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老三还债

    气温应着节气在一点点的改变，过了立秋天气就逐渐的凉了下来，到了秋分白天就明显的短了，夜晚在逐渐的抻长，临近了霜降的时候，候鸟就早已南飞，夏虫也都开始蛰伏，进入了冬眠期。草木日渐枯萎，树叶逐渐的随风飘落，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萧条，家家的秋收基本都完事了，李老汉已不再种地了，他的活儿都在园子里，大白菜需要砍倒了，在太阳下晒一晒，杀杀水汽，就准备渍酸菜了。大葱也需要拔出来，晒一晒，然后分成小把放在背阴处以备一冬之用。大萝卜也需要踢出来了，储存起来。园子里也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菜了，李老汉始终保持着一贯的生活方式，这几件事是他每年都要做的，今年也是如此。

    在我们还没有分清是夏末还是秋初时侯，秋高气爽的初秋早已悄然而去，它吹涨了玉米，吹弯了稻穗。它拂落了少女脸颊上的羞涩，也舒展了老农眼角的皱纹。金黄色的收获季节已经结束了，这说明仲秋也成为了昨日。萧杀的暮秋来临了，天气越来越凉了，霜一天比一天浓重了，所有的绿色都被它彻底的征服和摧残殆尽了，北风也越来越肆虐了，当树木高处最后的一片枯黄被北风摇落之后，北风就该用呼啸来形容了。冬天的脚步已经临近，仿佛能过听到它沉重而蹒跚的步态，嗅到它那冷漠而高傲的呼吸。

    一切生命仿佛都停止了运转。辛苦而忙碌大半年的村民们也开始猫冬了，没有了任何活计，家家该折腾的都已经折腾完了，动迁的事儿也停止了，也没有新消息传来了，一切都随着冬天的到来进入了沉寂状态。

    农民们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了，今年是个好年头，风调雨顺，没有大的灾害，粮食的收成很好，一亩地可以打上一千六百多斤玉米。就连王老三这个“干正经事狗屁能耐没有，扯犊子一个顶八个”的不太会侍弄庄稼的人，也喜获丰收，虽然每亩比别人家要少百八十斤，但是和往年相比，那是强多了。农民们喜上眉梢，仰仗一年的辛劳和老天的眷顾，终于盼来了收获的日子，家家打下的粮食不仅比往年要多一些，而且由于国家实行粮食最低保护价，粮价也比去年高了三分钱。王老三心里真的高兴，不仅他高兴，每个农民都打心眼里高兴。现在的中国农民已经不同于以往了，国家不仅取消了农业税，每年还依照土地亩数给农民补贴一些钱，钱的多少不论，这说明国家想着咱农民，政府没有忘记这些种地的人，农民们收到的不仅是实惠，更是国家的一份心意。王老三也是千万中国农民的一员，他也是这种普惠制政策的受益人之一，是千千万万农民的一个缩影、一个代表。他的生活也随着国家惠农政策的一步步的完善在不断的提高。王老三高兴，当把粮食卖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李老汉家还钱。

    这天王老三吃完午饭，夹着烟仰着脖子走进李老汉家的院子。他今天很是得意，因为今天他是来还债的，以前他来都是有所取而来。他之所以今天可以仰着脖子走进李老汉家，不仅仅是因为他来还债，还因为今天他没有空俩手来。他上午特意到镇上买了两瓶不贵也不贱的酒。他不仅要还钱，而且还要还人情，礼轻情意到，他再也不愿意欠谁人情了，那东西是永远也还不清的。从高村长那他得到了一个永远铭记在心的深刻的教训；那就是人情是欠不起的。

    以前他走进李老汉家院子时，总是一副很谦恭的样子，尤其是每当来借钱时，样子更是谦卑，态度更是卑微。自从进入秋天之后，尤其是霜降之后，李老汉家的园子里也没有什么青菜了，王老三就不再那么频繁的光顾他的“大哥”家了。当然这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王老三没有什么关于动迁的重大消息可传播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王老三最近忙别的事了，无暇顾及他的“老李大哥”了，总之王老三以前频繁光顾不是为了带回去点青菜，现在来的次数少也不是因为“老李大哥”家的院子里没有菜了。我们姑且还是认为王老三现在忙了吧。总之我们不能以自我狭隘的目光来揣测王老三前后的变化。

