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执子之手与子老
原来如此…小二竟是被…锦帝有口难言,他像是被困在暗无边际的井底,全身被束缚着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只有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外人的话语。可是他知道在旁人眼里他已经“死”了。现在他才尝到原来死就是这般滋味… “母后,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万一被三弟发现了,我们会死的!”卫景英拽着商后的衣袖小声道,一脸急色。 商后心中有些气愤,却仍压着嗓子轻声道,“英儿!你现在才是正经的太子,你父皇只要一天没下旨废了你你就还是太子。他卫景萧设局联合六大老臣想废太子也得看本宫同不同意!” 卫景萧见母亲这般强势,倏而也燃起几分自信,“那母后我们要怎么办?儿子都听您的。” “母后听说你父皇早就把遗旨写好了,只要咱们找到了,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你父皇平时疑心深重,遗旨一定放在我们想不到又绝对安全的地方。”商后防备地环视一周。 “对啊!”卫景英恍然大悟,他是太子,遗旨上写的肯定是他的名字,卫景英大喜过望,“母后那我们快找,小元子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在东宫,铁面万仲儒恐怕还没发现太子已经被调包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父皇一定藏在认为我们想不到这个地方。老东西真是jian诈,临死也不让我们好过!”商后忿忿道。 “母后您真是聪明!乾正宫就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所谓灯下黑,遗旨一定被父皇藏在这里!” 说着卫景英与商后开始找了起来,锦帝刚死,死人的屋子一般人总是忌讳,况且现在内宫明里暗里都是三皇子的人,谁个现在敢当出头鸟?是以平常往来络绎不绝的乾正宫,现倒是一个人也没有敢靠近的。 “没有啊!”卫景英急得满头大汗,他们趁着天黑好不容易才敢跑过来找遗旨,现下皇宫各个关卡几乎都被卫景萧把持住了,若是被卫景萧发现,他们岂不是在劫难逃了。 “去!把你父皇抬起来,敲敲床板试试。”整个内殿一望无遗,商后疑惑地看向锦帝躺着的床。 “喔!”卫景英丝毫没有犹豫利索地连鞋踩上锦帝的龙床将锦帝托到一边,小心地细仔地敲着床板,声音却没有什么特别的。 商后与卫景英大失所望,“不会的,怎么会没有呢!这个老东西,死了还要折磨我们母子俩。当初要不是为了商氏一族的荣耀,我怎么会入宫,让你与亲生父亲相离,害得我们一家三口骨rou分离,还让你喊这个老东西二十多年的爹,我还要装作与他恩爱如漆琴瑟和鸣?!”商后越说声音越肆无忌惮,像是破罐破摔。 啪啪啪… “真是精彩啊!母后…”卫景萧拍着手,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大批人,其中包括各位皇子、大臣,甚至还有商国舅。他们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显然是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了去,商后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商后与卫景英大惊失色,商后更是一个不察慌然瘫软坐倒在地上。是以此时才是真真正正地玩完了,想想那罪名,商后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再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呵,不对,你这个*根本不配当一国之母,亏得父皇一直对你敬宠有加,你却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统,真是罪无可恕!今日我就替父皇斩了你们这*妖孽以慰父皇在天之灵!”卫景萧愤慨激动,一面是不费吹灰之力扳倒了太子皇后,另一面心中的喜悦总是要换一种方式发泄出来的。 “不要!”卫景英吓得脸色苍白,双膝跪地,爬到卫景萧的跟前毫无形象可言,他扯着卫景萧的衣袖,哀求道,“三弟,三弟不要,念在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上放过我一马吧,都都是我母后的错,是她指使我的,和我没关系的!” 卫景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苦苦哀求。商后闻言黯然一笑,却再没说话,仿佛一瞬间便成了迟暮将朽之人;众人见平时威风堂堂的太子殿下如今这副模样,不禁转头不语哀叹三声。当真是造化弄人! 