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秘中之秘、第四节 出发
“阿斯旺行动”已经箭在弦上。 在最后的几天里,阿敏在绿洲中柏柏尔人居住的小村落里面找了一个稍微像样点的草屋,安排这几名东方来客住下;尽管条件依然简陋,不过总算比绿洲边缘的那个机场内酷热的板房与帐篷强多了。 阿敏终日忙于他那伟大的“阿斯旺行动”的战略部署,难得露上一面;而有限的几次探望,也是反复要求白雪寒他们留在地面上,却一次次遭到了姑娘的断然拒绝。 “你们现在只是蓬特的客人,或者说,我私人的客人,”阿敏诚恳而又耐心地解释道,“完全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去冒险。再说,自从你们离开了哈桑的控制,其实你们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何必再执着于那个已经不属于你们的计划呢?” “不,我一定要跟随你们一起行动,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白雪寒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想,这也是少校的心愿,是我的那些不知所踪的同伴的心愿!” “如果我们一不小心成功了,”阿敏有些夸张地笑了起来,“那么我们从国王谷找到的东西也和你们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他们将是蓬特的财产。你们又图什么呢?” “只要能看到它们,”白雪寒激动地浑身发抖,“就对得起我们这一年来一万公里的旅程,对得起那一路上残酷而血腥的杀戮……我就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能够引发那样多的灾难,是不是真的像燕妮说的那样,是一个邪神……” “不,我的姑娘,”阿敏正色道,“神是神,宝藏是宝藏。我们现在一直在讨论的是国王谷的宝藏……至于神,那是另一个话题,”他似乎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啊,这是另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牵涉到这片土地上数千年来像野草一样茂密生长的乱七八糟的宗教……也许我们能够在国王谷找到它们之间奇妙的联系,也许我们什么都发现不了,况且,”他咽了口唾沫,“更多的可能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毫无价值地死在那里,就像条狗一样。” 他沉吟了一会儿,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毕竟,我们可能要穿越这个世界上防守最严密的防线,”阿敏摇了摇头,“我们随时可能丧命。” “您不是说,底比斯的奥西里斯家族将是贵国可靠的内应吗?”白雪寒似乎有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我想有贵国凌厉的空中打击,再加上盘踞了数百年的地头蛇的内应,再坚固的防线也会土崩瓦解。” 阿敏却不详地沉默了。 “奥西里斯是要被牺牲的。”他的面容慢慢变得狰狞起来,“在联合进攻计划之中,他们的任务是占领整个阿斯旺地区,包括高坝和低坝。” 白雪寒一时没明白阿敏的意思,但是阿敏那副可怕的尊荣真的有点吓住她了。姑娘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惊叫起来。 “而你们的空中突击,将直接摧毁高坝,是吗?”白雪寒的脸都白了,“那样奥西里斯的武装力量也会泡在水中了……” “最好是被洪水冲得一点不剩,”阿敏皮笑rou不笑,“这样我们就更省事了。白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白雪寒与楼小八姐弟面面相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残酷,是吗?”阿敏有些讪讪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别那么看我。这就是现实世界……而且,我想,来自一个东方伟大帝国的、见多识广的白小姐,是不会为此大惊小怪的。” “我不知道奥西里斯在历史上曾经和蓬特有过什么深仇大恨,”白雪寒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全部血液,“但我认为,在这样的一个行动之中,你们完全没必要采用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我们的国家有一个古老的格言,那就是四面出击只能四面受敌,最后导致自己四面楚歌。” “不,我们没有赶尽杀绝,”阿敏意味深长地盯着可怜的姑娘,“我们只是顺便,恰到好处地,利用了一下水的力量,洪水,”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顺便,你知道么?正如同你们在龙潭,在克拉所做的那样……我承认,克拉的洪水给了我们极大的启发。” 白雪寒的手神经质一般乱抓,极力想抓住什么东西来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是绝密,出于我们的友谊我冒险告诉了您,”阿敏的语气又一下子变得犀利无比,“我希望您和这两个孩子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他一招手,四名全副武装的蓬特战士围了上来,冷峻地注视着白雪寒三人。 “抱歉,我突然懊恼地发现,这些天我和你们说的太多了,这对于蓬特来说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危险,”阿敏又奇迹般地换了一副笑嘻嘻的神色,“我不得不将你们看管起来,你们可能会暂时失去宝贵的自由,不过失去的时间不会太长。”他掏出自己那只精致的怀表看了看,“黎明时分,阿斯旺行动将正式开始。祝我们好运吧!愿……神……保佑我们!拉,你们汉国的神,哈桑的神,或者别的什么神。忘记告诉您了,”阿敏有些戏谑地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也是个无神论者,整个蓬特都是。” 白雪寒一下子瘫坐在沙地上。 “无神论者,还相信命运!”白雪寒用尽全身力气嘶叫起来。她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为什么突然喊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阿敏笑了笑,带着一帮随从匆匆走了。那神秘莫测的笑容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留在姑娘的记忆之中。 …… 四天之后的黎明时分,震天动地的怒吼声突然打破了达米尔绿洲的寂静。