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世外醉翁
远山自有远山高,人间处处皆桃源; 无心三国成关公,誓言一抹策惊鸿。 若非心之不能及、力之不能及、执念之不能及,便没有异想天开,这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掺杂七彩的是非黑白? 世外山,是一座离江湖最近又最远的山! 之所以近,是因为它本就不远;之所以远,是因为它太高。 它到底有多高?没人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攀及巅峰,又怎会有认知它多高?或许它也并不高,毕竟离白云还差了一大截。 清晨,日出,能在这个时候赏日的人并不多,举世一数定不超过三分之一。 世外山地处陕北崇山峻岭之中,身处云端天际之处,由于它是东边山峦的第一座,自然沐浴晨辉也是首当其冲。 山腰处、雾霾中,雨露未开,光林不显。 老树下、枯叶为床、苍天为被,一个蓦然沧桑的老翁静静的躺在那里打个呼噜,一个比一个弱,似乎即将就要醒来。 他面色红色、体型不瘦、发眉不白,身体还算健朗,年事也不算很高,否则也不可能在深秋的老林中睡得如此安详。 晨辉破晓,第一缕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坐起身子赶紧伸出双手四下翻找,终于在枯叶覆盖之下拾得一个破酒壶,摇了摇酒壶里面叮铃作响,酒未满、但至少有。 老翁仰面朝天,咕噜咕噜的大喝着,直到再次摇动酒壶,里面没有丝毫声响的时候,他才满意的微笑,将空酒壶扔到一边。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躺了下去,嘴里还不停的打着嗝,似乎这就是他的早餐,他的人生似乎只有三件事喝酒、睡觉、等死。 “咯吱”一声,这是枯枝断裂发出的响声。 老翁睁开眼睛,笑了笑说道:“有朋之远方来,不亦说乎!” 说罢,老翁坐了起来,朝着发声的地方望去。 只见一个行色匆匆疲惫中又带着一丝倔强的中年男子,朝自己这边缓缓行来。 直到中年男子走近,方才看清此人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宋乾宋大侠。 宋乾走到老翁面前停了下来,诧异的说道:“真想不到在这破地方还能见到人!” 老翁笑了笑说道:“你这句话里面出现了两处错误,可见你来这里就是个错误,我劝你还是早些下山吧!” 老翁此话一出,宋乾倒觉得眼前这个容貌普通、灰头土脸的老头子有点意思,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也忍不住想坐下来歇歇,与这位偶然老问叙上一叙。 宋乾坐到老翁身旁不远处,微笑着问道:“你倒是说说,我话里两处错误在哪?” 老翁站起身来围着宋乾活蹦乱跳,活脱脱像个猴子一般,神色举止幼稚到五岁顽童都望尘莫及,或许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久了,早已忘记人世间人该有的本性。 老翁凑到宋乾左耳旁,唧唧咋咋的说道:“首先这里不是破地方!” 又跳到宋乾右耳旁,唧唧咋咋的说道:“其次我也根本不是人!” 老翁跑到宋乾跟前,指着宋乾的鼻子说道:“既然你觉得这是个破地方,你还执意来到这里,于你而言来一个破地方,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等到老翁叽叽歪歪的说了一大堆歪理之后,宋乾只能默默的微笑着,他没有去反驳老翁的话语,因为老翁的那些话毫无破绽根本就无法反驳。 宋乾好奇的问道:“你刚才说那些我都赞同,但既然我来了,就一定有来的理由,就算是个错误、我也有坚持去犯错的理由,而我现在好奇的是天底下竟然有人说自己不是人?” 老翁傻乎乎的左右望了望,走到宋乾跟前问道:“你是在问我吗?” 宋乾忍不住破口大笑,接着点了点头。 老翁一副卖关子的架子,轻轻的叹息道:“说来话长。” 接着,老翁在宋乾面前来回走动,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语,宋乾也并未认真去听,他也知道对方也并未用心去讲。 说了大半天,老翁似乎是说累了,走到宋乾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所以我可能是人、是鬼、是仙、是畜生。” 说罢,老翁回到他方才躺着的地方继续躺着。 望着身旁这个嘻嘻哈哈的老头,宋乾忍不住笑了,这的确是一个很逗乐的老头,但宋乾笑着笑着也就沉默了。 想到自己前来世外山的初衷,他不由的叹息道:“哎!想寻世外之人皆怀一颗不安于世的心,而找到这一刻也不过如此的稀松平常,回忆终究是抹之不去的,除非有一天能如这位老者般傻到忘我。” 老翁偷偷的瞟了瞟一旁暗自神伤的宋乾,又侧过身子偷偷的笑着,嘴里喃喃自语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汉,江湖如此美好,最最不该的就是生出了那些毒人的花,幸好!当初老头子我跑得快!” 