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如果盛夏晚晴天
而且千如雨已经把她当作假想敌了。 千府的大门比之京城高门大户的豪气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座威风凛凛的森林之王的石雕坐镇一左一右，朱红色的阔门高槛显得主人家的无与伦比的地位与气势；金灿灿的四个大字“武林至尊”的牌扁更是气势辉煌…难怪那千氏老幺能在燕州城称霸。 “福伯，他们是谁？”男子身材颀长，长发高束，步履稳健，样貌不凡，纯白色的长袍衬得皮肤更加黝黑，不过气质倒是很符合武林人士的定位。看来这位就是武林至尊的二子千如霖了。 福伯微微一躬，道，“回二公子，是三小姐的客人。”不咸不淡，倒不像一般的下人对主人的卑躬屈膝。 云影这会儿只带了云一，留下云二在客栈。千如霖只扫了一眼云影，倒是对云一多留了点心思。 “哦，是么！三妹什么时候有这么柔柔弱弱的朋友了？”千如霖眼中似有嘲讽――云影好笑，怕是外面所传的兄友妹恭也不尽真实吧。 “二哥！在二哥眼里，小妹难道十分粗鲁吗？”从不远处的回廊拐角处走来一只红色身影，笑得大胆而娇傲。 收起心中的不忿，千如霖回过头来看向千如雨俨然是一副好哥哥面相，“哪里的话，年满十六的小妹还能在父亲怀里撒娇，怎么就粗鲁了。” 那千如雨脱去戎装换红装，少了几分英气，歪着头笑得天真可爱，“那当然，谁让我是老幺妹儿呢！” 千如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勾了勾唇角却没有接话。 云影抖了抖鸡皮疙瘩，这对兄妹怕是不如表面上那样和气。 “你们在说什么？”声音清亮略带沉稳，但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在千家敢用这种语气对千如霖千如雨这般说话的除了千氏父妇就是千氏大小姐千如雪了。 青丝红颜流星目，淡妆浓抹总相宜，束发剑眉仍风流，不知哪家女儿郎。 女子身着淡青色长袍，墨丝高束，丹唇白齿，也亏得她精炼拔高的身材，一身男装在她身上格外的合适，要不是其耳垂上浅浅的的耳洞，云影简直以为这是千家另一个儿子了。若说千如雪的戎装英气冲天，那千如雨的就是小女儿过家家般的换装游戏，云影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家这么适合男装，站在千如霖的身边，活脱脱一个风流足少年，生生把千如霖男儿的雄性气息比了下去。 云影看得出神，还好自己是女子，不然这样的奇女子哪个男子不沉沦！ “大姐！” “大姐！”两个人倒是出奇地一致，低头行礼。 “嗯。这位姑娘是？”千如雪将目光放在云影身上，“看样子姑娘不像是燕州人氏。” 千如雪其实年龄二十有余，常在千氏夫妇闭关或是出游之时掌管府中大大小小所有事情，这燕州城怕也找不出她不熟悉的地方和脸孔了吧？若不是木樨一再逃避婚约，说不定千如雪早已经是孩子娘亲了。 眼力果然毒辣，云影气定神闲，“小女名叫云影，帝都人氏，听闻武林至尊家的大小姐大婚将至，特来道贺。” “哼，道喜？” 她哪里说错了吗？ “如霖！”千如雪皱了皱眉，千如霖将头别过去，千如雪对云影的话显然不信，“帝都到燕州千里迢迢，你一个姑娘家…” “小女子虽属弱质女流，好在还有一干忠仆护于左右，天涯海角也敢去的。”云影微笑得自信而明媚，不输于千如雪似男如女的中性美，将女儿家柔韧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千如雪瞧着云影通身气派不俗的姿态，想必云影是帝都哪家高官富贵人家贪玩的小姐，听闻江湖上的趣事，就偷跑过来这边凑热闹，让手下人查一查底细便清楚了。只要云影不捣乱，她也不在乎两个人在家里白吃白喝…这般想着，千如雪防备的心理也渐渐放松了。 “福伯请客人厢房住下，好生招待。”千如雪朝福伯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雨儿，既然是你的客人，切莫怠慢了。”说完便步履如风地走出府去了，看样子是真的有要事。 “知道了。”千如雨不似对千如霖的夹枪带棒，对千如雪倒是十成十的服从，此时此刻倒像个女儿家。 “为兄也不奉陪了。”说完没等千如雨反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云影看得出来千如雨眼中的几分恼怒。 “既然大姐都开口了，福伯去安顿好云小姐与她随从的客房。” “是，三小姐！”福伯身微躬，便自离去了。 等人都走远了，千如雨才将注意放到云影身上，“昨天午后，那个救你的男人在哪里？” 云影微讶后又了然，像千如雨这般以武为尊的江湖人氏，必然对武艺高绝的人产生向往，“三小姐是不是误会了，我与那人并不熟识。