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山阴谋
晋阳郡附近的龙山，山高林密、隐天蔽日、乱石穿空、峭壁压顶。虎豹熊罴横行无忌，狩猎勇士争献风流—－尽管荒凉阴森，但因是去晋阳的必经之路，白天，自然是商贾仕子结伴而行走，游人不断，尽管如此，却仍有不少商旅浪人葬身兽腹，枉死乱石岗。 这天，在这寂静空旷的山野中又传出一声凄惨的呼叫：“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身形瘦弱的乡村郎中声厮力竭地呼叫声在山林中嗡嗡回响，脚步踉跄地奔跑狂奔。聪明的读者一定已经猜到他是谁了，不错，此人正是遵夫人何碧之命，来龙山寻找猎户董渭的李儒。 江湖郎中的身后，一具身材伟岸的黑熊紧追不放，呼哧呼哧地口吐粗气，活似一辆庞大的战车辗压过来。 这个乡村郎中尽管凭借着瘦小的身躯，依着林丛不停绕道转弯，但仍然无法避让黑熊的灵活快捷。那家伙闪身纵跳，截住郎中去路，伸出巨掌，如泰山压顶般砸下。 试想，近千斤的黑熊挥动万钧之力砸下，其掌下猎物必将是脑浆迸裂、破腹碎胸。乡村郎中眼前一黑，一屁股瘫了下去。 “杀——”一声怒吼，震动山谷，一柄钢叉横空出世，直端端叉住黑熊颈骨，卡住黑熊下颚骨，夹在咽喉处，钉死在大树上，活像一根钢柱撑住将倾的危墙，把黑熊死死的叉住。一道黑影抓住这瞬息之机，扛起软若烂泥的郎中，闪身跳下山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猎户因为此日的善举，依靠此人的辅助，终于成就日后的辉煌。 山林渐暗，一群猎户在空旷处燃起篝火，架起几块野猪rou在火上烧烤，点点油脂滴落下去，溅起一片火星，嗞嗞地冒出扑鼻的香味。 “你不是村里的游方郎中李儒先生吗？怎么会只身犯险到这虎豹横行的地方来呢？”问话的是龙山村的猎户董渭，人称董二哥。虽然年岁不大，因手段十分了得，是远近猎户的精神领袖。 李儒此时惊魂甫定，整了整破烂的衣衫，仍然不忘儒生的礼数，向救命恩人顿首一拜，施礼说：“小生去三路村看病，回来路过此地，不料偶遇巨兽，险些葬身熊腹，深谢董二哥救命之恩，此生必将以死相报”。 “呃，先生这话就言重了，”董二虽然只是个猎户，却也粗通文墨，他撕下一砣野猪rou递给李儒，说：“先生不是本地人，不晓得这里是黑熊出没的地方，只身犯险，也不怪你心粗，只能说是老天保佑，先生福大命大。前几年有一个叫张通的道士，也和你一样，不晓得此地险恶，路过此处，险些葬身虎口，也是我们救了他，道士先生为报达我，还说要赠给我三十年的富贵。”董渭说完哈哈一笑。 李儒这才知道师傅原来早就认识董渭，是要自己来了却一桩旧愿。江湖郎中此时在众人面前，更不敢说出和何碧的那一段生死恋情。装着低头啃食野物，掩饰心里的难过。 众猎人津津有味地啃食野猪rou，李儒还算斯文，看一个个猎户脸上被烟熏火燎炭黑涂额，状如鬼魅，狼吞虎咽的粗鲁相，咂骨吮髓，全然是荒野山匪，不禁冷冷一笑，对董渭说：“我李儒并非只身犯险，而是有一桩大买卖要送给董二哥。” 董渭憨厚地一笑：“我们早就听说有一个叫李儒的家伙在四此处打听我董渭，我们已跟踪你很几天了，不晓得你来此有何贵干？不过，你这话让人好笑，我董渭只会打猎，哪里会做什么生意。” 李儒摇着头说：“董二哥如此胆略，不知可曾想过没有，凭你过人的本领，难道就啸傲山林，裹兽皮，食野味，终了一身吗？在这山林中谋生，运气好时，尚有缁猪山鸡果腹。运气不好时，两手空空，全家啼饥号寒，岂不和草木一生无异，如此，枉自来人世一生，岂不可悲乎。” 董二哥摇头苦笑：“我一个猎户头子，难道还想安坐公堂，施令牧民，有所作为？” 李儒朗然一笑：“英雄不问出处，想当年，高祖斩白蛇而定汉室四百年江山，二哥杀缁猪却只能守候空山鸟语，岂能是大丈夫所为。” 董二哥听先生言之有理，肃然正色说：“先生教我，这正是我董渭苦恼一生的心病。那年，我弟妹二人不远千里来龙山投奔我，途中二人被乱兵冲散，弟弟辗转来到我身边，meimei却至今不知流落何方，迷途徬徨，我心里苦呵，先生可有良方。” 李儒亦正色说：“不敢说良方，我今天只身犯险，正是久有想法要对你说。今天敞开一番深谈，只对你董二哥。”而后，以手环指众猎户：“尔等村野猎户，跟随董二哥狩猎，不过食野味，裹兽皮，一生不得享一天富贵，得一天快活，如若依我今天的谋略而行，便可跟定董二哥谋得终身富贵，衣食无忧。不过，即便如此，也还得要再吃几年的艰辛，耐得住数十月的寂寞。” 