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饥饿
雍州城外， 难民队伍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人群四处散开，抱团坐在冷硬的稻草上，互相依偎着取暖。 幼小孩子的细弱哭声和女子悲哀无奈的安慰，让昏睡过去的舒颜醒了过来，她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 她是一名联合国特派医生，被命令前往非洲协助治疗一种新型病毒，回程返航时，遭遇空难，她还记得空姐慌乱的安抚，各位同仁纷纷着急写遗书的场景，她当时就想，飞机失事后遗书也灰飞烟没的，而且，她不想让父母面对这件残酷的事，她紧紧地抱紧自己的医药箱，好像这是她的生命一样。 2014年10月11日，MH370航班失联。 头顶阴沉的天空，和飘落的雪花，让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看看身旁干瘦的孩子，发现他早就醒了，睁着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自己，舒颜斟酌着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 孩子不说话，舒颜挠了挠头，问道“这里是哪里？发生如此严重的饥荒，没有人管吗？” “你这女娃，好生痴傻，这孩子一看就是不能言语的，你问他，有甚用。”一名粗布麻衣的壮实妇人对着舒颜说道。 “我看你在这冰天雪地中，险遭无赖欺凌，身上又无吃食，可怜你弱女子无所依靠，这俩团子卖与你，你就拿耳饰作换，可好？”壮妇从右手边的篮子拿出两个野菜团子。 “这位，这位大姐，现今是什么朝代？”舒颜看到这妇人疑惑的表情，又道“就是什么人做皇帝。” “都是朱家的皇帝呗，不过到底是谁，就不是我这个小妇人能知道的了，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我找别人去了。”舒颜连忙与她作换，那是她研究生毕业时的毕业礼物， 好久之后，舒颜终于从这名妇人口中知道，只个陌生的地方，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明朝，这似乎另一个架空的朝代，经历了漫长的百年战争，九州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叫朱元明的牛人统一了九州大地，开辟百年盛世，可惜，英明神武的祖宗背后，总有几个不成器的败家熊孩子，在朱太祖建立明朝的一百贰十七年之后，明朝分裂，南为明，西为戎，北为齐，冬呢，是汪洋大海。 这是要来一出三国演义吗？ 自己来到了古代，孜然一身，只余那个冰冷的医药箱。 她叹了一口气，白色的哈气消散在雪花中，温热的水珠从头发落下，一只莹白的手将其擦干，拿起干冷的团子，小口小口填到自己的口中。 舒颜，想说，她没哭。 那个孩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舒颜掰开一半给他，那个孩子立马拿走三两口就吃完了，舒颜又只好把自己的给他，可是那孩子竟然推就不吃，舒颜无奈只好吃完。 舒颜检查那孩子的口舌，里面隐有青紫之色，被人灌了刺激性药品，导致声带损坏，说不出话。 到底是什么人会向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舒颜拉着他起身，对着他说“你会写字吗？” 他点点头，在雪地上写了三个字，一笔一划，十分好看， “薛元初”舒颜念道，他点点头，舒颜笑着对薛元初说“我不知道你会什么会救我，但很感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试着治好你的嗓子。” 薛元初定定的看着这个和母亲有分相像的女子，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 舒颜抱起元初，背起医药箱走向城门。 山西，太原府。 寂寥无人的驿道上，两辆黑色的马车孤零零的停靠在路边，一位青衣白褂的中年文士仔细查看着两旁的田地，不时露出欣慰的表情，甚至用手去碰地上的雪，仿佛不觉得冷似的，甚至毫不在意身上落下的厚厚的雪。 “老爷，您还是快些回来吧，小心着凉了，在这荒郊之地，病了可如何是好。”前头轿子里伸出一只手，一位面容较好的****这般说道，方才那名中年文士转过身，连连称是，回身步入车中。 只见，这名男子面容清朗，气质温润，竟是十分英俊。 “夫人，你看着雪势与壤情，来年收成定然很好，如此，西北灾情也可有所缓解。”男子道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那也是开春的事了，这一冬灾民的粮食，可要从哪里找来，富师这回可是得了个苦差事。”美妇回道 “若是此番能缓解西北局势，也是好的，想必，恩师心中也会宽慰些。”中年文士看着窗外的大雪道。 富越，恩裕年间三甲状元，学富五车，胸有大才。 永明一年，出任西北三省代总督，全权治灾平乱。 舒颜看到眼前黑压压的sao动着的人群，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然会有这种惨烈的灾祸，衣衫褴褛却面目狰狞的灾民们，手里拿着不知从那里抢来的棍棒，石头，与城门前的官兵们对峙着，官兵们手持着雪亮的大刀挥舞着，大声骂着，可手却是颤抖的。 饥饿的灾民一拥而上，然后，舒颜就只看到黑压压的人艰难的向前拥挤，那些被踩在地上的人的哭叫，冲破城门的喜悦叫声，全部吵杂在一起，舒颜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推向城门，她只能紧紧抱着元初，随着人群移动，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脚下的土地上升起。 舒颜艰难的从城门挤出，赶忙躲到墙角，sao乱的人群快速而混乱的奔跑着，到处都是惨叫，血腥味似乎更浓重了，混乱中的振臂一呼，难民聚集在一起，朝着城中进发。 辛巳年，腊月十一，雍州民乱暴起，城破。 人群远去之后，舒颜拿开放在元初眼上的手，抱起他，打量四周，雍州城内，犹如蝗虫过境，任何与食物相关的东西被一扫而空。 舒颜走在一条街上，看着残破的场景，瓦砾中中隐约的尸体，终于明白。 她来到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