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道之行，铸剑三千
三十万年前，剑圣东游，垂钓于碧溪。 偶遇一少年，飘然凌于万顷之上，临风抚琴。琴弦每一动，则必有一鱼跃出水面，宛如起舞，蔚为奇观。 剑圣忿，遂伸食指入水，剑意微起，竟逼得溪中所有鱼儿全都同时跳了出来。这就是后世流传的“一指贯溪，万千锦鲤“。 自此以后，那少年便追随剑圣左右，游历天下。因他是剑圣门下第三人，于是世人皆称其为三先生，渐渐忘却了他本来的名讳——琴杀。 以寥寥琴弦之音，就能将水中游鱼逼迫出来，这是道意大成的神通手段。可见，早在三十万年前，三先生的修为境界就已步入武皇巅峰； 而如今，他凝真元为琴弦，寓无形于有形，蕴无尽威势，势必早已在道威领域里渐行渐远。 至于那位名垂万古的剑圣，则如碧海青天，深不可测，令后世只能仰望兴叹。 三先生清秀面容上沉寂的表情凝然不动，他盯着伫立在亭前的阿飞，轻启朱唇，悦耳的话音里透着淡淡的慵懒之意。 “你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更快一些。” 除了阿飞，此刻还没有人走出迷境，来到这里。 阿飞神情肃穆，赶忙整理衣襟，对着三先生深深一揖。 “可惜！欲速则不达，这一关考验实是极为不错的历练。你既然能够轻易破境，自然也就无法收获太多领悟！可惜！” 阿飞闻言，眸光一凛，乍没料到三先生会话锋陡转，连叹两声可惜。 在他的心间，何足道幽幽地说道：“悟道，本身就是在问心。这道难题名义上为对武修的心性考验，实际上却是创造了一个神妙的境地，来帮助他们感悟修行。苍茫世界，大道三千，即便是同一个人，每次走进这道幻境，都会遇到不同的情形。你这样轻易走了出来，又能领悟多少呢？” 阿飞若有所思，不觉点了点头。 “这个过程，确实很痛苦。但也正因如此，武修方能不断突破自身的桎梏，大彻大悟。我有一位师兄，资质比较愚钝，但他心志坚定，十分痴迷于这个幻境，曾先后十进十出，历尽苦难，终于堪破境界，封号武皇！” 贵为揭谛强者的何足道，谈起他那位武皇境界的师兄，一脸虔诚，毫无傲慢之意。十进十出，这份坚毅和执著，岂能不令人钦佩！ 这时，亭中的三先生轻轻一咳，扰乱了何足道的思绪，淡淡地道：“小师弟，你是过来人，自然能够明白这一路考验的深意所在。那么你就应该明白，这场考验是何云飞一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闭嘴了！” 阿飞浅浅一笑，转身就欲往回走，却被三先生打断。 “前路尚远，何必非要效仿前人。你的悟性远比十一师弟更聪颖，就不要再用十进十出这等愚笨的方法浪费时间了！” 那位十进十出的剑阁门人，原来是十一先生。 茫茫竹林里，此刻疾风骤起，挟着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从里面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哈哈！这本身就是一场修行！” 喑哑的狂笑声那么不羁，又透着几分凄厉。 阿飞定睛一看，第二个破境而出的，竟是竹林外试图杀死自己的盲剑天残。只是，此刻他浑身鲜血，一头污秽的长发凌乱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 阿飞的眉尖轻轻一挑，他分明感觉到，眼前的天残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已恍然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修罗之巅，此人离武皇境界已经越来越近了！”何足道幽幽叹道。 三先生不再说话，早已恢复到初时的姿势，单手托腮，闭目养神，断断续续地信手抚起琴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有几名强者破境而出。萧晨、剑天渺、白荀等人都顺利通过考验，循着琴音来到了这里。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精疲力尽，仿如刚刚经历一场苦战，全都闭目静坐下来，聆听着耳畔的悠扬清音，抓紧时间不断加深刚获得不久的感悟。 然而此刻阿飞却无心去观察席地而坐的这群人，目光有些凌乱地扫视着这片竹林，神色隐隐不安。 薰儿到现在还没有通过考验！ 未几，满地的竹叶唰唰响起，一道殷红的身影犹如离弦之箭，从密林里激射出来，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人浑身上下全都浸满了鲜血，仿佛刚从染缸里爬出来一般，散发着凶戾的血腥气息！ 正闭目凝神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瘦修罗叶辰鹰眸微凝片刻，颤声试探道：“二弟……是你？” 那人用力抖了抖衣襟上沾满的血浆，这才露出那副肥胖臃肿的身材，正是胖修罗叶凡。“大哥，我总算逃出来了！” 还没说完，叶凡本就白皙的面颊上蓦地又涌起一阵惨白，旋即当场剧烈地呕吐起来！ 叶辰大惊失色，赶紧跑了过去，凝视着这位同父异母的狼狈兄弟，关切地道：“你在竹海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叶凡闻言，恐惧的眸光狠狠一颤，脸白如纸，痛苦地哀嚎道：“血，全是血……我掉进了一个大血池里！” 众人不由一怔，区区血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时，阿飞凝视着呕吐不停的叶凡，皱了皱眉头，微微沉吟道：“你……该不会是晕血吧？” 见血就吐，这不正是晕血的表现吗！ 叶凡狰狞地瞪了一眼阿飞，愈发疯狂地呕吐起来。 萧晨恍然大悟，猥琐地狞笑道：“怪不得这小子整天一个劲的狂啃西红柿！搞了半天，原来他是想借番茄汁来锻炼自己见血不晕的胆量！哈哈，有趣有趣！” 大家听到萧晨的调侃，忍俊不禁。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叶凡，居然会晕血，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也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从竹林里飘然而出。