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贼劫粮
这时的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炕上的人们抢着只有一块玻璃的窗户向外看去,因为窗户上下都糊着窗户纸,只有这一块带有霜花的玻璃能往外看。 “我二哥回来了”第一个到窗户边的苏老四说了一声。 此时,屋里的大人小孩都向外边拥去,大雪还在不停的下着,到屋外就看见从大门外的雪中,有两行深深的车辙印一直到马棚前。老三、老四快步地跑上前去帮他们的二哥卸下了牲口。这挂车可真是够上讲究的,拉套的是两匹墨黑骡子,驾辕的是一匹枣红马,车是当时最好的胶皮轱辘大车,老三把马牵到马棚里后出来对他二哥说: “二哥,你阴历腊八走的,这一晃二十多天了怎么才回来啊?” 明庭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提了,这一次跑车差点要了我小命。” 全家人站在雪地中仔细打量着老二的这个样儿,看他和平常的时候简直是没个比,身上穿着的羊皮袄脏兮兮的油黑发亮,也不知道他几天没有洗脸了,胡子长得也挺长了,最让家里人失望的是,车上什么年货都没有。 此时的明庭看出来了全家人的心思,他低着头说道:“外面的天气太冷了还下着大雪咱们进屋再说吧。”进到屋里后,明庭从脖子上解下蓝布围巾,从腰间解下蓝布腰带放在炕沿上。他的媳妇秋丽已经打来了一盆热水心疼的说道:“明庭,快洗洗脸和手吧。” 这时炕头的这一头已经腾出了一块地方来,老二刚刚洗完上炕坐下,老爷子就急急忙忙的问他:“孩子,你去了这么多的日子,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此时全家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老二明庭的身上,老二喝了几口水,还坐在了热热的炕头上,此时冰冷疲惫的身子好像缓过来许多。 “我是腊月初八最冷的那一天带着我们后院的王老八和“大把头”何维贵他们两挂车走的,我从家里装的是高粱和黄豆,他俩拉的和我差不多,当天下午我们就到了省城北部的大车店。快过年了,这大车店的院子里面可真够热闹的,聚沙河南北卖粮的大马车和置办年货的大马车可真的不少,马车停了满满地一大院子。 大车店屋里的南北大炕,都住满了赶车的老板子和伙计们,我是那里的常客,大车店的老板和我的关系是没有说的,他把我安排住在了上房的里间里。众赶马车的老板子对我常年跑车也都非常的熟悉,王老八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把正房内火炉子上唯一的一把铜水壶拿到了我的屋中,众赶车的老板子们只笑不语。 吃过了晚饭,大车店的炕上和地下顿时热闹了起来,看小牌的、推牌九的、有溜出去看地方戏的、还有出去逛窑子的和坐在炕边拿虱子的,汗臭味和臭脚丫子味充满了全屋,真是乌烟瘴气的。此时的王老八也不知道啥时候溜了出去,去找老相好的妓女小红了,明庭和何维贵去澡堂子泡澡了。 到了下半夜,有聚沙河北一个大户人家管事的大车老板子,人送外号“乌云抖”,他和众车老板子聚众推牌九,一口气就输掉了七大马车的高粱和黄豆,赢他的人是我赶车的朋友老吴他们几个老板子。“乌云抖”他下边和他同来的赶车老板子谁也不敢吱声,因为他们都知道大财主就是他干爹,老财主的女儿和他还有一腿。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大家正在套车装粮准备去集市上卖,突然大车店的大门外开来了一辆帕斯车(轿车)和一辆卡车,满车的日本兵和伪满州军下车后他们就堵住了大门,这时从帕斯车里下来了一个穿着黄呢子大衣的日本人,他头上戴着一顶战斗帽,腰间皮带的左边挎着一把东洋刀,下边穿着一双铮亮的大皮靴,他的后边跟着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伪满州国军官,这个伪满州国军官腰间别着一支撸子枪。 这一大群日本鬼子和伪满州军冲进了大车店的院子里,他们把店内所有的人连推带搡的都集中在了院子当中,黄呢子大衣和狗皮帽子站在大车店门前的台阶上,黄呢大衣对着狗皮帽子“叽里哇啦”说了几句东洋话,狗皮帽子点头哈腰的听着,然后他对院子里站着的所有人说: “为了满洲圣战,你们这些大马车拉的粮食和物质全都充做军用,每车拉多少袋粮食皇军现在过一下数,然后给每车出一张收据,你们把粮食送到应去地方后,接收方必须给据上盖章,回来后你们再到皇军处报到验证,现在由我带队去往内蒙边塞的皇军粮库,马上启程,不愿去者送到黑龙江去做劳工。”
院子里站着的众人群听后是一阵子sao动,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愣住了。平时的王老八说话就结结巴巴的,今天他壮着胆子来到了黄呢子大衣和狗皮帽子站着的台阶下,他知道自己的这马车粮食是全家一年的生活希望,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纸条,打开之后对着狗皮帽子说:“我家的出河粮都已经交完了,你们不能扣我这车粮食,我这里有一张交出河粮的收据。”其实王老八心里知道,这是一张假的出河粮收据,今天就得冒险用这一招了。 下面的人群中也有不少的人都掏出了出河粮的收据纷纷地说:“我们的出河粮都已经交给了日本人,你们为啥还要扣我们的粮食?” 狗皮帽子一把抢过了王老八手中的收据撕个粉碎,扔到人群中说道:“出河粮是民用的,今天这些粮食是军用的,你们他妈的少废话。”说着一脚就向王老八的前胸踢去,王老八闪身躲过,快速的钻到人群中不见了。 这时推牌九赢了“乌云抖”七马车粮食的老吴,和其他几个车老板子出来和狗皮帽子理论,黄呢子大衣一见有点不耐烦了,他挥了挥手,这时上来一群的日本兵把老吴他们这几个人摁倒在地用绳子捆上了,随后抬到大门外的卡车上,送他们去黑龙江做劳工了。 聚沙河北的大老板子“乌云抖”在下面人群中暗暗地偷笑着想道:“老吴他们几个人真是财迷心窍舍命不舍财,弄了个做劳工干苦力的悲惨下场。”明庭一看眼前的形势不好,他马上示意大伙不要做无结果的抵抗了。 狗皮帽子这时又说道:“上内蒙还是上黑龙江做劳工你们他妈的自己选择吧。”下边的众人只好暗暗地叫苦,他们乖乖的不情愿地顺从了。 一溜的大马车拉着全家人一年的希望向西北方向赶去。雪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印。他们每挂车上都有着一名全副武装的满州军押着,因为我这车的粮食多而且车好,狗皮帽子出门就上了我的大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