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出巡
抖,颤巍巍伸手过去,将骰盅揭开。 宋芸儿嘻嘻一笑:“多少啊?” 张燕燕斜了一眼,哆哆嗦嗦道:“一、三、四——八点小……” “我们赢了,对吧?” “……是” “该赔多少?” “一……一万四千两……” “嘻嘻,多谢!对了,似乎你这位赌神喜欢在身上藏一些东西哦!我来瞧瞧!”宋芸儿短剑一挥,割断了她的腰带,随即剑尖挑起张燕燕穿的丝绸短衫一侧,只见上面满都是各种骰子、骨牌之类出千替换用具。 场中顿时轰叫起来:“******,原来出老千!” “这娘们是个老千!屁的赌神!” “打死她!” “把她的手剁了!” …… 正乱成一团的时候,从后门冲进来许多手持棍棒的大汗,为首一个身高马大的魁梧大汗叫道:“妈的,有人来砸场子,兄弟们上,一个都别让跑了!把他们扭送衙门治罪!” 杨秋池早料到这一招,已经将冯小雪、云露和月婵拉到了自己身后。 场中赌客们争先恐后往外跑。那些大汗一拥而上,宋芸儿哪将他们放在眼里,短剑挥出,凡是使刀剑棍棒的,都是手腕中剑,兵器掉了一地。与此同时,小黑狗闷声不响一阵乱窜一通乱咬,就听着“哎哟、妈呀”一阵乱叫,没中剑的也纷纷抱着脚原地乱跳。 众皆骇然,想不到这相貌有几分娘娘腔的年轻少爷竟然是个武功高手。而且那只小黑狗动作敏捷冷静,不亚于一个武林高手。 墙角那胖子大叫道:“妈的,给老子上,养你们这帮废物!” 那些大案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 宋芸儿转身对杨秋池笑道:“老爷,你能一个打他们这一帮子吗?”她知道杨秋池心情不好,正好拿这些人给杨秋池出出气。 杨秋池最先跟宋芸儿习练武功,当然主要是内功,后来娶了柳若冰之后,又跟这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美女高手习武,虽然柳若冰武功路数不适合男人练,而杨秋池起步太晚,这武功上终不能成大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经过武功天下第一的柳若冰亲自指点,所以,现在杨秋池的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但对付这些江湖上一般的二三流武师,还是绰绰有余的。加上刚才宋芸儿已经将其中武功最好的两个重伤,一只手臂已经废了,又有自己在后面掠阵,所以这才让杨秋池在他们身上练拳脚。 这时,徐石陵等护卫已经出现在门外,眼看里面情景宋芸儿一个人就能搞定,先前杨秋池没让他们跟着,所以只是在外警戒没有冲进来。杨秋池看见他们心中更有底了,至少不用担心冯小雪她们的安全了,笑了笑:“好,我试试看!你守护她们三个。” “放心吧!”宋芸儿短剑一挥,对那些大汉道:“你们陪我家老爷练练,听清楚,只能用拳脚,谁敢用刀剑,就别想要手臂了!” 这哪是赌坊护卫抓砸场子的,反倒成了砸场子的让赌场护卫作陪练来了。 杨秋池上前几步站在场中:“来吧!” 这些护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怪叫着挥拳头冲了上来。 杨秋池容情不动手,动手不留情,毕竟是经过第一高手指点出来的,三下五除二,将这些护卫们打倒一地,折胳膊断腿的,惨叫连连。 杨秋池虽然身上也挨了几拳,但这一场架打下来,着实出了一口心中的郁闷之气。抱着双肩回头望向宋芸儿。 只见宋芸儿和冯小雪、云露、月婵都向他挑大拇指,小黑狗更是跑过来绕着他脚边撒欢摇尾巴,心中很有几分得意,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人声嘈杂,一人大声吼道:“是谁?谁敢在我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 屋角那大胖子大喜:“好!里长大人来了!” 