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剑神剑（41~42）（补抽）
师妃暄这次连剑刃都来不及催出，直接用铁胆接下了这记剑芒，向后又退了一步。 了一趁着师妃暄脚步虚浮，手上发力，一剑猛过一剑，一剑快过一剑，将师妃暄震得不断后退。 直到此刻，单以输出内力的量方面来说，师妃暄仍在了一之上，但是她始终无法再如之前互伤左臂一般，将功力上的优势转化为胜势。 了一牢牢掌控住了局势，在这师妃暄最擅长的地方压过她一头。 慈航静斋的武功绝学号为剑典，其至高境界又称为剑心通明。 作为静斋创立以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之一，达到天人阶的师妃暄，自然已经踏足了剑心通明的领域，将剑典所载的武学，推进到独属于她的极致——彼岸九式。 然而在了一面前，无论是剑心通明，还是彼岸九式，都失去了往日能够压制同级甚至是高一级强者的功效。 了一异乎寻常的境界提升，莫名其妙地获得宝剑，匪夷所思的剑芒长度，还有不请自来的意外援手，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师妃暄的心境，将她的剑心通明破得千疮百孔，以至于功力仍在，却在获得最初的战果后，便一直在无建树。 了一的剑法又一次做出了变化，依然是在他占据主动的时候。绵密的柔云剑法一换而成大开大合的招式。 师妃暄愣了一下，她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剑法。无论是太极剑、还是八仙剑，抑或是连环夺命剑，纵然也有不少姿势极为舒展的招式，但绝没有这么快、这么狠，又这么刚强的。 这，这不是剑法！ 当师妃暄判断出这点的时候，了一的刀式已经完全施展开来。 耀眼的淡红色剑芒冲到师妃暄面前的瞬间，被一层幽幽的绿意所覆盖，不，不是覆盖，而是代替！ 了一在出招的时候，便已经切换了另一种心法，只是他在刀罡外做了一层伪装，掩盖了他真实的目的。 错非看出师妃暄心神动摇，了一也不敢冒险将剑法一伸手转为刀法。 正常情况下的师妃暄即使第一时间没有发觉，也能从出招后那稍显不自然的姿势中发觉一些端倪，然后乘着了一化芒为罡那一刻力量停顿的间隙，给予了一以重创，至不济也能挽回颓势。 不过一切都晚了！ 碧绿的刀罡，在奔腾中逐渐变化，最后化为一条苍龙，像是有灵性地微微一拐，绕开擒龙剑拦截的剑刃，狠狠命中师妃暄的胸口。 师妃暄绝境之中还在挣扎，借着护体真气破碎的那一点反震之力，稍稍拉开了一点空隙，将擒龙剑剑胆收了回来，当成护心镜守在胸前，然后脚下一点，抽身后退化解一部分冲击的力量。 刀罡将师妃暄顶得凌空飞起，然后轰的一声，就在半空中崩解成无数细小的刀罡和刀芒，随着炸裂的力量，爆散成一大团绿色的真气流，将师妃暄整个都包了进去。 这最后的分解爆炸，是了一独有的招式，并非西狩获麟这招本身的变化，然而它的效果，却比原先更为阴狠。 天人阶大宗师的躯体，早已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几番淬炼，硬如钢铁，刀剑难入，软如棉絮毫不受力。 刀罡的直击，固然能破坏甚至贯穿大宗师们的身体，但未必能让他们受到致命的伤害，有其是对于佛门的强者来说。 了一听说过一种佛门秘术，能够短时间内让体内的五脏六腑挪位，来使施展者避过一次致命的攻击。 武当其实也有这类的秘术，只不过了一从来没用过而已。施展秘术的代价太大，大到伤势会缠绵终身，不死不休的程度，大到境界跌落，无望天道的地步。 因此了一并不指望自己的奇招能够将师妃暄一击毙命，而是稍作了变化，变更了杀伤的方式，使中招者的战斗力会被极大程度地削弱。 被细碎剑芒包围切割的师妃暄，落在地上时居然还站得住。她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了一的刀罡所粉碎，只剩下几缕碎布还挂在身上，一头秀发也只剩下长短不一的几茬。 这个样子的师妃暄，根本称不上春光泄露，除开擒龙剑护住的心口，她浑身上下剩余的地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喷洒的鲜血将她全身上下染得通红一片。 