说罢,老翁“咯咯”的偷笑着。 又过了很久,宋乾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身后层出不穷、无穷无尽的密林。 宋乾拍了拍老翁的肩膀问道:“请问还要多久才能翻过世外山?” 老翁坐了起来反问道:“你从山脚到这里用了多久?” 宋乾想了想说道:“大概八九天的样子。” 老翁又躺了下去,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扳着手指头说道:“那大概还需要十八九天的样子。” 宋乾竟然的大叫道:“还要这么久啊?” 老翁再次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没错啊,我算了两次,应该不会错!” 宋乾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更不想再去理会身旁这个疯癫的老翁,起身朝着上山的路继续走去、 突然,老翁大喊道:“留步。” 宋乾回头不耐烦的问道:“怎么?” 老翁指着宋乾腰间的酒壶,一边擦拭着嘴角的口水,一边诺诺的说道:“能不能把它留下?” 宋乾并不像过多的去纠缠,取下腰间的酒壶向着老翁扔了过去,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老翁捡起酒壶如获至宝一般,仔细的观摩了一般,然后打开盖子大口大口的喝着。 黄昏,日落,能在这个时候赏日落的人一定很多,这世上至少会有三分之二及以上的人在观日落。 人世生来就是一个矛盾杂交的一锅粥,世人无一不崇拜希望和光明,可总爱落寞夕阳的残缺和遗憾,想想可能是因为晨辉出来之际,被窝里还有些许的余温。
夕阳来临之间,老翁静静的凝望着东边的天空,这里虽看不到夕阳却能看到阴暗的天色,自然也知夕阳的到来。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咯吱”一声脆响,又有人来了。 老翁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严肃的说道:“此时本不应该有人来,但他还是来了。” 暮色浓重,落叶飘飞,衣衫轻抚,一缕黑色的流纱。 剑客来了,他带着他的剑,握剑的左手在深秋寂静的山林之中更显寂寞和冷酷。 望着这只沧桑枯荣的左手,老翁喃喃自语道:“需要多深的情才能练成如此的无情?” 剑客从老翁身旁走过,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看老翁一样,继续朝着上山的走去,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身旁有人。 老翁喊道:“剑客,留步!” 剑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老翁的言语,他回答了他还是要继续走,又何必浪费唇舌? 老翁站起身来,冲到剑客身前拦住去路,微笑着问道:“剑客,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每个人来这里都有一个理由,你更是不会白来的!” 剑客也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的老翁,冷冷的回答道:“杀人!” 老翁听到这两个字不禁的打了个寒颤,微笑着自语道:“这天气真够冷的,看来要加衣物了!” 剑客没有理会老翁的玩笑,冷冷的说道:“你准备何时从未身前让开?” 老翁收起笑容,严肃的问道:“告诉我,你准备杀谁?” 剑客道:“杀该杀之人!” 老翁道:“你确定这次定能要他性命?” 剑客道:“不确定。” 老翁继续问道:“那你还来?” 剑客道:“我已经来了。” 老翁没完没了的问道:“杀不了怎么办?” 剑客道:“他在我心中已是死人。” 老翁再次发问:“既然已死为何还有穷追至此?” 剑客道:“他该死就有不该存在这世上的理由,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老翁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想问的已经重复了。 两人对视而站,久久的凝望着对方,眼神的交流总能传达一些比较真实的东西,可从剑客的眼神中,老翁只洞察了一股矛盾的杀气慈悲又无情。 老翁退到一旁为剑客让开去路,剑客没有迟疑,坚定的朝着那个方向也是黑夜的方向走去。 当剑客的背影快要消失之际,老翁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若世外非你想的世外、杀之人不是该杀之人,还请尽早离开!” 望着剑客渐行渐远,即将与夜幕混为一谈的背影,老翁眼神之中似乎闪过一丝不舍和挣扎,转过身饮完酒壶中还剩的酒倒头就睡。 夜幕之下,他的脸上不再有笑容,紧闭的眼角似乎有泪水划过,还来不及分清那究竟是什么泪?就匆匆的埋葬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