众猎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猎户徐荣说：“我们都守了几十年的寂寞，半辈子艰辛了，还怕啥呢，早就想跟定董二哥，癞蛤蟆吃牛——大干一场了。” 李儒摆摆手，止住众言，轻声问道：“董二哥可曾听说过董卓。” “董卓？”众人又是七嘴八舌：“哪个不晓得是我们太原郡守，父母官老大人，深得百姓爱戴的好官呀。” 李儒笑着说：“董卓，谦逊静悫，为官，固然是好官，可惜此人胸无大志，只能处在郡守刺史的位置上，了以终身。不过，也还算是良吏吧。”说完叹息不已，全然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董卓郡守坐在高高的庙堂之上，与我乡野猎户有何相干。”董渭不解。 “这正是我今日来见你的原因。”李儒擦干净嘴角的油污，按照师傅教给他的话重说一遍：“昨天我为郡守的一个幕僚看病，得见郡守董卓大人。要说此人的相貌与董二哥颇为相似，凭什么他就该吃香的喝辣的，董二哥就该吃酸的喝苦的。我想董二哥平时多有鸿鹄之志，这才献此一计。” 众猎户见董渭手势，都挤身围了过来，听李儒说出惊天密谋，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惊惧不已，喜忧参半的神色。李儒一笑说： “要不是有董渭董二哥这身相法，你们一辈子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好事吧.” 众猎户听了李儒的话，磨拳擦掌，纷纷表示：“没想到我们爬山脊，睡草窝，靠打猎度过一生的杀生徒众也有了荣华富贵的希望。” 李儒严肃地告诫众人说：“要实现这个念想，可要有吃大苦、受恶气的思想准备哦。” 猎户徐荣带头表示说：“我们啥子苦都吃得，啥子恶气都受得。” 更有猎户说：“只要能有出头的日子，这辈子给人家当三孙子都干。” “能有今后的富贵，我们当牛做马都愿意。”说这话的是朱俊、朱勋兄弟（请读者记住此二人，他们在其后会有惊人的举动），这二人自幼失去父母，从小跟随董渭狩猎，视董渭如父母。 “好，既然你们都有这种不顾一切的决心，我们就歃血为盟。”李儒示意董渭。 董二哥听从呤咐，从背袋里取出酒囊，徐荣也从背袋里掏出几个平时从不离身的酒碗，李儒接过一个猎户手中的匕首，在一颗大树上刮掉树皮，刻写出两个鲜亮的大字“山神”。 李儒用匕首指着大树，对众猎户说：“离地三尺有神灵，这就是山神，有此处山神殷鉴，我们众人对天盟誓”. 众猎户接过酒碗，以刀割手指，滴血在酒碗中，按照李儒的誓词，跪在山神树前盟誓：“紧跟董渭，决不变心，若有泄密，人神共诛。”众人将手中的血酒一饮而尽。 董渭在感动之余，也动情地说：“既然弟兄们都愿意跟着我干，我也不辜负弟兄们的热望。”他再次端起酒碗，说：“山神在此，保祐我董渭一举成功，他日若得富贵时，我替山神盖庙，日日焚香，夜夜明烛，如若食言，人神共诛。” 徐荣拍着干瘪的胸脯说：“哪个龟孙子食言，就照世间最惨烈的死法，肚脐眼上挖洞，插稔子……。” 众猎户齐声说：“点天灯！” 其后，董卓因为食言，而后被挖肚脐，插稔子，点天灯，正应了那句话：人可欺，神不可欺。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此时，董渭端着酒碗，将酒洒在山神树根上，豪迈地说：“我一定率领弟兄们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好啊！”众猎户欢声响彻山谷。 李儒告诫说：“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了，我就把设计的连环计都告诉你们，尽都要注意保密，泄露秘密者——”李儒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目光炯炯，坚定不移：“前几天，晋阳郡守董卓喜添贵子，受命前去为夫人接生的婆娘正是我的师姐。董卓年龄老大不小了，喜得贵子，閤府上下自然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常。” 徐荣担忧地说：“既然董卓大人已添公子，那么先生的计划岂不就泡汤了。” 董渭制止徐荣说：“先生既有计划，必然有长远的打算，你莫打岔呀。” 李儒点头一笑：“董二哥说得对，我这计划已经思虑很久了，可说是细针密线织就，无一疏漏。我们既已结成同盟，大家都按计划行事。我这就下山去，卖身董府，潜伏其中，董二哥听我通知，立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