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懒得取名字
翌日卯时,一大帮人用了早膳后便踏上回皇城的路。马车摇晃过官道,连行两日便离皇城只隔一道城门。 国师和扶苏、书生分乘两辆马车,一路上并无交集。这日天色已晚,众人遵国师之意在城门边角客栈中歇下,为明日面圣整顿。 众人差不多都已回房休息,烟无澜思量一番,提腕敲开了扶苏二人的房门。 那厢扶苏正索要了书生的命格簿看着,听得敲门声,忙将簿子收入袖中。柳止生起身开了门。 “打扰了。” 见门口是烟无澜,柳止生便侧身让开。烟无澜颔首,进门坐下。 “不知国师有何事?” 窗外天色漆黑。晚风漏进窗棂,轻轻拨动墙角的竹枝。柳止生将窗户带上,也在桌边坐下。而扶苏原本正倚在床上,听得国师有事要说,便挺直了腰身。 “有关进宫面圣的一些小事要和二位交代一下。” “国师请讲。” 扶苏出声。 烟无澜便问道:“明日我将带二位进殿受赏,不知该如何道明二位的身份?” 闻言扶苏一顿,说起来他刚下凡,只胡编了一个白公子的名号,家底交好一概没有。而书生的身份他也从未了解过。眼下想来,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我倒没细想。” 见烟无澜露出了然的神色,扶苏思量一下,挑眉看向了柳止生。 “不过国师无须着急。让书生说一个便是。” 司命擅长写命,随便捏造一两个身份对这书生来说定然不是问题。 柳止生倒也不慌不忙,开口道:“我只是书生一介,家住洛阳,父母病逝。而他侠客一名,行走江湖,自小无父无母。” 这身份倒是简单利落,扶苏对侠客的身份还算满意,烟无澜也点了点头。 “那二位该如何称呼?” “我姓柳名止生,”书生瞥了眼扶苏,见他没打算发言的样子,便眼一眯接着说道:“他姓白,名,莲。” “白……莲?” 烟无澜置疑,柳止生扫了一眼微愣的扶苏,淡定道:“对。白莲乃他自取,用作江湖名号。” 扶苏顿时无言。 方才玩太过了,没想到这书生,睚眦必报。 烟无澜看向扶苏,扶苏好笑却也没反对:“那就白莲吧。淤泥不染,清涟不妖,倒也挺好。” 烟无澜不置可否,身份姑且算是定下了。他抿唇,扫一眼二人。 “国师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还有一事。”烟无澜顿了顿,开门见山:“敢问月老,为何会被天将纠缠以至下凡?” 扶苏挑眉,他和司命之事虽已经传遍九天,但神凰岭遥隐于世,而烟无澜还待在凡间,因故并不知晓原因。 “小事触犯了天帝,正带罪潜逃。” 他一言带过,却也不瞒着他已是罪仙的事实。 见着烟无澜瞥向书生,扶苏抱臂:“半路同这书生认识,便打算结伴求个道。他修仙,我保身罢了。” “原来如此。” “罪仙之身可会困扰到国师?”扶苏向后靠了一靠,干脆说道。 神凰岭自然也算是九天的人,眼下捉拿他可是功高一等。若是要合作,与其瞒着便不如一开始便挑明,省的到时候帮了忙却被反叛捉拿。 烟无澜眼色一闪,颔首,春水眸微微一弯:“你我是一道寻救太子的同伴,自是不会困扰。” “那便是最好。” 扶苏点头道。柳止生噤声,不动声色打量着国师。 烟无澜语落便起身道:“打扰二位了,入夜了快休息吧。” “国师也是。” 柳止生应一声,烟无澜便出了门。 扶苏往床上懒懒一躺,闭眸低低出声:“书生,看来我们要快些寻到太子了。找不到太子,这国师说不准会将我亲自送到天帝手中。” 柳止生瞳色一深,熄了桌上的烛火。 “睡吧,他送不了。” ……………………………………………………………… 子夜的山谷,桃花流水,皓月当空。 湖面上风烟四起,浮起的白雾如羽毛撩拨着夜色。 一人戴斗笠撑着长篙,静立在小舟上。近了看,他苍老的脸上眉头紧皱,他正兀自喃喃。 “风流,大事不妙了。我当初做的错事,如今恐怕要……” 他盯着深不见底的湖水,面露痛苦之色:“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我的后人,可是风流……那孩子注定是要死的,即便是龙王也不能逆天啊……”
他的手有些颤抖。一阵寒风掀起,覆在他身上,茫茫冷雾中他却不觉得寒冷,反倒有些熟悉的暖意。 “……是你吗?风流?” 他急忙挥动手臂想截住那阵风。那风却挣脱他,暖意转瞬即逝。他徒劳地低下头,喉中突然一阵干涸。 静寂的湖面上,就在他的影子下方,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被湖波弄皱,悄然散去。 “我该如何是好呢?风流……” 那日随着一声青年的嘶吼,金乌破云,龙王出水。白日下大雨却连下三天三夜,满了幽谷河岸。 傲气的龙王锦袍飞扬,怀抱着昏迷的太子一头钻入湖中,一路飞游进了龙宫。 此时有千百颗夜明珠嵌壁,万片琉璃为瓦,满目流波璀璨的偏殿内,一紫衣青年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呼吸均匀。 额间佩玉,眉目清朗,正是太子连夙。 “他要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大殿内龙王敖阡负手而立,勾勒着三圈金纹的眼角怒气流转。 “他受了刺激……这、这几日之内就应该会醒……”医者模样的人唯唯诺诺地出声,却突然被以一道锐利的金光截住话头,他连忙跪下:“请龙王息怒!” “废话连篇。”敖阡冷了面色:“已经三天了。” “龙王饶命!” 敖阡拧眉,理也不理地上忙不迭磕头的人:“你的命于我何用。连夙的命,多少人来换都不够!” 他长腿一迈,便撩开帘子来到床边。床上的青年,眉目柔软,清浅的呼吸下胸口微微起伏。 一身煞气骤然褪去,敖阡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脸。 好久不见。 他低低比着口型,生怕吵醒了青年。 早知道不该给他那么强的刺激。 敖阡沉了面色,懊恼地将不知死活跟进来的医者掀翻出殿外。 他盯着连夙半晌,满心挫败地吸了口气,弯腰在连夙唇上印下一吻。 却没曾想明明三天都没醒的人,突然轻轻皱了皱眉,半晌清咳几声。缓缓睁眼。 “敖……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