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二先生
“阿飞，你今年多少岁？”白薰儿的声音细微，明眸里闪烁着羞涩的韵味。 青年男女之间互问年龄，总有些耐人回味的意思在里头。此刻阿飞却没有想这么多，他把视线从天际的那几个大字上收了回来，脸上多了几分淡淡的喜悦之情。 “十五了，怎么了？” “十五？”白薰儿一下子甩开了阿飞的手臂，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如此说来，你成功刷新了剑二的记录，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星辰榜天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在如此形势下登榜。阿飞不仅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星辰榜天才，想必待会儿还会成为史上陨落最快的星辰榜天才！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无数道剑气的锁定之下有些不自在，“薰儿，你应该能感知到，他们马上就要动手抢我的脑袋了！还是离我远点吧，我不想连累你趟这浑水！” 白薰儿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流动着迷人的波光，然而她的甜甜话音里却总是透着那么几分狠劲。 “连累我？你不要想得太美，本姑娘就是个喜欢出风头、凑热闹的主儿！既然你今天一定要成为这里的主角，那我肯定就会站在你身边！” 下一刻，阿飞立即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再次瞬间凝固，正如面对那个瞎子时一样，仿佛被施加了巨大的封印力量，密不透风。他心中暗忖，这个白帝后人究竟拥有何种神秘力量，竟能让自己隐隐生出一种被意念笼罩其中的错觉！ 事已至此，阿飞便不再多言，亮出藏在袖中的暗影剑，警惕地盯着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严阵以待。 此时，在人影之中，一道凄厉诡异的森然剑气陡然暴起，化作一道细长的暗黑色匹练凌空甩出，挟着割裂空气的尖锐鸣啸声，朝着二人狠狠地砸了过来！ 终于有人率先发难了。 阿飞神色顿时大变，这人既能以真元凝成蕴含着恐怖杀意的剑气，其修为必定远在自己之上，他又该如何以手中区区三尺白刃来抵挡这道虚无缥缈的杀伐意志！ 漆黑的剑气呼啸而至，转眼就要迎面斩下，阿飞根本没有时间来作思考，他正准备竭尽全力避开这强势一击，旋即就察觉到，自己身体周围的空气在遽然爆裂地波动起来，整片空间在某种强大意念的控制下一瞬间从四周剥离出来，融成一道流光疾速划向远方！ 片刻之后，阿飞茫然无措地再次落地，这才无比惊愕地发现，自己现在竟距离方才所站的位置足足有十几丈！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狼吞虎咽地猛啃着西红柿的臃肿胖子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正是遮天修罗叶凡。 他那张白皙干净的脸庞上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盯着阿飞身旁的白薰儿，阴鸷地道：“小姑娘好手段，不愧是白帝的后人！我看不如这样，要是我打赢了你，你就做我的媳妇儿吧！” 阿飞闻言，一脸苦涩。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涉足的领域了！ 一道鬼魅的身影飘然而至，落到了叶凡的身后，正是九星修罗叶辰。 “你的武魂确实很强大，但是，小姑娘你还太年轻，不要学着跟这小子一样，总是不知死活，想要以寡敌众！” 听着叶辰的幽冷话音，阿飞低着头，弱弱地问向身旁的白薰儿：“你的武魂是什么？为何刚才你能把整片空间瞬间移走？” 白薰儿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幅骄傲的神情，然而她却小声嘀咕着对阿飞说道：“待会我以武魂能力勉强封住这片空间片刻，你趁机冲到竹林里面！动作一定要快，以我现在的修为，只能支撑几息的时间！” 阿飞一怔，原来她一脸的从容淡定都是装出来的！ 正说话间，又有几名强者纷纷走来，纪宁，萧晨，天残，荆狩，隐隐把二人围了起来。 白薰儿蛾眉间的怒气渐炽，愤愤地喊道：“哥！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亲meimei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欺负吗！” 白荀就站在不远处，听到白薰儿的高声抱怨，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赶紧过来吧！你年少无知，几位前辈不会计较！” 白薰儿一听，火冒三丈，狠狠地瞪了白荀一眼，却没有走开。 与此同时，人群深处，两个青年并肩而立，作壁上观，冷眼看着眼前这场实力悬殊的狩猎。 “哥，何云飞的脑袋要是落入那几位武皇前辈手里，我们再出手就来不及了！”剑二身体前倾，侧目望向一旁的散发青年，眼神里流露着隐隐的忧虑。 有些凌乱的长发遮蔽住了剑天渺的面容，很少有人察觉到，此刻他的散发深处正透射出两道犀利的精芒！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取何云飞的首级了？恰恰相反，我还要尽力讨好他，争取跟他结交！”剑天渺的话音很冷，冷得毫无感情。 剑二神情微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剑天渺冷冷地哼了一声，喑哑地道：“我知道，你惦记的不是那三亿赏金，而是想要一雪前耻。