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善恶分际登高崖2
朱元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判断他说的这些到底有几分真假,道:“噢,那里面可是有你的发妻、妾室和诸多孩儿,你舍得?” “为了陛下的宏图大业,为了打击狄远这个狗贼,小人这点牺牲微不足道。相信我家人在这的话,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很好,忠心可嘉。” 陈谷年看到朱元似有喜色,应该相信了自己不是狄远,正欲再说几句好让他放了自己,陡然听到一声冷冰冰的话:“如你所愿,朕今日已经全把他们杀了,不论男女老幼,共计两百七十四口。你可满意?” 陈谷年乍闻此言,立马僵住,那些寒冷从链条铁索上汹涌而来,片刻之后他又笑了起来道:“陛下英明,杀的好!杀的好!” “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狄远。那我就不用死了吧?” “你不是死了么?”朱元丢下这句就要离去。 陈谷年见事情没有回转,马上叫喊起来:“陛下,我还有个秘密。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不,我先告诉你,你满意了就放了我,行吗?” “说吧。”朱元没有回转身子。 “陛下,那些鲛人已经被狄远转移走了……” “什么?转到了哪里?”朱元转身怒气冲冲地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他是一次运一两个,运了快一年才运完的。不过小人知道几处大致的地方,小人愿亲自出马去抓那狗贼。” “快说。” “一处是他家别院的井下有个地窖,非常隐秘。一处是春花楼的后院的假山里,也有密室。还有,估计就在外地了。” 朱元听他说完,右手微微做了个手势,一道黑影从黑暗中急闪而出,接着白光一闪,陈谷年脖子上已经有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你……无……” 朱元戴上兜帽,紧了紧皮裘,吩咐了一句“速查”就向外走去。 那个跪在地上的黑影又是一闪,没入黑暗中。 炎国魏郡,与西梁国房陵郡、青幽国南阳郡、岚国江夏郡相邻,南北隔着一条宽大的宁江,是个四争之地,多有战役。可战争填的不仅仅是人命,还有那无数的铁器、车马、粮食、布匹等等。于是不知何时起四国非常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休养三年打个一年的节奏就开始了。因为担心旁边还有壁观的渔翁在,每次开打也不激烈,往往都是偷袭之类的战斗,或者舌战密谋之后联合三国或者两国的力量夺一小块地方后瓜分。 年初一的那一场行刑令宛都臣民震惊不已,口耳相传,没几天已传遍炎国,甚至已经在各国朝廷里都引发了激烈的争论。魏郡后方的信都、上党、清河、河南等郡的兵力和物资都突然间增加了不少,各国密谍探得消息传回各自朝廷后不久,青幽、西梁两国都加强了此处的兵力,岚国见状也开始增兵,反倒是魏郡这里没有什么动静。炎武皇帝朱元知道此事后自是大为光火,连连贬斥了几个参与谋划和行令的文臣武将,连内侍都杖毙了几个。一时间,炎国四周与其他国相连的边郡皆是征壮抽丁,日夜练兵,风声鹤唳之下,草木皆兵。四国从来没有过这么紧张的局面,都忐忑地关注着这大战到底是要从哪个地方点燃,是局部还是全面。 官道上,隔三岔五地就能看到拖家带口的一伙人,或肩扛,或挑担,或牛车,或驴驼,个别家境尚可的则坐着马车,带着仆役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载着满车的家什往炎国腹地后方赶路。看路上这情形,这魏郡的布置没有迷惑住敌国,甚至连自家的百姓都不相信,纷纷逃难。 正在这时,迎着难民们的方向,奔来一队人马,足足有十多人,皆穿青衣武士劲装,风尘仆仆,面色憔悴,两眼都有些发红,似乎刚刚都在连夜赶路没有休息好。这伙人有的一人一骑,有的一人两骑,脸上都蒙着青布,披着带兜帽的青色斗篷,看他们的行为举止也不像是军伍之人,倒有点像外出的财主和护卫,不知为何要向即将发生战争之处奔去。 路人们纷纷好奇地放缓步履打量着这伙人,突然一声嘶鸣接着嘭的一声巨响,路上顿时尘土飞扬,原来是一匹马暴毙摔倒,连同马上的人也甩了出去,却见那个瘦小骑士在空中身子轻轻一扭,霎时整个人如同陀螺般飞转避到了路边。后面的骑士见状纷纷避开毙马向两旁跑了过去再拉住缰绳停了下来,倒是把几个停下观看的路人吓得避让不及倒退几步摔入了一旁的田里。紧接着又是几声嘶叫,马匹又接二连三地倒下了好几匹,这时马上的众人早有了准备,纷纷跳转下马,只是如此一来,剩下的马匹已经不够众人骑坐。一众青衣人以那个瘦小青衣人为核心散开,一边驱赶着过路的人不要过来,一边借机歇息吃些干粮喝些水。 “阿远,如何?”另一个瘦小青衣男子走近身去,俯着身子关切地问道。 “小贤,不耐事,就是脚有些扭伤。”叫阿远的瘦小青衣男子此时蹲在地上揉着脚,兜帽在刚才那次躲闪时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头夹有银发的头发,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脱下靴袜一看,阿远的脚已经肿了起来,他苦笑着说道:“当年就学了一点皮毛,这些年过于安逸没怎么动,今日一动就受了伤,真是老了。” 看着小贤担忧的神情,阿远又道:“小贤,不如你带着小行还有小贞、小忠、小信他们先走,马匹你们全带着,继续全力奔走应该还能撑住,这样再过一个时辰就应能到那里。然后你们坐船顺水而下至大海,就应该无虞了。” “那你怎么办?” “我留下,侍卫也留下,做些布置,然后我们从小路赶过去。顺利的话就晚到半天,另寻船只走。我们最终地点见就可以了。”阿远见小贤还有些担心道:“放心,我们行动的早,起码快了他们一天。加上日夜兼赶,又出其不意走的是最宽大平坦的官道,他们估计还在那些小道里搜捕那几路疑兵呢。没事的,你们快走吧。” “那行!你自己小心。”小贤见事已至此,危机又尚未解除,只好当机立断道:“小行、小贞、小忠、小信你们跟我走,其他人留下保护主上。” “诺!”一众青衣侍卫齐声应道。 “小贤,帮我留下一点血脉。”阿远又嘱咐了一句。 “好!”小贤应了一声,越上马背喝道:“走!” 阿远看着那五个远去的背影,突然沉声道:“杀了!” 那一干青衣侍卫纷纷拔出刀剑,把那几个围观的路人砍杀了,几个探头探脑的路人扔下行礼拔腿就跑,一路叫着“强盗杀人啦强盗杀人啦”。青衣侍卫也不追,负起阿远就往一旁的山路走去,进了林子,十几人又分成了三路而行。
行得片刻,突然发现前面坡上站着一个身披白色银甲的武将。 “狄远,本都督等你很久了。”那武将见守株待兔逮住了狄远,甚为得意。 “林开河,你怎么会在这?”狄远有些吃惊,他们走这路都是因为出了点意外临时决定的,怎么他能预先知道并在此埋伏。 “还不束手就擒?”林开河此言一出,周围的林子里一阵晃动,几十只弓箭已经对准狄远了他们。 “既已如此,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我出发前,陛下去找了国师,让他算了一卦,让我在此等候即可。你可知此处唤作什么?”林开河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给他说清楚缘由。 “什么?” “此山名为定远山,你名字里有个远字,注定逃脱不了。” “噢。既然国师出手,我肯定没法走了,那我投降。” “什么?就这样?”林开河有些吃惊地问道,这家伙竟然不反抗,有违他一贯的风格啊。 “对。就这样。你绑不绑?不绑的话,我们就回宛都去。我也想问问朱元,这家伙为什么要灭我的族?” “你真的投降?”林开河又问了一遍,见狄远仍是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于是吩咐道:“打道回府。” “不好!”林开河刚说完回去就想到一个疏漏立马叫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树林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惨叫声,那些刚刚放下弓箭的士兵瞬间被人割了喉。 “主上,你没事吧?”原来是刚刚那两路分开的青衣人包抄回来。 “狄远,你个无耻小人!”林开河见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精兵片刻间少了十几人,心痛不已,腿轻轻一蹬,身子已然跃至狄远面前。 众青衣侍卫见状急忙来挡,可哪里抵挡得住,瞬间被暴怒的林开河打伤了两三个。 “射!快射!” 林开河此时不忘指挥兵士作战,在他的连声催促下,围着的士兵也攻上前来。那些围着的弓箭手终于也射出了箭,虽然发射时都避开了自己人,但乱战之中难免会有误伤,好在林开河本身是武道强者能一一避开。这样一来,反倒把狄远一伙全部压制住了。良久,林开河浑身是血,身上也有多处伤口,那些青衣侍卫也几乎死伤殆尽,而林开河带来的士兵也死伤了一半多。 “开河,我投降!”狄远眼见突围无望,说道:“你们也放下兵刃,林将军会绕过我们的。” 狄远也叫剩下的两个青衣侍卫放下武器,那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主人的话扔掉了刀剑,护在狄远面前。 林开河举起手止住了进攻,走上前去,忽地一刀,那两个青衣侍卫已经被劈开,尚未倒下的身子鲜血直喷,瞬间狄远的身上也溅满了鲜血。 “无耻老贼,若不是陛下吩咐,我定把你也杀了!”林开河恶狠狠地拿刀在狄远脖子上一比划,下令道:“带走,上重枷,越重越好。” 片刻之后,打扫完战场的士兵已经押着狄远行军,荒僻的山道上又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