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禁忌花园的女鬼1（修订）
罗羽回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家，在温热的水流冲洗之下，脸上残留的部分黄色粉末才彻底洗掉，可水中却一直弥漫着一股难以消散的刺鼻味道。 ——兹兹…… 耳中一阵鸣叫声后，随之而来的是新的一轮来自右眼的疼痛，无奈之下，他便躺回到了柔软的大床上休息。 他用右手手掌用力在右眼上揉了揉，那气势汹汹的疼痛感又瞬间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中生了困惑，可大约还是太疲倦的缘故，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混沌的梦境中，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又出现了，那声音谈不上是喜悦还是哀伤，只是唱着一支曲调简单的童谣： 我的母亲杀了我， 我的父亲在吃我，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 收拾着我的残骸， 然后将它们埋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下。 转而，女孩嘤嘤哭泣起来，道：“他们抛弃了我，他说过会让我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可是，他还是抛弃了我……你和我……都一样吧，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所以，你也来我这里吧，我可以收留你，你……到我这里来吧？” 那声音与其说是抱怨命运不公，倒不如说是一种邀请更为恰当，对方正邀请着自己去死。 是现在吗？ 不，肯定不会是现在。契约没有解除，一切的行动都是徒劳的，即便自己已经厌倦了没有容身之处的这个世界也不行。 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像是要将他拉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去，于是，他开始挣扎，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过后，他终于还是醒了。 “咔嚓……咔嚓……” 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一个女孩半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房间中。 “又是你……”罗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脖子上缠绕着两圈红色的丝带，勾勒出了姣好的脖颈弧度，只是那原本应该有双明亮双眼的位置却被两只铜钱覆盖住了。 “三十年了，能遇到一个可以知道我存在的人可真是太好了，我只是特意过来看看你……”女孩嬉笑着，在他的身边来回转着圈。 “你也太热情了。” “这话怎么讲？” “你让我告诉他的话，我全都告诉他了，结果你就打算让我死掉，这算不算你太过热情呢？还是说，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罗羽侧目道。 “也是呢，不过我知道你死不了的，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很厉害，只要它在，你就死不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罗羽的鼻翼收紧，疑惑的盯着女孩。 “这个……哦，听楼下那个吊死鬼说的，他大嘴巴，什么都告诉别人的。对了，你告诉他之后，他怎么说，什么反应？”女孩有些期待的问道。 “看样子是吃惊吧，还有些恐惧。” “是吗？”女孩低下了头，失望的说道。 “既然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家里，一定是有事情想让我帮忙的吧。这件事跟你的死有关么？如果想让我帮你，你就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才行。” “想必……你知道我是生财偶吧？看这眼睛……这个……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嗯，了解一些。”罗羽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脖子上戴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吧？” “也知道。是束缚，禁锢你的一种咒术。” “所以……这咒术让我无法告诉你，我是怎么死的，也不能告诉你我的尸骨埋在哪里，但是……只有两天了，明天太阳落山前，请一定一定找到我的尸骨，破除在我身上的诅咒，不然……我就真的彻底消失了。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女孩一面说道，一面抬了手臂指了指窗外的街道，又指了指罗羽脚下的地板。 “我尽力吧。” 女孩欣慰的露出了笑容，随后就消失了。 罗羽从床上一跃而起，却也在无意间看到了自家钟表上的时钟悄然无声的指向了五点一刻。 他暗叫一声：糟糕。 在快速收拾停当之后，便匆匆出了家门。 *** 初春的空气还有些干燥，就连同迎面的风都夹杂着几分生冷，傍晚时分的天气更是透着一股凉意，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套一件薄线衣就出门了。 他挤上正值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寻找立足之地，车厢内人们或高或低的谈话声让他有些窒息，他让自己靠近车窗的位置，以便他可以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 公交车的门机械的打开又关闭，车厢内响起的单调报站声都令人感到烦躁不安。 “果真，逢魔时还真是不宜出行啊。”罗羽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在听到“前方到站，惠明高等中学”几个字之后，他就跟随着一小股人群顺利的挤下了公交车。 黄昏中的惠明高中依旧是一副繁忙景象，进出校门的学生络绎不绝。 罗羽低头查看手机，时间是五点三十五分，现在正值同学们的“半小时”晚饭时间，晚六点一到，晚自习的时间也就来了，到那个时候，想要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的从大门走出学校，就要颇费一番周折了。 好，今天就速战速决吧。 下定决心后，他便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正有两个鬼祟的身影一直尾随着自己。 如果不是中午走的匆忙，把书包里的黄表纸落下，也不至于重新回到教室了，更不至于听到那些来自走廊尽头的“鬼哭狼嚎”。他心想着。 他将书包单手拎到了肩上，原本打算忽略掉了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两双眼睛，可对方飘忽不定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拜托，你们两个好歹是亡灵，是鬼，还是百年不能投胎的那种死鬼，如果实在没正经营生，就逗弄那边吃饭的几个女孩子去，吓吓她们积点阴德，也总比有事没事阻碍我做正事强得多啊。” “罗羽，你今晚还是不要去了。那家伙的怨气太重了。”女亡灵担忧的说道，面容却是一副万年不变的阴森样子。 “早上那窗框的事情……就是它搞得鬼吧？”罗羽不动声色的问道。 男亡灵和女亡灵接连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它是没那么容易死心。”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去招惹它啦。” “你们少掺和，我去干正事了。”罗羽语气生硬，责备道。 “罗羽！”女亡灵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怒不可遏的说道。 “罗羽，你不要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做‘正事’。消除恶灵的事情，地府的阎王都不管，你何必要拿这种事当‘正事’呢？我就不明白了，拥有那双可以看见我们的眼睛很苦恼吧，像你这样的小孩不是应该装作看不见我们更轻松嘛，为什么要帮我们呢？再说，你今天对付的那位可比我们在人间的时间更久，恐怕还没等你打开她的心结将她超度，她就已经要了你的性命了。” 罗羽愣在了原地，像是给予对方安慰般，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道：“这个……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她呢？” “我有我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你才为了‘你的理由’来帮助我们？” “你们以为呢？谁会有事没事跟鬼打交道，自然是有我的好处了。”罗羽干笑了一声，面容比早上它们见到他时，还要苍白许多。 罗羽无奈的再次笑笑，道：“你们两个可真不像是鬼。” “你也不像个正常的人类。”女亡灵不甘心的反击道。 “我……” 罗羽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因为他在一次次的消除滞留在人间的亡灵的同时，也在质疑着自己的身份。 算是人类吗？人类会用自己的身体饲养不知名堂的怪物吗？那自己是怪物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还要拥有人类的外表和思想呢？ 抱着困惑的想法，他拎着书包，跑出了教学楼，穿过了一号与三号教学楼之间的幽静小路，轻车熟路的从小路的一个缺口处拐了进去，拐到了学校位于西南方向的一处小花园。 孰料，花园深处的人工湖旁，早就有个乳白色的身影在等着自己了。 它耷拉着脑袋，缓缓抬起头，用自己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一丝不坏好意的笑容，看的罗羽后背一阵发毛。 “听说，你叫罗羽？”对方笑意盈盈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