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果不其然，到了晚饭时间，大家在餐厅会面的时候，窗外已经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 “远腾先生来了啊。”赵祁起身和他们打招呼，然后扑过去捏住小萝莉：“来，喜不喜欢吃中国菜？” 如此之新的一家度假山庄，本来按照宣传手册上吹嘘的那样，应当配备齐装满员川淮鲁粤各色菜系的大师傅还有西洋菜东洋菜南亚咖喱泰国面条马来亚烧烤一锅乱炖的厨子。但是现在仅有两名本土的土菜师傅，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菜肴的原材料都是山里的土产与河里现捞的河鲜。 因为客人并不多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弄成所谓的中式自助餐，围成一个圆桌来吃酒席一样。 远藤一家落座之后，兼任客房经理、保洁小妹、前台迎宾等多个职务于一身的董小姐又干起了餐厅总监的活儿：跑堂上菜。 远藤先生左右看看：“月河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啊，您说那位大作家啊。”张嫣笑意盈盈：“大概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吧，我还没有在阳台以外的地方见过他呢。” “月河先生是值得尊敬的大作家，他的作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坐在斜对面的章老板的朋友李先生道——他看上去是一个普通的城市白领，而坐在他右手边的章老板可就没有那么体面了，虽然是个老板，但是长得却有一种难辞其咎的感觉——也难怪张嫣不喜欢被他看。 赵祁对着张嫣笑了笑，示意她别争竞这些东西。张嫣一扭头去逗小萝莉玩儿去了。 “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大风，请大家睡觉前注意关好门窗。”董小姐一边上菜一边道：“菜齐了，请慢用。” 众人刚刚开动，大作家的小秘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马秘书，月河先生的饭菜我已经给他留了一份。” “太好了。我这就给他送去。” “您不吃了再走吗？” “我送完了就回来。” 小萝莉看着来去匆匆地司马秘书，扯了扯张嫣的袖子：“这位大jiejie好漂亮哦。”张嫣捏捏她的小脸蛋：“难道jiejie不漂亮吗？” “嗯——jiejie很漂亮，但是那位大jiejie更漂亮。” 张嫣低头喝汤：“这真是童言无忌啊。” 中国人吃饭是一件很热闹的事情，其社交的属性自然是毋庸多言。对中国文化深有了解的远藤教授很快就观察到这张桌子上最有钱的也是最没素质的就是那位章老板了，整场晚宴都是他一个人的夸夸其谈，吹嘘自己的发财经和那一点贫瘠的人生哲学。唯一值得好奇的就是那位李先生相较之下如此温文尔雅，以至于两个人看上去好像是来自不同的星球。 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呢？远藤教授在心里如此问自己，可是那位李先生只是偶尔搭话，帮朋友锦上添花，让他的牛皮少一些漏洞，却很少提及他自己的事情。远藤教授猜不出他是做什么职业的，也更无从推断他的更多信息。 关于月河先生么，倒是有一些关于他的小八卦，比如说他身边的这位司马小姐，并不是专业的文秘出身，而是从他的一位狂热粉丝跻身而来。据说月河先生虽然版税拿的多多的，但是工资却开得低低的——好在人家是为了追偶像，倒贴也是心甘情愿的。 张嫣这些男人们关心的话题丝毫没有兴趣，吃了个八分饱就与小萝莉先离席去玩游戏了。赵祁倒是和远藤公子相谈甚欢，他们去过同一家早点铺子，逛过同一家书店，在同一个公园里照过相，说不定还有更多不便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流的更多的同一性呢。 饭后，远藤先生看看窗外摇曳的翠竹，还是决定放弃了自己出去溜达一下消食的习惯，但是这里也没有预备当期的报纸或杂志，他只能回到屋里百无聊赖的看电视。而他的公子则与赵祁一见如故，勾肩搭背的去了赵祁的房间里玩他特地从家背过来的PS2游戏机。 远藤教授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果然一股台风已经登陆，再有几个小时就会来到这里，虽然预报员说有可能降为强热带风暴，但是仍然会给当地带来短时间的大风和降水天气，因此，关好门窗，收好各种窗台上的易落物品仍然是非常必要的。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窗台外，只觉得外面的风已经起来了，他赶紧把栏杆上摆着的花盆都搬到地上，正在干活的时候，“叮咚”有人按响了门铃。 “请等一下。”远藤教授匆匆地跑过去开了门，原来是身兼多职的董小姐。 “对不起，打扰了。这是旅客调查问卷，麻烦您抽空填写一下，谢谢。” “啊，好的，请问什么时候交给您呢？” “您可以退房的时候交给我，希望您对我们的服务多多批评。” “客气了，这是我的荣幸。”