师妃暄抬起头望着了一，目光已经有些涣散，被西狩获麟中蕴含的绝望的刀意一冲，她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胜负已分。 即使是遥遥站在阶梯上的几位天人阶初期的高手，也能作出断语。 师妃暄已无再战之力。 是死，还是逃？ 众人等待师妃暄的决断。 师妃暄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但她仍不低头，抬眼看着了一，看着这个让她陷入平生最惨痛的失败，甚至将会夺去她性命的敌人。 了一缓缓走下斜坡，一步步迫近师妃暄。 师妃暄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微微张开嘴露出一丝惨笑。她的目光逐渐凝聚，仿佛想通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故意受我一剑的吗？” 了一有些诧异，到了此刻，师妃暄居然还有闲心探讨刚才的决斗过程。不过他微微沉吟，觉得还是让她死得明白算了，点头答道：“是的。” 师妃暄神经质地呵呵笑起来，她没想到，整个战局，自始至终，都在了一的掌控之中，就连她唯一获得的战果，都是对方有意施与的。 战略因正确而获胜，战术因获胜而正确，师妃暄今天终于完全明白了这句流传在异人间的警语。 了一和师妃暄交换了伤势，表面上他的战斗力严重下降，损失远比师妃暄要大。但是这个损失，却是了一为了获得战略上的优势而主动放弃的。 那记对伤之后，了一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获得了足以施展七尺剑芒的内力，也化解了师妃暄第一波，也是真正威胁到了一的追袭。 此后师妃暄便被了一主导了局势。不过她并非全无获胜的机会，那就是她呼唤白自在和戚少商联手围攻了一的时候。如果不是戚少商反水的话，了一只有被三人围攻之死之局，或者他便是得空落荒而逃，等待转机的出现，也非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想到此处，师妃暄振作了些，双目中神光又凝聚起来。 了一来到师妃暄身前一丈处，彩虹剑指向师妃暄满是血污的脸，冷冷地说道：“还有什么遗言吗？赶快说吧！” 师妃暄伏在地上，浑身的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扭曲，同时也瓦解了她剩余的力量，让她无从躲避死亡的阴影。 她看着了一冷峻的面容，双目中露出痛苦和不舍，但她自己非常清楚，了一杀她的决心绝难动摇。 师妃暄长叹一声，终于低下头，承认自己的失败，随即又抬头看着了一道：“你赢了。” 了一眉毛一挑，没料到师妃暄居然会说出这么软弱的话，他心里升起一阵快意，不过并未因此放松对师妃暄的警戒，彩虹剑上的剑芒又活跃起来，准备下一招就将她毙于剑下，口中冷淡地道：“就这些了么？那就去死吧！” “啊！不要！”师妃暄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后仰，右手抬起擒龙剑举在面前，却不是催动剑刃，而是仅仅是托起它，口中喊道，“擒龙剑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 说罢，师妃暄抛起擒龙剑，将之丢给了一。 了一收了剑芒，反扣彩虹剑，运起阴劲柔柔地接下擒龙剑，手上一沉，却发现师妃暄居然没有耍花招。 师妃暄手脚在地上小幅度挪动着，将身体挪得离了一远一些，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嘴里反复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了一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皱眉道：“太难看了！” 师妃暄吓得不敢再动，双目中露出哀求，你喃喃地道：“饶我一命吧。” 了一仰天长啸一声，正想质问她一句当年她算计别人时有没有给别人留下活路，突然心中一凛，感到背后投向他的视线与此前有些不一样了。 了一心念电转，瞬间便想通了原委。他与师妃暄交战时，观众们大多是带着欣赏和研究的心态看着他们的，而现在，望向他的视线炽热得能融化钢铁。 贪欲！ 