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场冻雨之中开始的战役
建中四年十一月十一,神策军第一师到达奉天城外二十里一个叫做杨家庄的村寨。 这天是郭德罡的生日。 也是上万人的忌日。 吃了一袋方便面和一个makou铁红烧羊rou罐头,这个生日就简单地过完了。这个生日没有皇家礼炮,也没有奶油蛋糕,更没有露着白花花大腿,浓妆艳抹的钓金龟女郎,有的,只是在泔河岸边人人戴着手套捧着一个罐头盒子,唏哩呼噜吃着面条的士兵。 “鏦儿,这个东西不错,可以极大地减轻后勤负担啊。”郭曦津津有味地吃着拌着脱水蔬菜的油炸方便面,兴奋地说道。 “好吃,好吃……”郭德罡的两个哥哥,已经在吃第二袋了。 大约是血统的关系,郭子仪家的人身材都很壮硕,在这个时代绝对都是壮汉级别。郭钊身高号称七尺,实际根据郭德罡的估计,也有接近一米九,郭曦就更不用说了,常年大口吃rou,大碗喝酒,腰围足有三尺。郭德罡现在这个身板,虽然只有十一周岁,但也有五尺上下,快到一米五了。因为娱乐活动很少,只能每天锻炼的缘故,郭德罡现在的体质,比穿越之前那个浑身毛病的身体好了不少,起码,他可以拉开两石弓了。不过,他更喜欢使用自己的特制弹弓。 这个弹弓,是郭德罡黑掉的那两千万贯铜钱里的一部分。由于合适的炼钢工艺还在摸索之中,成品率很低,很多弹性部件就只好使用铜来做。郭德罡一下子黑掉的这两千万贯铜钱,基本上都用在了制造武器之上。郭德罡要军工厂的顶级工匠给自己用铜和上好的牛筋做了一个弹弓,可以打出七十步远。工匠们又对早期的诸葛连弩做了改进,现在这种连弩改用桑木和扭力弹簧相结合的双弩弓,已经可以把八寸长的周笔笔射出一百步,郭德罡又把后世弹夹的概念向工匠们描述了几次,现在居然也可以制造出可以更换的木制二十支装弩箭匣来了。虽然精度还是上不太去,但是在大兵团混战之中,这种面覆盖武器已经足够使用了。 唐代的发明家雷洼地,在濮州搞出了一种前面带铁环,用脚踩着上弦的弩,郭德罡隐隐约约对这种弩有些印象,貌似是叫做神臂弩还是什么东西,但是却记不清楚年代了。他却不知道,雷洼地把他口述的那些笔记,全部都当宝贝一样弄了回去,每天埋头研究,还不知道从哪里呼朋唤友,招了一帮子疯疯癫癫的方士,大搞各种试验。更有甚者,雷洼地从技工学堂里拐骗了很多小女孩,去他的实验室做助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间流言大作,还闹出了女学生自杀事件,不过建设兵团的民兵们也没什么人权,这年代死个把人是在太正常了,给点补偿也就过去了。对郭德罡来说,他在蓝田已经把各种人类活体实验都搞了,此类事情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困扰。 第一批神臂弩,配备给了郭德罡的宪兵队,一共有两百支。这个宪兵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武器战场实验队,所以宪兵队里一个非常古怪的情景就是,混杂有很多道童打扮的少年。这些少年耳朵上夹着周笔笔,口袋里揣着笔记本,分成好多组,每组负责观测记录一种武器的数据,但更多时候,他们是被当作勤杂工来使用的。当然,宪兵队里有些爱好龙阳的,就去勾搭这些道童,结果就被砍了脑袋。 “妈的,又不是斯巴达的同志军团……”郭德罡对这种不正之风很是恼火。为此,神策军第一师不得不在行军条例中增加了一条军规,凡是在本军内部搞后门的或者是强行搞百姓的,一律处以钢钉爆菊之刑,但是搞俘虏的,则不在处罚范围之内。这样,有些喜好男风的士兵,便对抓俘虏这件事产生了极高的积极性。 吃完了方便面,整好了队,神策军第一师便准备从自己的圆形集装箱大营里出发,向奉天前进了。但天公不作美,此时偏偏开始飘起冻雨,冰冷的雨点打在同样冰冷的兵器铠甲上,开始凝结,害得德军师全部都要换上带斗篷的黑色油布雨衣,把全身都罩起来。 “要不要专门配备一只用大镰刀的部队呢……”郭德罡骑在马上,看着裹在黑斗篷中,一个个都发着抖的士兵,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马上就把想法付诸于行动,嘱咐身旁的韦丹,把这个点子记下来了。郭德罡却不知道,这个点子,以后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助益。 后事暂且不表,且说眼前。由于下雨,纸壳的礼花弹和二踢脚便没法使用,只能老老实实地和生石灰口袋一起待在大营里。火油弹弩炮、投石车和一些比较昂贵的弓弩,也因为下雨会让部件受潮,而不得不放弃使用。郭德罡对这种天气很是无奈,只能指望将来钢材过关了,可以弄出马工的钢片叠加弩,就不用担忧这种下雨天了。至于那些实验性的武器,反正就是用来在各种环境下测试的,郭德罡也就不担心损耗的问题,而是直接带上,作为为数不多的远程火力支援。 根据斥候的汇报,叛军的大营安在奉天城东三里外,以十里作为警戒圈,而朱泚的指挥所,则设在乾陵的陵城之内。指挥上万人打仗这回事,郭德罡和他的两个哥哥可没那个本事,还是要靠郭曦老爷子。 “二斗,你领三千骑兵,前去突击乾陵的朱泚大帐,但只是佯攻,待的围城之敌前去解救,你便派出小队将敌人远远引开,之后带大部与本阵会合,全力攻击叛军大营。” “末将领命!” “鏦儿,你与你二位兄长坐镇中军,我自亲率左右两军前去夺营,你们只需带着中军缓缓跟进即可,如果事有不利,速速回撤杨家庄大营。” “三伯,我要上阵杀敌!”郭铸不干了。 “大哥去,我也去!”郭钊也急了。 “有那么好玩么?刀枪无眼!出了事如何向你们父母交代?郭钢你别笑,你也给我留下!” “爹!我可不是第一次上阵了,前几日叛军来攻打醴泉庄子,我可是上了战场,还砍了三副首级!” “那也不许去!你们兄弟四人,全都给我留在后面,如果攻击顺利,便随我一同追击,如若不顺,便直接回营!” “好吧……” “军令如山,虽然名义上这第一师乃是鏦儿的部属,但鏦儿今日既将令权交予我,我便要军法行事,虽然不好斩你们,但苦头总是免不了的,切记!” “孩儿们得令!” “全军听令,出营!” …… 冻雨冰冷,陌刀长枪之上都结了一层冰壳,第一师的兵士们大部分都是新募而来,那里吃过这等苦头,很多人都是手里随便塞了把家伙,便出来上阵。第一仗便要吃这等苦头,心中好大不情愿。只是看着屁股后面黑压压一片的宪兵队,周围骑马的军官手中的长槊,也只好硬着头皮踩在泥水之中向前。幸好郭德罡舍得咬牙下血本,给自己的兵配的都是仿照3515厂做的带铁板头的毛毡特种防暴靴,要是普通唐军的麻鞋布靴,怕是此时兵士们早已冻掉了脚趾。饶是如此,在漫天冻雨之中按照战阵向前行军也很是痛苦,那黑色油布雨衣之上,已经渐渐积起了一层薄冰,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军不停向下掉。
“使君有令!一个首级赏金一两!破营之后缴获任取!”戴着被士兵们私下称为“蛋壳”的白色头盔的宪兵,骑着马在队伍边来回大声呼喝,试图在冻雨之中激起一丝士气。听到有金子可拿,东西可抢,那些冻得脸色发青的士兵们,身上才有了些许暖意。 “妈的,这当兵吃粮,原来也要这般痛苦……”在以一个整齐的节奏集体发抖的行军行列之中,一个小兵小声嘀咕着。 “杨木木,队伍中不要喧哗!”脑后传来一阵风声,他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却在屁股上吃了一脚。他知道这是伍长刘大凡干的,但也不敢说话,只好继续跟着队伍麻木地前进。冰雨不断飘下来,尽管戴了塞毛的皮手套,但指头基本也冻得不听使唤了。前面不断有些体弱的家伙一头便栽在泥水里面,然后就被胳膊上裹着十字袖标的景教教士捏着鼻子灌一碗热姜汤,抬上担架,向后运回大营里去了。但是如果被发现是装昏,就会被马上在路边砍头。一路上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前进,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大喝: “立定!结阵!” 各个什长伍长连忙出来,驱赶着手下的小兵,排成队列,跟着漫天雨雾中各种颜色的信号马灯,到达指定的位置,活动麻木了的手脚。 杨木木是一名刀盾手,在他雨衣外面勒着的皮带上别着一把弹弓,皮带上吊着一个口袋,里面是特制的弹丸。这些弹丸都有毒,外面有棱刺,所以要戴着手套去拿,不然一旦被划破了皮,马上就会变成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在他后方,是一队长槊兵,手持枣木长槊,跟在杨木木这一队刀盾手的大藤牌后面,缓慢前进。长槊兵再向后,是一队神臂弩射手,双手持弩,箭头指地。 所有的士兵,此刻都如杨木木一般,神色紧张,因为在他们正面,是连绵数里的叛军木栅营栏。对面的营盘之中正在鼓角大作,营门已经大开,黑压压的骑兵步兵,正在不断涌出。杨木木似乎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在颤抖着,他强烈地忍着自己的尿意,控制着自己发软打弯的膝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嗵!嗵!嗵!”沉重的鼓声穿透了已经变为冰粒的雨幕,穿过士兵们口鼻中呼出的漫天白雾,击打在战场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前锋营,出击!”杨木木迈动了自己已经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和数千与他一样的新兵一起,机械地,向前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踏向了生死未知的杀戮。 建中四年十一月十一,神策军第一师在奉天城东四里的野地中迎来了他们的第一场战役。 这天是郭德罡的生日。 也是, 上万人的忌日。 【注1】凌晨归来,熬夜码的,临近毕业,多事之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