送走董小姐之后，远藤教授把三张问卷都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用遥控器压着，准备回到阳台接着去忙。 这时他好像听到了隔壁房间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不知道那位暴脾气的作家会不会在反馈表上写上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远藤教授对中国的电视剧不感兴趣，他认为好的电视剧在九十年代都已经拍完了，现在是一个真空的阶段。拿着遥控器，站在电视机前面按了半天，最后发现有一个地方台居然在播放他最喜欢的女星广末凉子出演的《秘密》。 “哦，广末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你。”他高兴地坐下来，准备好好地看一场电影——啪，停电了。 远藤教授在一片漆黑中眨巴眨巴眼睛，手中的遥控器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啊……”外面似乎传来了女孩子的尖叫，远藤教授等眼睛稍稍地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便摸索着朝门口走去。 走廊里陆续出来了其他客房的人，都在抱怨着怎么停电了。远藤公子举着一个打火机——这是一片漆黑中唯一的一点光了：“我去找董小姐，看有没有蜡烛或者手电。” “这都什么破地方，居然会停电。”章老板很不满意地大声喊道：“服务员都死了吗！” “服务员没有死。”远藤公子很快就回来了，还拿着一个应急手电：“但有一个家伙死了。” 谁能想得到，月河，大名鼎鼎的小说作家，竟然死在了这试营业中的竹海别庄的大厅里呢。 他的脑袋上被用硬物狠狠的敲击了一下，被人发现的时候呼吸已经停止了。 “快报警吧。”李先生局促不安地道。而月河的女秘书则吓得几乎要晕厥了过去，幸好有章老板见义勇为，一把将她扶住。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停电了座机也不能用。”赵祁看了看大家：“而且这是一起凶杀。” “凶杀？”章老板似乎吃了一惊：“你怎么肯定？” “没有人能给自己的后脑勺狠狠地来这么一下。” “也许他是抹黑下楼梯失足滚下来的呢。” “滚下来的话，衣服不会这么整齐，不信你可以从上面滚一边试试。” “嘿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来着。” “老章，话糙理不糙。” “还有手电吗？”赵祁四周看看：“董小姐呢？” “我，我在这里。”董小姐带着张嫣还有远藤香雪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停，停电了，我们吓了一跳，还好老张那里有蜡烛，我们……啊！这是什么！” “死尸。你们都站远点，不要破坏了现场。”赵祁冲她们喊着，张嫣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捂住香雪的眼睛：“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死尸……”董小姐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是谁啊……怎么会有死尸呢？” 赵祁借着手电的光，照亮了趴在地上的死人的脸：“咯，就是那个大吵大闹的作家，现在他安静了。” “是摔下来的吗……我和老板说过，上面的栏杆太低了，太低了……” “不，是脑后被人用物体打击致死。” 赵祁从张嫣的手中接过一支蜡烛：“这是一起凶杀案，凶手应该就在我们当中。”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董小姐牙关打颤：“这……这可不能乱开玩笑啊。” “我没有开玩笑。”赵祁很严肃地道：“这里荒山野岭，方圆十里之内只有这一栋建筑，大门也已经落锁，那么很显然易见，凶手就是这屋子里的人。” 远藤敬斋跑到大厅的前端看了看们：“真的，大门都已经用锁锁上了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钥匙只有董小姐你才有吧，如果是有外人作案，那么董小姐你至少是个通谋，我没有说错吧。” “没有，没有。”董小姐吓得连连摆手：“我在你们吃过饭之后就把前厅的大门锁上了。” “那不会有翻窗户进来的吗？” “这个也不可能。别庄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防盗的因素。一楼的窗户全部都是从内部扣锁上的，并且玻璃也采用的是反盗抢的强化玻璃，用石头砸也砸不开的。二楼以上的建筑虽然有阳台窗台，但没有启用的房间应该也都是反锁上的，对吧，董小姐？” “是的，保安部的李队长特别交代的。” “后门呢？” “后门在厨房那里，有谁进出的话，魏师傅他们一定会看见。” “那么就只能通过已经入住的这四间客房进来了？谁的房间有被人进来的迹象吗？” “没有。” “我们也没有。” “这就是了，大家都是停电之后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的对吧，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走廊上相遇。” “这样就说明了，凶手只可能在这个屋子里。”