卫景萧心中冷笑,这个怂包,果然不是他们卫氏子孙,一点血性也没有,父皇真是瞎了眼还立他为太子! “慢着,三哥,此事不能草率!况且父皇刚刚甍逝,不宜见血,不如将其收监大牢容后处置。”卫景苏上前抱拳进言,呈俯首状。 “四弟,刚才商氏所言,众人皆有耳共睹还能有假不成!”卫景萧紧握腰间坠饰玉坠,“不过,父皇驾崩不宜见血!带人,将此二人拿下收归大牢,严加看管不容有误,另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斩!”卫景萧言毕冷冷地扫过商国舅,长袖一甩漠然而走。 卫景苏静静地等待众人哀声叹气地离开,自己却慢慢地走进内殿,见锦帝面容凌乱,便轻轻与他整理,帮他重新整理得干净齐落。 卫景萧得到了他想要的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他不来旁人更不会来这个是非之地。 只见锦帝双眼紧闭,嘴唇苍白干裂而合,双鬓染霸,体态安和,不像中毒,那便是命竭而亡。都怪前几天锦帝的精神太好,让众人以为他的病好了,谁成想,怕是当真是回光返照罢。 前一天他还见人活生生地呼唤他,这一刻却躺下不见生机。 卫景苏心口五味杂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父皇!”他的父亲,东辰的帝王,他是真龙天子,但也是个会死的人! 床上之人毫无反应,卫景苏跪在锦帝的床前却宁愿这是一场他狡猾的父亲所编演的一场闹剧,望着一脸安详的锦帝,这时他才明白他真正变成了一个孤儿了,无父无母。这世上与他有瓜葛的人没有了,没有了。 “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怨恨你,恨你害死了母亲害死了二哥,恨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恨你生我却不教我育我!”卫景苏抬起头来看向锦帝,双目通红,“如今我却更可怜你!父皇,你真是个可悲可怜至极的人!” 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养的儿子竟是别人的种,到死也不知道他的下场就是他几个儿子送的,到死也没有一个人愿意陪在身边…难道不可怜不可悲? 锦帝想开口喊出卫景苏的名字,却始终无法动弹。他想告诉卫景苏的肺腑之言只能永远地卡在嗓子眼里了。 …… “咳咳…”锦帝忍不住没形象地大咳起来,仿佛死而复生。 “柔…”许久没有说话的锦帝,一发声只觉喉咙里有万蚁啃噬,他却忍着苦痛仰面展颜一笑,“阿钟之前才来了…” “虽然你的长相不是她,但我能认得出来。”锦帝一句话歇三口气,“对不起,是我…我的错,连累,累你…” 鲁四娘越听越是厌烦,手指一用劲便点了锦帝的哑xue,锦帝张着嘴发不出声来,急得满头大汗。 “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鲁四娘摸上自己的面皮,她带着这副面具已经够久的了,“你应该听过‘醉生梦生’吧,即使没有听过,这三天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醉生梦死――一种梦幻而迷离的毒药。中者三天动弹不得犹如死状,只是有意识能听到别人说话;三日后中者气尽而亡。 锦帝面色一愣痛苦地闭上双眼,从眼角缓缓流出两行guntang。 他的儿子们一个一个控诉他的不公,他的皇后出嫁前便失贞,他的爱人至死都不愿谅他…他这一生到底都造了什么孽?锦帝绝望地想要快点死,这种感受比死还要难过。 “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好开心!宛柔,你看见了吗?我替你报仇了,我一定会让整个卫氏替你陪葬!”鲁四娘替锦帝解开了xue道,双目冷漠,“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想要求救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锦帝微微摇了摇脑袋,“柔儿…能不能再牵一次我的手?” 锦帝微笑着缓缓地向鲁四娘伸出自己的手,这只手宽厚而粗糙,手背上的皮肤干而开裂,指甲老长又泛黄,掌心关节有厚厚的老茧…这只手又老又丑,却看得鲁四娘胸腔发涩、鼻尖发疼、双目肿痛――他最后的日子过得很凄凉,她的目的达到了!成功了! 锦帝拼劲将手掌举向鲁四娘,目含乞求,嘴里发出什么声音却是已经听不大清了…鲁四娘双手握着拳头,直视锦帝的目光却是冷漠如故毫无动容。 片刻,这只手无力的垂下了去,锦帝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张,临死还有一滴眼泪含在眼眶里;鲁四娘见状像是浑身被抽了筋骨,瞬间倒在了锦帝的床边,却是不由自主地双手捧握锦帝临死前伸出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鲁四娘含着泪光,缓缓哀道一句,再无声音。 这皇位,这把龙椅究竟伤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