白薰儿姗姗来迟，总算走出了幻境。只是她却没有叶凡那般狼狈不堪，衣袂轻舞，依旧透着飘然出尘的仙子气质。 尘修罗白荀赶紧迎上去，想要关切薰儿的状况，却没想到薰儿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在他身畔多作片刻停留，径直走向了阿飞。 白荀脸色顿时极其难看，他知道，这是鄙视他在竹林外没敢出手相救。一念及此，他扫向阿飞的目光里更添了一丝杀意。 阿飞跑了过去，仔细地打量了薰儿一眼，温声道：“你没有受伤吧？怎么眼圈都红了？” 薰儿没有说话，如莲花般白润的娇容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悄然低下头去。只是这没有逃过阿飞的眼睛，她的眼圈确实通红，似乎刚刚哭过。 “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阿飞的关切更增，透着几分焦急之情。 “我……我看到了未来……”薰儿神色黯然，轻微的低语中难以掩饰淡淡的忧伤。 阿飞浅浅一笑，轻佻地捏了捏薰儿的鼻尖：“未来之事，谁又能预料呢？这道幻境只是虚构出子虚乌有的情境，来迷惑你的心智，没想到我们的白大小姐居然当真了！” 薰儿闻言，忧郁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暴跳起来，狠狠地揪住了阿飞的耳朵：“敢调戏本小姐的鼻子，你是想找死么！” 此刻嬉戏打闹的他们并不知道，白薰儿在幻境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将会逐渐成真。等到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 …… 一曲琴毕，万籁俱寂。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横卧在亭中的三先生恰似大梦初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终于站了起来。阿飞这时才看清，高深莫测的三先生身形如此高大，竟足足八尺有余！ 三先生从容的眸光就像秋日里澄澈的湖水，平静得看不到哪怕一丝波澜，岁月的洗涤未能在他的清秀面容上留下沧桑的痕迹。他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跪拜在面前的众人，未作停留，就把视线移上了高不可测的青天。 “第一道考验，名曰问心。而接下来的考验，想必你们也都知晓，就是铸剑。很简单，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要求你们各自铸造出三千柄不同的剑。记住，是不同的剑！然后你们再从中挑出一件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在我面前演练。我要是满意了，这关你们就算过了！” 大道有三千，这位三先生便让每人铸剑三千。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够吗？ 一个月铸剑三千把，就相当于每天铸造一百把剑，这任务何其艰巨！更何况这还仅仅是三先生最基本的要求。每位炼器师都要事先苦思冥想很久，才能拟出一个完整的铸炼方案，因材制宜，有所创新。这三千件不同的灵器，又不是随手捏泥人，哪是说铸造就能铸造出来的！ 阿飞第一次来朝圣，对所有的考核题目一无所知。虽然先生提前跟他交代过，剑阁会考察铸剑技艺，但他哪能想到，竟会是这等考法！ 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暗自思量起来。 铸剑三千，最大的考验恐怕还是精力。经过在飞蓬堡的短暂培训，他对整套铸炼技艺已了如指掌。以神魂出窍，控制融炼，这最核心的部分极其考验炼器师的神魂力量和铸炼天赋。一个月内接连铸造三千件灵器，整天魂不守舍，这得消耗多少神魂力量！而这又恰恰是他最薄弱的一环！ 除却这个最蛋疼的问题，还有一些实际的问题需要考虑。 No1：铸炼这么多的灵器，精铁矿石从哪里来？ 三先生负手而立，将视线从茫茫青天上收回来，指着河流下游远处的一座小山丘，说道：“那整座小山，都是各种五花八门的怪异矿石，供你们任意开采铸炼！” No2：神魂出窍，这是很危险的事情。身畔没有可靠的器奴守护，却又一大群强敌环伺，这让人如何放心铸炼！ “剑阁的考验，讲究公平竞争。无论是本关，还是后面的考验，都不允许考生之间相互出手掣肘，更不用说暗箭伤人。你们可以安心铸炼，如果有人胆敢违反规则，就不用指望再走出这片竹林了！” 三先生毫无情绪的散淡话音里，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压。违反规则者，毋庸置疑，必然死路一条。 “还需要再提醒你们一次，这里是剑阁，所有人的武魂都会被压制。所以你们也就别指望用武魂来作铸炼的辅助了！” 阿飞的思维运转得很快，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No3：“前辈，您所说的三千柄剑，指的是已经赋予器灵的成品灵器，还是没有刻画聚灵印记的半成品？” 这一点对他来说太关键了。他对阵道领域一窍不通，如果三先生指的是成品灵器，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考虑什么魂力和精铁的问题，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三先生听到阿飞的话语，第一次把他的目光落到具体的某个人身上。这淡淡的眼神，让阿飞油然而生出一种泰山将崩于前的压力。 “如果是半成品的话，必须要三千件；如果是成品，我可以给个半价，一千五百件就够了！” 清亮的话音未落，一旁的薰儿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