随即,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挎着腰刀,带着七八个手持铁尺、锁链的民状、皂隶,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冲了进来。 那胖子哈腰道:“里长来了。”转身一指杨秋池,“就是他们!这帮刁民不知道从哪里偷窃来了不少银两,在我赌场赌输了,反倒诬陷我们出千!里长大人,抓他们去问罪!” 那里长似乎有些喝醉了,斜着醉眼上下瞟了一眼杨秋池:“是你捣乱?”望了一眼赌桌上一堆银两,“这么多银子,从哪里偷来的?” 杨秋池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冷哼了一声,喝道:“给我拿下!” “是!” 屋外早就蓄势以待的徐石陵等十多个锦衣卫精英高手一拥而入,噼里啪啦利索地将那里长和七八个民壮、皂隶按倒在地扭住,顺便用他们带来的铁链锁了起来。 “反了!简直反了!你们这帮匪徒!抢劫银两还敢殴打官吏!死罪!这是死罪!”里长脸被徐石陵的脚踩在地上,嘴里喊着。其他皂隶、民壮也跟着吼叫起来。 杨秋池淡淡一笑,对徐石陵道:“给他瞧瞧,让他知道踩他脸的人是谁!” 徐石陵摸出锦衣卫腰牌,蹲下去在这里长眼前一亮:“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什么人!” “啊……妈呀!……锦……锦衣卫!” 顿时,场中寂静无声,片刻,那赌坊胖掌柜全身哆嗦,咕咚一声瘫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猛抽自己耳光:“锦衣卫大爷……小的有眼无珠,求你老开恩饶命啊……” 缩到屋角的张燕燕等人这才知道,他们这一次捅了马蜂窝了,在锦衣卫面前出千被抓住,反倒要耍赖打人,哪有什么好果子吃,跑也不敢跑,急忙齐齐跪倒磕头求饶。 那里长更是吓魂飞魄散,不住嘴求饶。 杨秋池道:“放他起来。” 徐石陵放开脚,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忽然闻到一股臊味,低头一看,只见这里长裤裆处湿淋淋的,却原来是吓得尿湿裤子。 杨秋池道:“里长大人,我们路过贵镇,听说贵镇有个赌神,还是个美女,”说的这里,杨秋池侧目瞧了一眼宋芸儿,宋芸儿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转头狠狠瞪着徐石陵和夏萍,两人急忙赔着笑脸表示歉意。 杨秋池继续说道:“既然有个赌神,我们便想来见识一下,顺便玩两手消遣消遣,只是个娱乐而已,没想到,你们这位什么赌神,却原来是个出老千的千神,被我们破了她的千术,找到了她身上隐藏的出千用具,赢了她的钱。没想到,这赌坊不仅不赔钱,反倒叫打手抓我们送衙门!——衙门我们是要去的,就是想评评这个理。正好里长大人就来了,正是咱们老百姓的父母官啊。” 那里长方才看见徐石陵的锦衣卫腰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从三品同知,从三品,那可是副省级!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更何况还是煞星锦衣卫的,而且,这从三品同知似乎还是这位年轻少爷的随从,那这少爷可就更有来头了,自己刚才还一进来就诬陷他们的钱是偷来的,不知道会被如何收拾了,难怪他吓得尿裤子,全身上下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现在听杨秋池这么嘲弄地问他该如何办理这案件,更是吓得连话都找不到了,嘴唇哆嗦,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胖掌柜开赌坊见多识广,相对反倒要镇静一些,急忙转头叫道:“快!快叫帐房提一万四千两……啊不,提两万两银子来,给这几位锦衣卫大爷。” 杨秋池冷冷一笑:“我们赢了一万四千两,你给两万两,你这意思,我们真是来打秋风的了?” “啊不不,大老爷,多出来的,是小老儿孝顺各位锦衣卫大爷的一点心意。” 