不过，昨天傍晚，他应该也进城了。”不进城，他能在哪睡啊？又不是壁虎能挂在墙上。 “本小姐有没有误会无所谓，只要有你在，我相信他迟早会出现的。”千如雨自信地勾勾唇，看向云影的目光满是势在必得的骄傲，“本小姐还有事，这千府你请自便吧。”说完，也不管云影也大步出门去了。 云影干瞪着眼：这…这一家子人屁股上都长钉子了吗？怎么一刻也定不下来？不过，来了这么久，都不曾见了千氏夫妇，嫡长女的婚期将至，总不会还在外面游山玩水吧？ “云小姐！”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带着客套的笑容，“奴婢是福管家派来请云小姐前去厢房的，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好及时添置。” 云影点点头，“有劳带路了。” 云一目送福伯一干人等走远，关上房门，“小姐，我总觉得千府有些不同寻常。” “说说。” “第一武林至尊千啸林何在？嫡长女的婚事必将万众瞩目，我们来这么久却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第二这婚期将至千府别说张灯结彩就是一点喜意也没有；第三按理说武林至尊家的喜事各路英雄也该陆陆续续到达燕州城了，不说客栈爆满，就连千府厢房都没几个人。莫不是千大小姐不得宠，这桩婚事没人看重？” 谁说不是，刚才一行十几个丫头急匆匆地打扫，不知道还以为这屋子荒弃了呢！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云影围着屋内走了一圈，“照千如雪的派头，千如雨等人对其态度，千如雪的婚事不至于无人问津的态度。”木樨是青崖剑宗的传人，再不济，青崖十三剑的名头还是够响亮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这么冷清呢？ “云一晚些时候再去打听打听。”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外人不知道的。 “是！” …… 三天后。 千府终于有点办喜事的样子了，喜庆的红色遍地遍地，就像云影很久前的记忆里的一样，只是现在的心情不像之前的那般喜悦。这辈子，她没有对不起什么人。为了姬家她牺牲了可以牺牲的一切，唯独那个人她欠他的，现在她要还给他了。至少让她守住他真正爱的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等一下！” “云小姐有何事？若是不要紧，还是不要耽误如雪的吉时了。” 云影步步生华，带着浅浅而疏离的笑，“在信义堂中行不信不义之礼，千大侠的侠义之心是丢在了万蛇窟了吗？” 万蛇窟？千如雪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来人，此女坏我儿婚事，将之轰出去！”千啸林大掌一拍桌子，语气却含两分虚。 “慢着！”千如雪细细打量对面面无表情却面色粉润的木樨，攥着红绸的手指却隐隐发白，“云小姐有话不妨明说，我撑得住。” 顶着众多江湖人氏或不屑或审视的目光，云影轻轻站到千如雪的身边，目光似有泪光闪烁，轻声道，“你不能嫁给他，他不是木樨。” 千如雪闻言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堂上之上，“爹？云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雪儿！连爹的话也不听了吗！” “爹。”千如雪扬起双臂，凄然一笑，“您看今天我漂不漂亮？这是我和木哥哥的婚礼，这是我亲手绣的大红嫁衣。” “雪儿乖，木樨那小子不是在这儿吗，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吉时快过了！” 千如雪没有再理会千啸林，走到“木樨”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笑得越发嫣然，“如霖，你耳朵好烫！” “木樨”浑身一抖，原本呆滞的目光变得痛隐难忍，“雪儿，对不起。” 千如雪手中的红绸再也抓不住了，眼中的绝决却像火一样炙烤着云影的心，咣――千如雪一把抓下头上的凤冠扔在地上，拽着云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爹，不要追了，就让她去吧。”千如霖步履维艰地一步步走出“喜堂”。 卫景苏最后看了一眼“信义堂”三个字，觉得无限讽刺。 “这是木樨最后对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