赵祁举起手电：“下面，就是找出他来。” “喂，小子你要干什么呀。”章老板显然很不爽这个赵祁很久了：“不要没事找事啊。” “呵呵，现在可是有一个未知的杀人凶手在我们之中，杀人动机什么的都不清楚，章老板觉得不把他找出来，能够安心睡觉？我们当中最有钱的可就是你了吧。” 赵祁话音刚落，章老板立即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伙子说得对，和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太危险，必须把他找出来！不然大家都心里觉得不安全。” 赵祁转向董小姐：“董小姐，山庄里的工作人员，除了您，还有哪些人？” “厨房的魏师傅、申小哥，还有洗衣房的韩大妈，还有保洁赵阿姨。” “都把他们请过来吧，我们要一个个的排除。” 董小姐犹豫了一下，但章老板坚持要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她也只有颤颤巍巍地扶着蜡烛去了，张嫣怕她一个人不安全，便也自告奋勇与她同去。 司马秘书这时候似乎终于定下了心神：“那个……月河先生……要不要把他抬走，就让他躺在这里怪瘆人的。” “不行，在警方来调查现场之前，这里谁都不能碰。”赵祁一口拒绝：“我们可以到楼上去，那里有个会议室。” 张嫣他们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了几根蜡烛，一排点开，照亮了半间会议室。 章老板、李先生还有远藤教授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合议庭”来审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据： 远藤公子与赵祁在赵祁的客房201里玩PS2游戏，大战正酣的时候突然停电。 “远藤公子与月河先生素不相识，怎么会是嫌疑人呢？姓赵的小子有远藤公子作保，也就算他有不在场的理由了。”章老板抢先道，卖了个人情还顺带贬了一下赵祁。 202的远藤教授正在看电视，显然大家对这位日本友人的人品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带着两个孩子的大学教授突如其来的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概率太低了。 203就是死者月河与他的女秘书司马小姐的客房了。按照司马小姐的说法是，她正在为月河先生校对稿件，月河先生说他写完了稿子需要出去活动活动，没有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204是章老板和李先生的套房，李先生正在洗澡，刚刚走出浴室就停电了，好容易才抹黑穿上衣服。 “那么章老板你在做什么呢？”赵祁恶意满满地问道。 “我……”章老板语塞了片刻：“我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抽烟。” “外面风那么大还下着雨，章老板真是好兴致啊。”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话怎么…… “章老板，这个事情有必要说清楚啊。”张嫣自然是站在赵祁这一边的，还和他手挽手，故意是要气死章老板。 “好吧好吧，其实我是想出来抽烟的，但是那里的玻璃锁上了，而且还装了防盗栅栏我打不开，就去了楼下。” “在一楼？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 “那就是最可疑了！”赵祁突然一拍桌子，虽然人是少年，但气势却不输给成年人：“鬼鬼祟祟的，一定在干坏事！” 或许真的是心中有鬼？恰好天边一个脆生生的响雷，吓得屋子里人都头毛倒竖，耳朵发炸，小萝莉扑到哥哥怀里，张嫣也紧紧搂住赵祁。章老板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我冤啊……我只是瞎转转，然后就看到张嫣小姐和这个小meimei在那里做游戏，我就看她们……” “呸，原来是个流氓色情狂，偷窥小女生。”赵祁义正词严地给他扣了个变态的帽子，章老板大喊冤枉：“其实我看的是张小姐……” “变态，变态，死变态！”张嫣指着他狠狠地骂了一通，然后抱住赵祁：“这样的变态一定就是凶手！” 章老板百口莫辩，只能一个劲地为自己喊冤，连远藤教授一家人也都觉得：“确实是最可疑啊。” “一定是月河先生发现章老板在偷窥张小姐，然后章老板杀人灭口！”司马秘书也都这么认为。 “这个理由牵强了些。”赵祁摸摸刚刚长出点绒毛的下巴：“而且月河先生是从背后被打击的……” “这还不好理解，月河先生教训了他几句准备走开，章老板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顺手抄起个什么家伙就把他一下子打死了。” “额，这也是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