帐房苦着脸道:“掌柜的,咱们银库所有银子和铜钱加起来,也只有一万三千多两啊……” 胖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即是惶恐又是尴尬,望着杨秋池。 一万三千两,相当于人民币一千三百万元。杨秋池啧啧道:“嘿嘿,看不出来,你们这一个小镇上的一家小小赌坊,就有一万三千两白银的库存,你们这赌神还真是替你们赚了不少钱哦,那就把这一万三拿来吧!”转头对石秋涧道,“你跟去瞧瞧,别让他们捣鬼。” 那帐房这才站起身,点头哈腰带着石秋涧还有几个小伙计进帐房点银子去了。 杨秋池问里长道:“这银子是刚才我们赢的,可以拿走吗?里长大人。”里长点头如鸡啄米一般。 “那就好!”杨秋池道,“我见你们这镇上乞丐和穷苦人家不少,这些赢回来的钱我准备分发给这些穷苦人,但我不知道哪些人是穷人,里长肯定知道,不过我又不太放心,你这人一见面就说我们是偷钱的,看样子喜欢颠倒黑白……” “小人有罪,小人罪该万死!求大老爷饶命啊!”里长跪倒在地,磕头如擂鼓一般。 杨秋池没理他,续道:“好在我也带有个师爷,让他来评判就行了。”招手将门口站着的金师爷叫了过来,问道:“师爷,你说说,该如何确定谁是穷苦人呢?” 金师爷道:“但凡穷苦人,除了身无片瓦背井离乡乞讨者外,对当地百姓而言,徭役多且拖欠捐税多者,当为穷苦人。”
“嗯,有道理!”杨秋池对里长道:“你立即派人去把全镇百姓徭役名册和赋税名册拿来!” 里长已经磕头磕得昏头转向,甚至都没听清杨秋池的话,还在一个劲磕头求饶。徐石陵一把将他提起来,将杨秋池的话重复了一遍。里长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答应,吩咐一个随从皂隶赶紧去拿名册。 杨秋池瞧了一眼跪在一边低着头的张燕燕,对赌坊胖掌柜道:“掌柜的,你们赌坊是否准许人出千呢?” “不……不准的,出千就是摆明了骗钱,怎么会准许呢。”胖掌柜哆哆嗦嗦道。 “要是有人出千,你们行规是怎么做的?” 听了这话,张燕燕身子猛地一颤,跪爬两步,哀求道:“大老爷,饶了我吧,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爷您……” “你不是冒犯我,是骗了若干百姓的钱财,坑蒙拐骗是骗,你在赌场出千也是骗,对骗取钱财的骗子,当然要依法惩处。只不过,我现在没心情管,既然你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那就按规矩办好了。” 杨秋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胖掌柜的。胖掌柜当然知道丢车保帅这一招,一咬牙,叫道:“来人,给我把这娘们的两只手剁了!” 两个没受伤的大汉提着刀子过来要砍张燕燕的手,张燕燕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求饶。 杨秋池本意只是吓吓她,倒没真想剁的她手,正要说算了,宋芸儿先说话了:“等等!”走过去对张燕燕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张燕燕刚才已经知道宋芸儿的厉害,不敢违抗,惊恐地将双手抬了起来递到宋芸儿面前。 宋芸儿抓住她双手,微微一笑,猛地一抖,随即手指快如闪电,分别在她两条手臂上点了几指。张燕燕一声惨叫,痛得瘫在了地上。 宋芸儿道:“行了,我已经连震带点伤了你两臂六成经脉,——今后,你这双手洗衣扫地做饭都没问题,但却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灵活了,这辈子也就再不可能出老千骗人了。” 张燕燕额头冷汗直冒,低声道:“多谢……多谢大爷手下留情。” 杨秋池点头道:“很好,这样处罚,既可以让她再不能出千骗人钱财,也可以留她一条活路。”转头对胖子掌柜道:“张燕燕是你的荷官,她出千你也应该承担责任吧?” 