即便了一表现出了超人一等的剑法和功力，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伤得绝对不轻，尤其从外表看来，他绝对不可能是一群天人阶高手的对手，他绝对守不住手中的擒龙神剑！ 原来如此！ 了一笑了一下，非是嘲笑师妃暄贼心不死，而是自嘲。移祸江东吗？可惜了。若不是我有了彩虹剑，或许会真的中了你的计策呢！ 了一以倾佩的神色再一次俯视师妃暄，认真地道：“神剑擒龙绝对当得起天下第一神剑之名，不过，它并非最适合我的剑。这柄彩虹剑才是！”说着，了一在诸多火热的注视下，把擒龙剑交在受了伤的左手中，扬了扬掌中彩虹剑，剑芒升腾起来。 师妃暄面如死灰，恨声念叨一声道：“彩虹剑！”便再无它言。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柄彩虹剑落在了一手中，居然就展现出了奇迹般的神效。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世上并不乏顽铁得遇明主，一洗蒙尘，绽放耀眼光华的事情。 师妃暄心上人徐子陵的好兄弟寇仲手中的名刀井中月，便是如此。这柄宝刀自从原主凌上人故去后，经历了两百年，才遇上第二位能让它绽放出黄色光芒的刀客。 只是，这类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师妃暄事先根本无法预测到，这柄彩虹剑会机缘巧合地落在了一手中，而且还成为了她与了一之战的决定性因素。 蓦地，师妃暄瞪大了双目，简直像是要夺眶而出似的，纤手探出，嘶声喊道：“不要！” 并不是了一已经动手给她致命的最后一击，而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了一左手一翻，居然将神剑擒龙抛下了山谷！ 了一清朗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他道：“神剑虽好，非我所欲，欲者自取，莫碍我事！” 了一十六个字还没说完，就已经有几道人影越过他们的头顶，向着擒龙剑坠下的地方扑去，完全不顾在这狂风大作的世界之巅上，这么做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 看着抢先出击的几人，剩余的人听完了一的宣言，只是不迭地后悔自己不够机灵，对师妃暄的下场更不关心，一股脑地追踪而去。 了一数了一下人数，居然比他原先观察到的人数还多了三四位，也不知他们此前是藏在何处的。 戚少商看看了一和师妃暄，再看看白自在，说道：“师妃暄再无抵抗之力，你若是想要单独挑战了一，我不会阻拦。”说罢，他闪身退去，并非去追逐神剑擒龙，而是径自下峰去了。 白自在看着戚少商远去的背影，再望向了一，思考了一下，认为自己的剑法绝对不可能胜过已经抵达不滞于物的剑道极致的了一，而且他若是死在了这里，雪山派再无高手坐镇，只怕会一落千丈，乃至在西域除名。 想到这里，白自在有了决断，在他的心里，门派的强盛和传承才是第一位的，为此他可以承受背弃同门，不战而逃的污名。 白自在上前两步，见了一转头看他，便停下道：“了一道长，白某并无恶意。” 白自在接着对着师妃暄道：“师姑娘，你对雪山派，对我白自在，都有大恩，但我却无法在你需要的时候，保住你的性命，甚至连出手拖延都办不到。我白自在不是东西！如果你想骂的话，就骂两声吧。” 师妃暄呆呆地看着白自在，嚅嗫地动了一下嘴唇，却一句话都骂不出。 她很清楚，正因为白自在说的是事实，没有一句假话，所以她无法认为白自在不出手是一种背叛。 就了一之前的出手来说，白自在完全不是对手，勉强出手，也只是多添一条冤魂而已。 师妃暄明白，如果是了一还未重创自己的时候，甚至是刚重创自己的时候，白自在出手，或许还有一丝半点的希望能逐走了一，但经过她一番求饶的闹剧之后，了一的内力又恢复了一些，这点希望又被掐灭。况且，之前戚少商还没走，有他牵制，白自在根本无力插手她与了一的战局。 于是师妃暄陈恳地道：“白老，我并不怨你，你走吧。” 白自在强忍住出手拼死一战的冲动，解下身上的大氅，抛在师妃暄身上，遮住她赤裸的身躯，对了一道：“让她死得别那么难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