大群大群的鸟儿——被称之为小直嘴太阳鸟的美丽小巧的鸟——惊叫着从茂密的树丛上空掠过,阿巴亚湖中的那些似乎永远都蛰伏在水中的鳄鱼也将头伸出了水面,两只惊恐的眼睛高高突兀,仿佛一截烂木头上长出的两颗瘤子。 机场内,10架双引擎的老古董运输机在坚硬的沙地上一字排开,发动机功率全开。在这样一个时代,一切内燃机不得不具有机器时代的柴油机所拥有的那种外观特质——粗大、笨重,以便能够燃烧质量极其低劣的植物燃料;而使用这样的发动机,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飞机显得笨重无比,并且有效载荷将大大减少。 20台发动机全功率吼叫着,疯狂喷吐着浓烈的黑烟,远远望去像极了怒气冲冲、眼睛肿胀的绿头苍蝇;而它们带动了巨大的木制螺旋桨飞速旋转,在每架飞机后面都搅起了狂风,吹得沙尘遮天蔽日。这些飞机折腾出来的动静与风沙,让不明就里的本地人以为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绿洲内到处都是狂叫逃命的可怜虫;而当他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后,又好奇地远远围拢过来看热闹。 最让人感到稀奇的,则是每架飞机后面都用细细的钢缆牵引着两架帆布钢管制成的******,好像两只幼鸟静静蛰伏在母亲庞大的身躯之后。据说这才是“阿斯旺行动”的核心——蓬特人的空中突击队将乘坐20架******直捣国王谷中的目的地! 在白雪寒的强烈要求下,她被安排进了第一架******内,将作为突击队的一员第一批突进国王谷;而楼小八姐弟吵着要和亲爱的大jiejie同乘一架飞机,阿敏不得不临时撤换下两名强壮的小伙子,以便为这三个麻烦的家伙腾出位置。 狭小的机舱内挤了至少20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统统换下了蓬特人最喜爱的白色亚麻布长袍,穿上厚厚的土黄色棉质军装;每个人携带一把长枪、两把短枪,身上缠满了子弹带、手榴弹和水壶;最显眼的则是每人腰间携带的阿拉伯弯刀——这种牛角一般大小、号称用最好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短小强韧的利刃能够给敌人带来最可怕的死亡——外面统一包缠着精致的金色刀鞘,使得这帮杀气腾腾的武士们竟然显现出一丝浪漫的气质。 不过,这些携带了武器装备显得鼓鼓囊囊的人也把机舱挤得密不透风,在阳光的直射下温度很快上升到了60度,使得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楼小八姐弟则毫不在意这地狱一般的拥挤和暑热,他们在人生中第一次像一个战士那样把自己武装起来,不停地把玩着枪和弯刀,一想到即将参加一场凶险莫测的战斗,两个小家伙就忍不住交头接耳、大声谈笑,这却使那些蓬特战士紧绷的脸慢慢放松下来,机舱内压抑紧张的气氛也稍稍有了些活泛。
阿敏坐到了第一架******的驾驶舱内,在战斗中如果发生了不幸,他也将第一个被打死。这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使得白雪寒对蓬特更加充满好奇——世人传说中的那个由人渣和抢劫犯组成的海盗之国,怎么能够培养出如此彬彬有礼而又身先士卒的勇敢的领导人呢? “如果艾利逊少校在,就真的太好了!”阿敏吃力地从驾驶舱狭小的舱口向后探出脑袋,同白雪寒打着招呼,“这里才是少校的天堂!” 一提到少校,白雪寒的心就猛地揪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拍打着阿敏的肩膀。 “蓝海呢?你们不是要和蓝海联合进攻吗?”姑娘大声喊叫着,“这些天我一个蓝海人也没有看见,它的大部队呢?你也没和我说过!” “您不是亲眼看见了蓝海飞艇部队的覆灭了吗?”阿敏笑嘻嘻地说,“他们已经无力进攻了。不过没关系,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干……” “你们真的和他们结盟了吗?”白雪寒有些悲愤地摇了摇头,“那完全是一帮不讲信用的、残暴的狼!”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呢?”阿敏又把头转向了前方,一边整理着装具,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就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我们的利益是永远不变的。” “那我们怎么回来呢?”姑娘有些着急了,她突然发觉尽管同蓬特人朝夕相处这些天,她还是对“阿斯旺行动”一无所知。 “还回来做什么呢?国王谷就是我们的归宿!” 白雪寒一愣,正要接着说什么,却被阿敏突如其来尖利的叫喊声打断了。 ******前方那运输机上发动机的吼叫声陡然加大,机舱外的沙尘与黑烟更加剧烈狂暴。飞机——******联合体启动了,开始在地面上慢慢滑行。 “都坐好,弯腰!抱头!”******的驾驶员探出脑袋大声吼叫着,“起飞的时候最危险,随时跳机!” 机舱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空前紧张。所有人都吃力地蜷缩成一团,死死护住头部。 笨重的运输机拖曳着两架******在沙地上越滑越快,激起了冲天的烟尘。从机舱的一个小窗口向外望去,什么也看不见,而那根牵引着******的钢缆在狂风中猛烈甩动,发出巨大而可怕的“嗤嗤”声,这让每一个人都心惊rou跳。 飞机越滑越快,轮子碾过起伏不平的沙地导致机身在剧烈弹跳,支撑******结构的每一根钢管、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恐怖的吱嘎声;可怜的人们就像罐头中的沙丁鱼一般撞来撞去;就在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认为******即将散架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一轻,飞机腾空了。 由于气流的原因,本应在运输机后方一左一右平行飞行的两架******却不由自主摇摇晃晃着靠拢,机舱内的人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友机,不由得发出了惊恐的叫喊。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楼小九没命地喊叫着。 驾驶员拼了老命向外搬动着cao纵杆,试图控制住在紊乱的气流中不住摇头摆尾的******。谢天谢地,这位有着满脸浓密络腮胡的年轻蓬特驾驶员终于控制住了身下狂躁的野马。 十架运输机拖曳着二十架满载的******,在晨风中缓缓上升到了3000米的高空,一路向北,直冲着那座曾经举世闻名的大坝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