胖子掌柜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磕头咚咚有声,哀求饶命。 杨秋池道:“除了赌坊银子之外,你还有家业吧?有多少钱?不许隐瞒一文,否则,你设赌行骗,袭击锦衣卫,这两条足够抄家灭门的,你自己选。” “是是,小人在镇上还有……还有一处产业,有些田产,全部加起来价值大概一万两左右。” “嗯,你出千骗钱,输了就打人抓人,你这种人不适合开赌坊,我帮你把赌坊解散了,如何?“ 胖子掌柜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答应:“小的这就关门停业,变卖产业,携家带口返回老家去……” “你想得倒美!”杨秋池冷冷一笑,“你开设赌坊这么些年,你的这些产业都是设赌行骗而来,想这么不声不响带着万贯家财回老家过安稳日子?” 胖子掌柜身子打了个哆嗦,不敢接话,心里已经冒出丝丝寒意。 “这样吧,你先拿出五百两,给张燕燕等这些手下人作遣散费和医药费。” “是!是!” “你自己可以留下五百两,作为返乡路费和将来做个正当小买卖的本钱,以便养家糊口。应该还剩下价值九千两的田产房产,这些我会委托人帮你变卖,将钱捐给镇上的穷苦百姓,——你在镇上设赌局出千行骗,这些都是你骗来的老百姓的钱,现在还给镇上的穷苦百姓,这叫做骗之于民,还之于民,你没意见吧?” 胖子掌柜全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只不过,现在落在了锦衣卫手里,散尽家财已经算是上上大吉的结果了,比抄家灭门强得太多了,想通此节,忙跪下叩谢。 “限你明早离开此地返乡,从今以后再不许开设赌场,记住了,锦衣卫耳目遍天下,我会叫人盯着你的,我只要知道你又开赌场,老账新帐一起算!” “是是,小的再不敢踏入赌场一步。”胖掌柜连连磕头。 这时候,石秋涧和帐房已经将赌场银库的银子清点完毕,果然是一万三千多两。用箱子装着抬了出来,堆在场中。而跑去拿账本的皂隶也抱着几大本账本回来了。 杨秋池瞧了一眼那吓得兀自簌簌发抖的里长,对胖掌柜道:“你老实交代,这里长在你赌场可有份额?” “有的……,他……他占三成!” “哈哈,不少嘛,难怪这么卖力,听说有人赌场闹事,立即带着皂隶、民壮赶来护场子来了。”转头对里长道:“这次捐钱给穷苦百姓,看样子也割了你不少rou哦,很心痛吧?” 里长哪里还说得出半分话来,只是望着地面簌簌发抖。 杨秋池道:“里长大人,我也懒的查清楚你到底还有些什么猫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你们这些乡村父母官,贪点钱也是常见,所以我也懒得追究了。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如果你顺利完成的话,我还让你当这个里长,要不然,我便以你伙同他人开赌骗钱,欺压百姓为由,将你就地正法!” 明成祖朱棣给杨秋池尚方宝剑,七品以下官吏查出有问题的,可以直接喀嚓完事,不需要上报。六品至四品的,也可以先斩后奏。这乡村里长,只不过是未入流的小官吏,被拿到了他作恶的把柄,杨秋池拿他祭剑,那可是能说到做到的,并非恐吓。 里长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叩头道:“是是……,小人……小人一定按大老爷吩咐……,好好……好好完成大老爷交办的事务……” “这任务很简单,我在赌场赢了一万三千多两银子,还有赌坊掌柜变卖房产拿出来的九千两,要在明日天亮出发之前,都作为扶助金发放给镇上的穷苦百姓。给你的任务就是,天亮前把赌坊掌柜的家产变卖了,来不及你就先贴钱,反正给我凑足九千两。同时,在我派的人的监督下,统计出镇上穷苦百姓,包括流浪来镇上的乞丐们。然后制定出扶助金发放计划,在我们的人的监督下,召集受扶助的人立即发放,要在我明天天亮之前发放完毕。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里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杨秋池又意味深长问道:“里长家财多少啊?