦河立时认出,难道来离国执行任务?忙将斗笠再度压低。 范乾脸皮非常厚,一番谈笑后,便动起了筷子,吕梁也不在意,他很阔绰,每款菜肴仅尝几口就不要。 “所谓四海之内皆朋友,老弟,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范乾高兴的回头大叫道:“秦河!快来,我请你吃鲈鱼!下次记得请回我!” 秦河心道不好,果然边上的池海听闻后,立马站起来,刷的拔出剑。 不仅他,楼上也有三人飞身而下。 “秦河!快来啊!还有凤酥猪手!”范乾怕他听不见似的,再次大喊。 “秦河?”池海举剑指着,喝道:“你就是那楚国jian细?将斗笠摘下吧!” “嘿嘿!原来躲在淇城,找得我们好苦!” 另外三个皆为梵人,秦河的头像早已贴满大街小巷,缉拿他不仅是任务,还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得以名利双收的梦想。 “你可是块宝哇!今日还往哪里逃!”一名年轻剑客兴奋不已。 “凭你们也想捉我!”秦河冷笑道,记忆中无数人全城搜捕自己的画面,曾经多么深的铭刻在心底,那时候既然不害怕,如今更加不会。 “束手就擒,或可免受皮rou之苦!”一名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说道。 “喂!怎么回事?”范乾含着满口吃的,斜眼瞄来。 “当然是缉捕我,难道来请客吃饭!”秦河气苦,知道不会善罢干休,排云掌瞬间击向池海。 战斗一触即发,另外三人唯恐功劳让别人先夺了,迅疾的扑去。 池海硬接一掌,没料到时隔不久,对方变得如此厉害,排云掌后劲连绵,将他从墙壁洞穿出去。 屋内刹那间扬起尘土,食客们慌忙躲避,有的趁机跑路,饭钱也不付了,有的匆匆奔走上楼。 秦河身法之快,远非往日可比,淡淡身影近乎凭空消失,武艺较差的两人闪避不及,同时受到重拳,飞起来砸烂数张桌椅。 “各位好汉别打了!”掌柜急忙喊道,吩咐伙计,“快去天蚕会唤郑堂主!快!” 年岁较大的男子功力甚强,秦河汹涌的掌力与之相撞,整栋酒楼都像是在抖动。 掌柜担心物品毁坏,却不敢上前劝阻,急得直跺脚。 范乾这时才看清秦河实力,算是甚强,因此并不担心,虽然灰尘越来越浓,犹如楼顶飘落的烟雨,还是照吃不误,一只接一只的虾或猪手塞进嘴里。 吕梁站起来,看了眼恶斗中的人,拍拍衣衫道:“老是打打杀杀,年轻人就是不懂生活,掌柜的!楼上可有歇息的客房?” “实在抱歉,本店只做餐饮,并无客房,”掌柜见破墙而出的池海又回来加入打斗,心里感觉更苦。 “罢了!”吕梁说完便离去。 二楼厢座里,武依和齐敏终于舒了口气。 “武娘,小师叔走了!” “我们也赶早走吧!江湖是非之地还是远离为好。” “再看会儿,”齐敏笑道,“好久没这般热闹了!” 嘭 一声震响,楼顶陡然掉下根梁木,掌柜的心仿佛都被砸碎了。 “住手!” 这时门外进来许多天蚕会的人,忠义堂堂主郑化原是离国大将,手下帮众大部分曾是昔日麾下部属。 掌柜快步行至他跟前,如今的淇城虽然仍属苗国管辖,然而人心向背,许多百姓暗地里支持天蚕会,捐献或缴税,致使其发展极快,逐渐有取代官府的势头。苗国同时和楚梵交战,焦头烂额,根本无力扑灭趁虚冒出的许多帮派。 秦河倏然跃起,来到范乾身侧,他独自坐在底楼里,满屋子尘土,依旧大吃大喝。 “老头,走吧!怎么还吃得下?” “去哪?” “你们是何人?”郑化年近花甲,眉宇间有股肃杀之气,久经沙场的将军果然与众不同,数名香主看来武功也不低,与帮会弟子分散开来,将门口层层堵住。 池海等人秘密潜入苗国属地,眼看惊动了当地高手,既想脱身离去,又不舍得放弃擒拿要犯的机会,一时默默盯紧秦河,待其作出反应。 “老头,你继续吃!我可要走了!”秦河说道,见他还不停的往嘴里塞食物,那么坚硬的大虾也不剥壳。 “等等……再吃点!” “你们能如此从容的走吗!”郑化眼神炯炯,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老头脸上,说道:“武艺都不错,估计不是无名之辈,来我离国有何目的?” “老家伙,我若要走,你能拦得住?”范乾说着,衣袖擦了擦油腻的脸。 “你似乎,比我还老……” “当然!我是你家爷爷!” 忠义堂的人大怒,立即指着喝骂,恨不得马上缚了这狂妄的老头,好好揍一顿。 秦河见郑化并未着恼,泰然的气度甚为不凡,想到此地是离国,忽然问道:“前辈可认识一个叫李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