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铁胆雄心画方圆2
渐渐地,他觉得砍柴扛货不再费力,手上那股气流也消失不见,这世间万事也都有规律可循,如同木柴上那些条纹。 “你天资聪颖,进展神速。我也得走了。”黑袍男人这日却没有上课。 “走?”男子小声地说了一句。 “过往的种种已让此刻的你如同一把未出匣的宝剑,终有一天会让世人惊叹。自然你我师徒缘分也走到了尽头。” “你看这头顶星辰闪灭,再看脚底蝼蚁爬虫,我们也只不过是茫茫宇宙中的一颗尘埃。这些尘埃原本混沌,偶然间有序凝在了一起,就变成了我们眼前的万物。他们痛苦,他们欢笑,他们忙碌,他们挣扎,他们贪婪,他们善良,这世间才那么的迷人……” “那么久的平和安逸,他们只剩下了懒惰,贪婪,无耻……” “这九曜,这昊天,这诸神,这群羊,都在等着我们。” “你准备好了吗?”黑袍男人说了很长很长,像是在感叹,又像是有些愤怒,又像是在赞美,最终化为了一声疑问。 男子心中一紧,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正十方,你的师父,寂天教‘寂’部教长!”黑袍男人说着,声音由低到重,由缓到紧,最后的几个字已如同敕令,直入男子灵魂。 感受到那股神威如海的气势,刹那间,男子已不堪重负,跪倒在地,问道:“师父,我可以做什么?” “我们是神的仆从,我们又是万灵的神。我们谦卑,我们高傲。我们身负重任,我们要拯救万民,我们要让世界充满活力……” 男子低着头听训,试图从话语中结合以往的学习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世上无规矩不成方圆,久之久之已成人人自我画地为牢,又给后来者无穷的禁锢。万事万物不破不立,但破者未必成,不破仍可活,两权相害取不破,是人自然的趋利避害本性。而这苍茫大地、芸芸众生就是一座巨大的通天塔,塔尖的高度需要极宽广厚实的塔基,而这塔基的多数就可能是你,塔中是我,塔尖是他。你是要做塔基,塔中,还是塔尖呢?” “既然这里的山水不养你,那就去北方吧!”黑袍男人的声音似乎已经慢慢远去。 “是,师父!” “刚则易折,你以后就改名叫‘含’吧。”黑袍男人的声音似从远处飘来。 “多谢师父赐名。” 说完这句,男子已看不到那双靴子,抬头一看,四下里黑乎乎一片,风吹过只有那些松树在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北方,我来了!男子在心中喊着,眼睛却飘向那个记忆中的方向。 不周国在秀州北部,与雍州有着十万大山相隔,气候宜人,万物灵长繁衍兴盛,更有天生药石草木无数。 不周立国,已越千年,传承五十有三。国主性子温和,是以民众安居乐业,君民皆不思战,也是圣帝平天下时唯一不流血之地。国主历来向心修道成仙,治下名川大河多有观、教、庙、阁、斋等各种宗教修道习武流派,或炼丹,或练气,或寻宝,或修器,更有奇异之士,想人不能想,尝试各种非常手段,当然那些行残忍邪恶之事而欲修道者人们往往将之视为妖邪,知之即广邀同道中人除之而后快。 云岚一统,圣帝治世,未变原有国体,上设观风使、经权以制之,少有纷争,财货日盛,天下修道成仙之风蔚然。当下世有十大奇迹,多为聚天下之财而筑,或彰其功,或显其德,或为民便利,不一而足。圣都有三,天空之城、云浮城、黄金城,然不周国有二且加半,殊有荣焉。 一为慈惠院。此处本为不周国太医院。不周国久无战乱,人渐长寿,人老毛病多,且人活一世,不一定有大灾,一定会有小病,为此习医谋生者众;加之不周国气候适宜药材生长,配药方便,天下名医学徒慕名而来者众,遂成天下医药研习之圣地,连星罗门如此财大气粗、人才荟萃也无法比拟;第二十任不周国国主将太医院改名为慈惠院,对民众开放,时有针对贫寒病残的免费施针赠药,于是声誉日荣。 二为稷下学社。学社本为名医授徒学习医理药理而设,第二十任不周国国主下令在不周国行医之人皆须相互传道受业以解惑,疑惑之多常有非名医药农可解之处,求教于各方师者达人,遂成各行各业授学辩难求真之所,久而久之多有大贤归附,研习辩难蔚然成风,享誉天下。 半个为通天塔。塔图初设九九层,高三百六十米,原为修道通天而设的祭坛。开工已过百年,地宫五层已成,地上已至三十层,八百年盛典后虽已荒废,但仍为当世最高楼;修建地宫五层历时八十年,地上三十层耗费六十年,加诸符文法咒,不惧水侵,不畏火袭,坚固无比。不知何日起,被人发觉此中妙处,遂成约斗比试佳地良所。某日,一外来贫寒之人突发奇想,以通天塔层数制定榜单以分武功道法仙术的高低,风靡于世,此人因而咸鱼翻身遂成商贾大亨,也成了一方大贤,天下知名。 通天塔榜单的出炉几经修改调整,形成了一系列被世人认可的评选规则:每层有十二个高手和十二个随机抽选的观众组成的评审团,高手为每层榜单上在现场的排名前十二名,后来者可挑战替代之,被挑战者避战或弃权也被替代之,被挑战者无论胜负都可投一票,挑战者无论胜败且有过半者同意可得被挑战者相近排名。每月的前十二名自动可上升一层,不过需要经过高一层高手的考验。时移世易,高手榜单日趋稳定,又分化出新人榜、进步榜、女性榜、老年榜,不一而足。 