——记住,可别撒谎哦!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里长立即明白杨秋池这话的意思,浑身又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哆哆嗦嗦道:“所有家产加起来大概……大概四千多两……,小人不敢撒谎……” 四千两那可就是四百万人民币,杨秋池嘿嘿冷笑道:“你这里长混得不错嘛,四千两,拿出一半来捐给你镇上的穷苦老百姓,不算多吧?” 杨秋池考虑到这里长是乡村最直接的管理人员,明朝官吏的俸禄或者工食银(误餐补助)是历朝历代最少的,光靠这点银子连养家糊口都不够,所以贪污受贿是普遍现象,如果都绳之以法,那就没人干活了,而官府衙门是社会管理部门,衙门如果瘫痪了,对老百姓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因此也没太过分。 里长脸上的肥rou一哆嗦,忙道:“不多不多,小人愿意拿出两千两捐助镇上穷苦百姓。” “那好,你立即组织扶助本镇穷苦百姓的计划,连夜造册,连夜发放,明早天亮之前,这扶助穷苦工作必须完成!我赢的一万三千多两,赌坊掌柜拿出来的九千两,你你拿出来的两千两,一共两万四千两,要全部发放到位。这扶助的名目……里长、掌柜的,你们看是写你们两的名义呢?还是写皇上的名义?” 两人哪里敢跟皇上争面子,杨秋池这问题虽然是询问,答案却已经很明确了,两人忙不迭答道:“皇上,当然是皇上。” “嗯,你们两说的也不错,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咱们的钱也就是皇上的钱,算皇上拨款救助也不为过。天下富豪们都应该学习两位这种为君分忧的思想啊!哈哈哈” “不敢,不敢!”两人苦着脸说道。几乎倾家荡产拿出钱财扶助穷苦人,却连名字都不能挂,这还真算得上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杨秋池又道:“为了防止你玩花样,我会派人监督你的。还有,你这小镇距离京城可不远,既然我已经盯上你了,我会时常派人来打探消息,如果你还勾结强豪,鱼rou百姓,想把发下去的钱拿回来,那咱们可得老账新帐一起算!” “是是,不敢!小人绝对不敢!”里长忙道。 “你带来的这几个民壮、皂隶,想必也是你的帮凶,平日也没少从赌坊分钱吧,嘿嘿,每人拿一百两银子出来捐助穷人,如何啊?” 一百两可就是人民币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字。那几个民壮和皂隶都苦着脸连连点头答应。 杨秋池吩咐金师爷、石秋涧带着几个锦衣卫监督他们连夜造表,连夜给镇上的乞丐、穷苦人家发放扶助金。 这当儿,月婵将杨秋池的那块玉佩拿来给他系在腰上,正准备将他们的那一百两银子装进钱袋的时候,杨秋池摆手道:“这些银子咱们也不要了,也分给镇上的穷人吧。” 他堂堂巡抚,到地方后只要身份一亮,那还不是财源滚滚,地方大小官员们孝敬的金银拿都拿不完,当然不在乎这一点银子。 安排妥当后,杨秋池带着冯小雪等人离开了赌坊。 出了门往回走,冯小雪道:“妾身先前发放些馒头,与夫君相比,可真算不得什么了。夫君这样帮穷人,那才真是帮呢。” 杨秋池叹息道:“天下那么多穷苦人,咱们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啊。”四女都点头称是。 云露好奇地问道:“秋池哥,看样子你和芸儿都知道这什么赌神张燕燕作弊了,她是怎么作弊的呢?我怎么没看出来?” 宋芸儿道:“别说你了,我这眼睛练暗器这么多年,这目力应该比旁人强,我都没看出来呢,还是他告诉我这张燕燕的骰盅底座上有机关,这机关十分隐蔽,如果不告诉你,就算把骰盅放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只要按动机关,就能让骰盅里面的骰子翻身变点数。