    王老三刚走进来就大声说：“大哥，吃完啦！”

    “来啦，老三，坐！”

    李老汉的老伴对王老三说

    “啊，老三来了，吃完啦，最近忙啥呢！”

    “也没忙啥，活都忙完了，天天就跟几个老娘们打打麻将，消磨消磨时间呗！”

    王老三说着把酒放在李老汉家的桌子上。

    “你这是干啥，老三！”

    “大哥啊，我这不挺长时间没过来吗，今天正好到镇上办事，看见这酒不错，我就想啊，我得给我大哥整两瓶，兄弟一点意思，大哥，别嫌弃啊！”

    王老三说话的语气很谦和，但心里却很高傲。我王老三也是个面上人，讲究，仗义，不欠别人的，也不占别人的。虽然是个外来户，谁也别小瞧了我。

    “老三啊，你这就见外了，咱两家街坊住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大哥那酒有的是，你拿回去自己喝了吧，啊！”

    李老汉老伴儿可不愿意收王老三这两瓶酒，你看平时王老三占他们家的，王淑芝老太太不在意，但是收王老三的礼她是一点也不情愿。那王老三虽说也坏不到哪去，但是王老三那破嘴一天到处瞎咧咧，没准儿今天这事儿过几天说不定传成什么样了呢。

    “那啥，大嫂，这不一年到头了吗，也快过年了，这一年来没少麻烦你们，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咱就不说借个钱、借个物的，咱就说那些青菜，虽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你说换别人家行吗，我王老三能到别人家园子摘俩辣椒，揪把葱叶吗，我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谁对我咋样，我心里有数！”

    “老三啊，你说这话就外道了。街坊邻居哪有谁用不着谁的地方，过日子吗，平时相互搭把手，这都是应该的。就拿你一次次劝我整这整那，大哥虽然不整，但有你那句话，大哥这心里热乎！”

    “那都是应该的，我王老三大能耐没有，但心肠还是热的，我要是能帮上谁，那我自己心里都高兴。有那么句话吗，叫什么‘给人一朵花，自己手上也有香味。’”

    “这样说来，让兄弟费心思啦，大哥就领这份情啦，谢谢你啦，！”

    “大哥这就对啦！这不前两天粮食也卖啦，还行，今年出了不少钱。我今个把钱也带来了，这一年到头总跟你们借钱，尤其是今年。大嫂，我这都记着呢，一共是三千八百七十元，你数数！”

    王老三把钱递给李老汉老伴儿的同时把他记得那个账本也递过去。

    “我说老三，多大点的事，你还记本上干嘛，行啦，你嫂子收下了，你把那本撕了吧，我还信不过你吗！”

    李老汉对王老三说。王淑芝借过钱数了数，也没有看那个账本。

    “那不是我怕忘吗，你们再不好意思提。这一年借好几回钱，我都不太好意思张嘴。”

    “举家过日子的，谁都有个缺三少四的时候，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用钱啊就吱声。”

    王淑芝把钱揣好后王老三说。虽然说王老三日子过得挺紧吧，经常向李老汉借钱，但王老三很讲信用，讲借讲还。每年秋天钱下来，保证还清所有欠账，而且王老三每借的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老三在李老汉家又闲聊了一会，就起身告退。王老三走出李家大院时，胸脯挺得更直了，脖子也扬得更高。他心里无比的畅快，他此时那真是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债一身轻’。如今他既不欠谁的债，也不欠谁的情了。欠高村长那个“情”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了，自己在他面前历来低气、卑微，就那么勾销了，永远一笔勾销了。他的脚步也变得轻盈了，不知不觉竟哼起了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