然后,整个榜单只排到了第五层。 可见“神罚”之后,人才凋零。 而第五层只有两个人,朱元和林开河,不知来历,皆走凶猛霸道之路数,两人不分伯仲。 这两人长期霸居四层第一、第二名一年之久,他们不升级,后面的也升不了。而他们到了第五层后,更是绞杀了第四层升级的希望,至今无一人通过他们的联手考验。 是夜,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通天塔第五层。 “古来圣贤皆寂寞。”朱元身穿紫色华袍,一手执玉壶,一手捏着个白色小瓷杯,坐在塔沿饮了一口道:“林兄,幸好有你为伴。” “呸,怎滴这酒的味道差了这么多,都淡出鸟味来了。难道狄狗腿敢昧了老子的银钱,或是给老子的酒掺了水。”林开河坐在地上,啃着半只鸡,不时口对着酒坛就是一阵倒,一坛酒三下两下落肚,随手用衣袖抹抹嘴巴胡须,喳喳嘴道:“怎么,你手又痒痒了,那放马过来吧。”说着,林开河已经起身,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不不不,林兄,你我都打了有三百回了。今日我心情不好,你换个消食方式。”朱元急忙阻止,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兄今日怎么变得心细起来了。看见没?这一壶酒,顶你那坛子,两坛。” 林开河心道有何好心情不好的,真像个娘们,有酒有rou,吃好战斗,这才是好男儿的生活方式。 “你那是想摆阔又小家子气,没听说书先生说英雄豪杰都是要大碗喝酒大块吃rou,那才是真正快活。你看我大坛喝酒,甚爽!”
“刚到这层时,我每天三壶,每次配十碟小菜。你看看我现在吃的是什么?”朱元没有理会林开河的讥讽,自顾自地说着。 “萝卜干,咸鱼,还有猪蹄。”林开河走上前一看,跟自己的酸豆角、鸡rou也没什么区别,莫名其妙地看着朱元,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一年前,我每天喝一壶,配三样小菜和一个猪蹄。而一个月前,我每天只有半壶酒,还有这些大路货的吃食。”朱元说着,语气有些悲伤。 “小菜和猪蹄有什么分别?”林开河还是没明白,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明明是个堂堂武士,偏要学那些个酸儒说话,弯弯扭扭好不自在。 “你……我的一碟小菜值你的五个猪蹄。”朱元有些生气。 “哦,那你不就是傻帽呗,不吃猪蹄吃小菜。小菜这么一夹就没了,中看不中用,人傻没药医,饿死你。”林开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突然间发现这个生平劲敌还有远逊自己的地方,甚是开心。 “你存心要找打,朽木不可雕,你自己足足吃了一个月才有所发觉,气死我了。”朱元好不容易平息跳出来的怒气,道:“我要说的是,我们的钱——少了!” “谁怕你,打就打。”林开河松松筋骨正要出击,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大喝道:“什么?钱怎么会少掉的?难道真是那个狗腿狄吞了我的银钱?害我喝这么淡的酒,我这就找他算账去,看我不捏出他的卵黄来!” 朱元轻轻一闪,已拦在他身前,道:“慢着。不是他。” “不是他?难道是……”林开河疑惑地看着朱元,那个‘你’字在口中打转。 “也不是我。你觉得有人敢偷我们的么?”朱元急道,拿这个直筒子没办法。 看着林开河一脸怔然的样子,朱元继续解释道:“没人偷我们的银钱。是我们的收入少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多动动脑,要有点修养。” “我只要有酒有rou就好,文绉绉的掉句和什么修养是那些穷酸和你的癖好。”林开河顶了一句,凑近了一些,关心地问道:“那我们的钱是怎么少掉的?” “狄老板是个厚道人,也是个生意人。以前挑战我们的人多,挑战者的份钱和外围下注的钱,他按比例收份子;后来,挑战的人少了,他让我们给成衣铺、酒楼代言,他按固定额度收钱。” “哦,这么说,他还挺尽心的。”林开河边听边琢磨。 “商人重利,他这么辛苦伺候我等总归还是要赚钱的,没法增加收入只好节省开支了。” “说到底还是他以次充好,好多昧我的钱。为什么就不能他吃点亏?”林开河听明白了,气得跳脚道。 “为什么就不能他吃点亏?”轮到朱元转不过弯来了,重复一遍,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这个相处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朋友。对啊,他都赚了这么多了,如今我等有难处,怎么就不能让他少赚点。等下要和他好好理论一下,实在不行只能用拳头解决了。 五楼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各自想着怎么对付那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