我哥告诉我那机关就在骰盅底座雕刻的龙头眼睛上,让我发暗器打坏了那龙头眼珠子,而小雪姐两次都押对了,这赌神又没办法搞鬼让骰子翻身变点数,自然就输了。” “是啊?也就是说,后面两局实际上是真正赌运气喽?”云露道。 “当然!小雪姐赌运好,秋池哥胆子大,所以咱们就赢了。嘻嘻。其实,这两局中只要有一局赢了,咱们就会赢。毕竟她要十陪一,只要不作弊,她输不起。”宋芸儿很是高兴,转头问杨秋池:“对了,哥,刚才一直没空问你,你是怎么发现这张燕燕作弊出千的?” 杨秋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当然是观察喽。” “怎么观察的?” “用眼睛看喽!” “废话,当然是用眼睛看的了,难道还用鼻子闻啊?我是问你怎么发现这机关的?其实你让我用暗器打烂那骰盅底盘花纹的龙头眼珠,我这才估计那龙头应该是机关。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说了吗,用眼睛看嘛!”杨秋池微笑道。 其实杨秋池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里面的奥秘确实不能说出来。当时他怀疑这张燕燕作弊之后,也看不出是怎么做的弊,于是故意说坐累了站在一边凉快一下。他们先前从客栈出来的时候,杨秋池就将自己的微型数码相机揣在了身上,想着既然要抓老千,相机可能会用得着。 他这相机有高速摄影功能,他站在一旁后,悄悄拿出来隐蔽拍摄,然后借口上厕所,在厕所里将用慢速播放,终于发现有几次张燕燕伸手开骰盅掠过骰盅底座龙头时,都飞快地按了一下。由于动过飞快,且非常自然,而赌坊里照明只有几盏灯笼,光线比较暗,若非高速摄影慢速回放定格观测,根本发现不了。 杨秋池估计到这龙眼睛就是cao纵骰盅里骰子翻身变点数的机关所在,回来之后,将宋芸儿叫过来,让她用暗器打那龙头。宋芸儿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张燕燕拿着骰盅在空中摇晃的瞬间,悄悄掰了一小粒碎银子作暗器,凌空击中了那骰盅底座的龙头眼睛。 由于骰盅正在摇晃,骰子哗啦啦的声音盖过了击中底座的声音,而光线黯淡,又在运动中,也就没人能发现宋芸儿发暗器了。不过也幸亏是宋芸儿,换成别人,这等高难度是难以完成的。 由于杨秋池发现作弊的是依靠数码相机,这玩意当然不能告诉宋芸儿她们,所以杨秋池便耍赖不说。 宋芸儿撇撇嘴:“哼!不说拉倒!稀罕啊,如果我姐在这里,一样能看得出来……” 冯小雪见杨秋池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扯了扯宋芸儿的衣袖。宋芸儿也回味过来了,暗自责怪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她们正好路过先前遇到的那母女两身边,宋芸儿忙转开话题,说道:“这两母女孤儿寡母的真可怜!”走过去,蹲下身问那小姑娘:“几岁了?” 小姑娘认出他们是给她母女馒头吃的恩人,脸上满是感激,小声回答:“四岁。” “真懂事,叫什么名字?” “叶冰岚。” “好淡雅的名字!”宋芸儿赞道,心想能取出这样名字的人家,应该不是普通农户。又道:“这名字真好听,谁给你取的啊?” “我爹。” “那你爹呢?” 小女孩嘴一瘪,眼泪滚出了眼眶,轻声抽噎着说:“死了。” 宋芸儿忙伸头给她抹去腮边的泪珠:“冰岚乖!不哭啊!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不知道……” “啊?那你们从哪里来啊?” “浙江定海” “来这里做什么呢?” “到京城告状,可衙门的人不理我们,还把我们赶出城来了。我娘带我要饭,没吃的,娘又病了……” 宋芸儿转头望了一眼依旧斜躺在墙角的那少妇,见她精神萎靡不振,似乎病了。便伸手过去,在她额头上一探,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好烫!” 