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物是人非
“姑娘……姑娘醒醒啊……” 睡梦中，模模糊糊传来一位婆婆的声音。棠小七用力睁开眼睛，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婆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细看，婆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并没有在看她，是目盲。 “我在哪？”棠小七环顾四周，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民宅里。 “你醒啦。”婆婆笑了，盲眼盛着弯弯的笑意，“我进城回来，碰见你晕倒在路边，雨下得那么大啊，会淋病的。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婆婆慢慢走到一边端来热水，递给了棠小七。 言语间，棠小七已经爬了起来，端起水杯道了谢，喝了几口热水，紧涩的喉咙舒服了不少。“老人家，这里就你一个人住么？” “还有两个孩子呐，他们的爹去打仗，都死在战场上了。”婆婆摇摇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无奈，“他们的娘，一个改嫁了，另一个……哎，到采花门去了。” “采花门已灭，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重演了。”棠小七宽慰婆婆，谁知婆婆依然是愁容满面，“怪不得那个采花门呦，去那的女子，都是自愿的，要怪，就怪这世道，随便一个什么地痞流氓都想称王称霸的。” 婆婆说完了就起身，要去给棠小七做饭，棠小七不愿让一个目盲的老人家为自己cao劳，执意要帮忙。刚跟着婆婆出了门，就迎面撞上了两个玩闹的小孩子。 “啊！”孩子尖叫一声。 婆婆作势要打人，“小虎，二狗，你们又跑哪玩去了！” 小虎愣愣的看着棠小七的白头发和眼睛，二狗则吓得躲到了小虎身后去。 棠小七静静的望着他们，尽量什么表情也不做，免得更像一个怪物。让她没想到的是，小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 “你是不是神仙？” 棠小七噗嗤笑了出来，“你为什么觉得我像神仙，不像妖怪？” 小虎一笑，两颗小虎牙就露了出来，“神仙长得好看，妖怪长得难看！” “哈哈哈哈。”棠小七好久没这么开心的笑了。 棠小七帮着婆婆忙活晚饭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就在旁边的老树下嘻嘻哈哈地玩闹着，时不时有红叶飘落，天边也晕染了一抹红霞。 有时候觉得，能就这样平静的生活，该多好啊？棠小七自顾自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开始唱起歌来。 “南有狐狸精呀，北有夜山狼呀……” “一个乱朝堂呀，一个烧河山呀……” “杀人不眨眼呀，吃人不吐骨呀……” “这歌谣是谁编的！”棠小七惊呼，婆婆笑着，“谁知道是哪个人编的，城里人都这么说，姑娘莫怕，他们要唱就叫他们唱吧，这里天高皇帝远，管不着。” “那南有狐狸精指的是谁？”棠小七问。 “姑娘，你从哪里来的呀，我一个老婆子都知道，现在那妖后乱政，不是说她还是说谁？” “我……我从小地方来的，不知道。”棠小七有些语塞，又问到，“那北有夜山狼呢？” “北边的一群野蛮人，狼什么族……”婆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狼云帮。” “对对对，就是狼云帮。”婆婆点点头，手上一边洗着菜，盲着眼的脸微微抬起，像在追忆着什么。 “真没想到这些人还在啊……命真硬。” 棠小七心中欣喜，这婆婆已经是高龄，说不定知道一些前朝的事情。婆婆也是很久没有人说话了，守着两个小孩子，很多话也是说不了的。 “那时候，我还未出阁，媒婆给说了个邻村的小伙子，结果还没等定亲，狼云族的人就打过来了，村里的男人都被他们杀了，女人都被抢走，能逃出来了是少数，我是命大啊……” “后来啊，朝廷联合邻国，派了重兵，一举歼灭了他们来犯的军队，这本该是举国欢庆的事情，但是皇上为了防止他们再来，派人去直插他们的老窝，听边境的人说，朝廷的人把他们的牲畜都宰了，家给烧了，孩子都不放过，那叫一个惨啊……但是这一下打的，的确是叫他们再无反手之力。但是这事儿不光彩，鲜有人知。” 棠小七被深深地震撼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尽了冤冤相报的惨烈，先皇泉下有知，可想的到那狼云族的人蛰伏多年，竟东山再起，现在四处拉拢叛党弄得天下大乱？ 而他高陵俊……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呢。 婆婆虽然目盲，却做得一手好女红，定时拿去城里卖，日子虽然清贫，两个孩子却也过得无忧无虑。棠小七看着他们，只希望战火和纷争，能离他们远些。 