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老汉秘密

    果然一切都如同王老三所预料的那样，不久家家都开始忙活起来了。街上墙上、树上电线杆子上，到处都是喷涂的打井、盖房的广告。这预示着一场新的“战役”即将在村子里全面展开。先是家家都忙着打井，井打得很浅，只下里三根井管，打井队到了每一家，支起架子设备之后，没多一会儿，一口井打完了，几乎每家的房前屋后都打四五口井，王老三家更不能拉后，大半天的时间前前后后共计打了四口井。三四伙打井队在村子里忙活了好长时间，除了李老汉家别人家都成了打井队作业的工地，就连高村长院里也打了两口井。李老汉看到这一场景很是气愤，这不是八路军欺骗共产党么？劳民伤财啊。

    家家打完井之后，都忙着挖菜窖，菜窖挖的都很浅，不足一米深。王老三更是投机取巧，他没有力气，挖不动，他也懒得浪费那些精力。只在窖口处下挖了一米深个洞，别的地方一锹没挖，就盖上玉米杆子算是菜窖了。李老汉看的直想笑。

    “王老三啊王老三，你这心眼子太多了，用正地方多好啊！”

    “大哥，你看见没，就这个，那就是一万。你岁数大了，我帮你整一个。”

    “不用，谢谢你，我不整这玩意。”

    “哎，大哥，咱俩这么长时间邻居，你不整我真没招，但每回我必须得提醒你，我得尽到我的责任啊！”

    挖完了菜窖，家家有如同展开竞赛一样，都在房前屋后砌猪圈，压狗窝，盖鸡架鸭舍，虽然很多家都没有猪狗，甚至连鸡鸭也没有，但鸡架鸭舍、猪圈狗窝是照盖不误的，因为此时在他们眼里，在他们的幻觉里那都是钱，每摆一块砖，那都是实实在在的诱人的钞票。李老汉看不惯是看不惯，但也只能无奈的叹息，这怪不得百姓，因为四家子村就是这样给的动迁补偿款，有一个猪圈给你一些钱，有一个狗窝鸭舍给你一些钱，这等于变相鼓励村民在瞎折腾，只是老百姓把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限。无论盖什么，不求高，不求质量，一定要大，要有面积，人家是按面积算钱，整小了可就真的吃亏了。还有的人家在屋顶上架上了栏杆，围上铁丝网，说是鸽笼。连个鸽屎都没有，还鸽笼呢。把李老汉气的都不知都说啥好了。

    房子暂时还没有谁家盖呢。因为盖房子不同于打几口井，打井用不了几个钱，盖房子那需要大笔的投入，老白心还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还没有确切的例子证明盖房有多大利润，给多少钱。四家子村动迁来的突然，没有谁家盖简易房，但井、猪圈狗窝这是肯定给钱的，是有例可循的，这个保准陪不了，就算赔了，也没有几个钱，老百姓也承受得起。但是该房子要是赔了，那就不是一般家所能承受的。况且盖房子又面临一个问题，家家房前屋后栽满了树，盖房子势必就要砍掉一些树，那树可都是花钱买的，指着出钱呢，现在要是砍了，一分钱也没出，果树这项注定就赔了，房子虽说给的多，但那目前还只是谣传，因此老百姓还不肯轻易冒这个险。

    李老汉这么大园子啥也不整确实可惜了，替李老汉可惜的不仅是王老三，也不仅是本村的村民。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可惜，李老汉的表弟就是最典型的一个。

    当李老汉的表弟将一些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杂物拉到李老汉家时，他很吃惊。

    “大哥，你咋啥也没整呢，整啥都给钱。赶紧把院子整满，多打几眼井，挖个窖，什么鸡架狗窝多整点儿，大大地整，院里空地方都搭上棚子，啥也不白整，我都后悔整少了。”

    李老汉只是笑了笑，李老汉不可能在他这园子里瞎折腾的，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是他们老李家的福地，李家的根，不能破坏了李家的风水。

    很多人在嘲笑李老汉迂腐的同时又深表惋惜，但又不得不敬佩李老汉，李老汉的特立独行这回没有人感觉奇怪了和不可思议了，因为经王老三那次的点拨，大伙也都彻底弄明白了，也都知道那是大喇叭无中生有，编造的谣言。李老汉就是一个特别、但又受人尊敬的长者，李老汉真的也不差钱。

    王老三尤其感到惋惜。

    “可惜这么大院子了！”

    他每次到李老汉院子里来都这么说，每次也都顺手带回一些青菜。而且每天也都准时来，也说不清他是为了来唠唠嗑，还是为了带回去点青菜，总之，他是每天必到。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李老汉家的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更多种类的青菜了，只有一些萝卜、白菜、大葱等秋菜了。李老汉园子中的萝卜白菜很多，自己也吃不了，谁吃还不是吃呢，因此他们也不介意谁来拿点儿。

    也有一些亲戚朋友沉不住气了，劝李老汉，试图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改变他执拗的看法。

    “你家有钱是有钱，那钱不是越多越好吗？再说你家老大，虽然有工作，但那孙子都那么大了，不得买房子、娶媳妇啊，你就算不为自己，为儿孙也得考虑考虑呀！”

    “可别固执啦，图啥，人家到时候都得那么多钱，到你这啥没有，得不到钱，就真的不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趁机捞一把多可惜啊，我们多替你着急啊！”

    ……

    可是无论谁怎么劝，李老汉就是不同意。

    “为了几个钱，弄得家不像家，院不像院的。咱这院落，多整齐，整那乱七八遭的干啥！”

    李老汉不是真的不差钱，他只是凭着良心做事，投机取巧的事儿他一辈子没有干过，到了老了怎么能为蝇头小利违背自己的良心呢？况且这个院子李家住了十几代人，这是李家的根，绝对不能破坏了李家的风水。祖先在看着呢，后辈要这个根脉护佑着呢。为啥李家那么多人走出了农村，那么多人出息了，这都跟着风水有关，全仗着祖宗的护佑，自己这仨孩子也是凭借祖先的保佑。李老汉虽然不是迷信的老头，但他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看来动迁时迟早的事儿，他做为李氏老宅最后的一个主人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这个宅院的，让这个风水宝地直到最后也保持它应有的风貌，这是他的责任，这样他才能无愧于祖宗，无愧于所有李氏的后人，也不愧于子孙。虽然家谱早已散佚，没有流传下来，但那个金碗能传到他手里，这说明他们这一枝在李家是世世代代的长子。所有这一切在他这一代终结也算是一个历史的必然，历史的宿命。这是李老恨的秘密，李老汉这个秘密是绝对不能对别人讲的，什么事一旦你说出去了，就永远不再是秘密了。因此别人不理解他，觉得他的行为怪异，他面对种种议论都是报以一笑了之的淡然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