杨秋池刚才听这小女孩名字里有颗“冰”字,由此想起了柳若冰,禁不住对这对母女升起一种亲切之感,现在听宋芸儿说那少妇病了,仿佛看见柳若冰正在某处伤心欲绝之下,发烧病卧床上一般。心中顿时一阵酸楚,抢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探查她的额头:“烧得很厉害!芸儿,你抱她,咱们送她去看郎中。” 宋芸儿伸手要去抱这少妇。少妇挣扎着摆手:“不……不要!大爷,我没事……” 宋芸儿听了她称呼自己为“大爷”,顿时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抱她,忙一把扯下帽子,一头秀发飘了下来,低声道:“大姐,我是女的!” 少妇定睛一看,这才无力地放下了手:“多……多谢姑娘……” 宋芸儿将她拦腰横抱在怀里,月婵拉着小女孩,找人问明了郎中药铺的方位后,很快找到了郎中。敲开店门,郎中把脉之后,马上开药吩咐药童煎熬。 药喝下去后,少妇昏昏沉沉的神情稍稍清醒一些了,望着杨秋池他们,用孱弱的声音表示感谢。 杨秋池问:“方才我听你女儿说,你们上京城告状来了。究竟怎么回事啊?我京城衙门里有些熟人,或许能帮上忙。” “真的?那太……太好了,冰儿,快磕头谢谢恩公大爷!” 那小女儿正要跪倒磕头,被杨秋池一把拉住了:“她小名叫冰儿?” “是啊,她是冬至的时候生的,那天下大雪,屋檐下挂着冰凌,她爹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名。有什么不对吗?恩公。” 想起柳若冰,杨秋池神情黯淡:“没……没什么……,——你们要告什么状呢?” “我相公死了之后,我夫家和娘家的家产都被没收充公了,我和冰儿生活不下去了,找官府衙门想讨个说法,但从地方到京城,都没人理……” “你相公是做什么的?” “是……是定海县定海守御后千户所的镇抚,名叫叶军强……”说到这里,这少妇脸上显出一抹愧色。 杨秋池有些纳闷,问道:“你相公既然是千户所的镇抚,那是从六品武官,是朝廷的人,什么原因要拿你们的房产充公呢?” “几个月前,倭寇袭扰定海县城,我相公是守城官,在家中自杀死了。定海守备说……说我相公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害怕追究,所以畏罪自杀了,然后下令把我夫家还有娘家的家产都充公了……” 杨秋池皱了皱眉,和宋芸儿等女相互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救助的是一个在抗倭战斗中临阵脱逃的败类的妻女,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少妇看出了杨秋池他们的不屑,不知道是惭愧还是高烧的缘故,一张脸通红:“他们充公了我夫家家产,我没什么话说,但他们把我娘家的祖宅和家产也充了公,将我们全都赶了出来,我父亲又气又急,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就没了……。我想不通,我已经嫁给了我家相公多年,我相公就算有什么错处,也不该将我娘家的房产充公啊,所以我带着冰儿到处告状,想要回娘家祖宅和家产。因为没有这些家产,我和冰儿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杨秋池已经兴趣索然,对这少妇道:“按理说,出嫁随夫,你已经嫁出去了,你夫家的事情不能株连你娘家,所以,守备大人下令将你娘家产业也充公,的确不对。只不过,你相公抗倭不力,临阵脱逃,那是死罪,没有株连你们母女已经是万幸,还在乎这点家产!算了,你的事我不想管,等一会会有人找你们登记,天亮前会发给你们一笔扶助金,然后投奔你们亲戚去吧。” 杨秋池站起来,转身出门,冯小雪歉意地瞧了一眼她们母女,带着月婵低头跟了出去,云露往地上轻啐了一口,跟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