在婆婆家小住了两日，棠小七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也许是因为吸了那些花鸟使的内力，身上的伤愈合的较之前更快了。棠小七把身上剩下的用来买马的银两都给了婆婆。 至于马，出去抢吧。 棠小七抢马的手段也更加直接了当了一些，披着头发，冒着寒气，拉住缰绳往人旁边一站，立刻就能听到“妖怪啊！”之类的尖叫。 此时的棠小七只需露出狰狞的微笑和一口白牙，诚恳的看着受害者，压低声音。 “你和马，我只吃一个。” 棠小七骑着马轻快的赶往医仙谷。 医仙谷秋日景致不逊于初春时丝毫，两岸延绵的山上树叶已经开始变黄，林海呈红黄层次的色彩，在阳光下看上去更加壮美。湖水更加湛蓝，像深邃的蓝宝石，湖水还透着清秋的凉意，阵阵袭来。平滑的湖面，时不时随秋风漾起微澜。 熟悉的山路两边草木更深，棠小七踏上熟悉的青石长阶，熟悉的泉水，熟悉的石桥湖映入眼帘。只是这次死棠小七骑着马独自来……故地重游，故人不在。 棠小七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停住。 这里本该是一片小树林的，可眼前！竟然是树木枯死被烧焦的景象！不祥的预兆笼上心头，医仙馆出事了！棠小七驾马跑了进去。 走过破碎的青砖，出现在眼前的是大片大片已经被烧毁的房屋，断壁残垣惨不忍睹，枯竭的水池，荒废的假山，一片空寂，没有生息。 以前的亭子，木桥，庭院，屋舍，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医仙馆不复存在。 棠小七站在这一片废墟中间，她能感觉到这场浩劫才过去不久，但是医仙馆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何人所为！ 娇娘和钟雨痕……棠小七找遍了废墟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莫非他们被人抓走了？ 棠小七骑上马，决定再仔细找找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陌林湖湖上小址，那棵生命力感天动地，花满枝桠美不胜收的老树曾让棠小七惊叹，可是现在，在这一片荒废景象里，偶有几片枯叶从枝头跌落，也只有凄凉之感。 忽然，棠小七看到了一个人影……又或者，是一个鬼影！ 她在树下飘来飘去，完全没有什么规律。 棠小七弃马而去，轻功飞过湖，落在那棵树下。只见那女子背对着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能蔽体，她不断做着各种动作，跳着一支很慢的舞，嘴里支支吾吾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在这凄凉的老树下，她的身影让人看着有些心酸。只见她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头乱发披在眼前，因为很久没有清洗，带着臭味，眼神空洞，像是没看到棠小七似的。 棠小七惊呆了，“娇……娇娘！” 虽然她的脸上很脏，但还是可以辨认出，她就是娇娘。 娇娘像是没听到似得，继续跳着舞，哼着歌，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棠小七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都无济于事，棠小七索性抓住她的肩膀，“娇娘！你看看我，我是棠小七啊！” 娇娘呆滞的看着天，张着嘴，嘴里流出长长的口水，什么话也不会说。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他们在哪？” “你告诉我啊娇娘，娇娘你醒醒啊！你哥哥呢！” “娇娘！” “看……”娇娘傻呵呵的望着天，“天蓝蓝的……” 天蓝蓝的，什么意思？棠小七又问，“你哥哥呢？钟雨痕？你还记得钟雨痕么？” 娇娘的眼睛望着远方，呆滞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嘴巴张着，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手缓缓的抬起来，向悬崖指去。 棠小七顺着娇娘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里不就是跳崖圣地……娇娘什么意思？莫非…… 不可能，钟雨痕那么怕死，怎么可能跳崖！ 身后传来娇娘的声音，“他飞啦……飞啦……” 这时棠小七竟然感觉到了身后传来杀气！紧接着，娇娘一掌打向棠小七，棠小七侧身躲过，她追了上来，和棠小七缠斗起来。 娇娘招招惊险，一心想要棠小七的命一般，下手丝毫没有余地，十分凶狠，棠小七一头雾水抵挡着她的进攻，“娇娘！娇娘是我啊！我是棠小七！” 娇娘继续左一掌右一掌的向棠小七袭击着，“杀了棠小七！谁是棠小七！” “娇娘你在说什么啊！” “杀了棠小七！她说了，杀了棠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