我警告你，作为剑家的男人，眼光一定要放长远！对我们来说，救他比杀他更有价值！” 剑二被一语戳破心事，悻悻地低下了头，然而心中却仍有不甘，颤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以咱们这些人的修为，根本就不是那几个武皇强者的对手，如何救得了他！” 一道疾风骤然从二人身旁掠过，将剑天渺的披肩长发吹得肆意飞舞。这个身材矮小的青年抬头凝望着不远处的众人，俨然有睥睨群雄的姿态。 “你以为你明白，其实你根本就不明白！” 说罢，他身形暴涨，循着那道疾风急速向前方掠了过去，降落到众人面前。 “怎么，你也想分杯羹？”叶凡侧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赶来的剑天渺，一脸坏笑。 剑天渺没有看他，乱发之下，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究竟是在看谁，脸上又有何表情。 “我不是来杀人的！” “哦？那你就是来救人的啦？”叶辰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剑天渺，转身望向了离他最近的萧晨。这几人中，以萧晨的修为境界最高，他们自然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剑天渺漠然答道：“嗯。” 萧晨闻言，饶有趣味地盯着眼前的剑天渺，桀桀地道：“装神弄鬼的小家伙！老夫虽然看不清你的脸，却能看清你的修为！你要是想救他，那就试试看吧！” 阿飞全然没有料到，这个素不相识的神秘青年竟会站出来替他出头，一时愕然。 众目睽睽之下，剑天渺漫步走到阿飞和众人中间，负手而立，停滞片刻后转身面对着萧晨等人，悠悠说道：“我要救的，是你们！” 几人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哄堂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不可开交。 天残没有笑，作为一个瞎子，他无法亲眼看到剑天渺的装扮，但他还是认真地侧着头，打量起这个神秘青年来。 大笑过后，萧晨的乱眉之间露出淡淡的嗔怒，漠然道：“你是来找死的！” 剑天渺沉默片刻，突然摇了摇头，毫无情绪地说道：“你们真的是群无药可救的疯子！三亿金币虽然确实不少，但不值得你们拿命去换。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他的身份？”说着，他伸出手指向了另一侧的阿飞。 全场一片沉寂。 叶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揣摩着剑天渺这话中的意味，神情莫名开始凝重起来。 剑天渺的话音陡然凌厉，激动地对着众人吼道：“他是剑揭谛的亲传弟子，这点想必人尽皆知。没错，剑揭谛是在洛河畔陨落了，贵为六大道门之一的归鸿道也名存实亡。但是，你们别以为，他如今是个任由欺凌的落魄少年！我不得不提醒你们，剑揭谛虽死，可他永远都是剑阁的十二先生！这小子，永远都是剑阁的传人！你们在剑阁门前大动干戈，这是在向剑阁挑衅！” 听到剑天渺的话语，阿飞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彻底陷入了呆滞中！ 剑揭谛何足道，原来竟是剑阁的十二先生！ 他原来就是二十多年前拜入剑阁的那个人！ 经过剑天渺的提醒，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想起何足道尘封已久的另一个身份，剑圣的第十二位弟子。 萧晨等人立即就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如此以来，那岂不成了他们聚众在剑阁门前轰杀十二先生的传人！ 瞎子的眼睑轻颤，眼珠疾速地转动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他的苍老话音打破了竹林外的寂静。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剑揭谛这位十二先生陨落时，剑阁中人都没有出手援救；至于剑揭谛的传人，剑阁又会理睬吗？” 瞎子虽然眼瞎，但脑海清明，心思缜密，一下子就拨开浮云，点破了整件事情的本质。 听到瞎子的分析，萧晨几人脸上的愁云顿释，浮出几丝嘲讽的笑容。 是啊，剑揭谛都照样被杀，剑揭谛的传人又算哪根葱！ 剑天渺沉吟片刻，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天残兄所言极是，这也正是我想请教十先生的问题。何云飞的死活，剑阁管还是不管？” 所有人的注意力终于落到了全场分量最重的那个老人身上。 剑阁招徒，大家关注的焦点本应该在十先生这位顶级强者身上，出乎意料的，反而被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抢尽了风头。 十先生一直都默默地站在枯石旁，缄默不语。直到此刻无数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他弯下有些佝偻的腰板，拾起了地上那把大扫帚，目光微滞，有些生硬地道：“谢谢你们，让我记起了我那位师弟！”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话音未落，天地之间黑云骤起，狂风大作！ 整片竹海似乎都在咆哮，漫卷起滔天的巨浪！ 十先生用他的一身修为，表达了自己内心最深处无言的愤怒！ 你们触动了剑阁的逆鳞！ 阿飞正紧张地抬头凝望着黯淡的天色，一道浑浊的话音通过神念悠悠传到了他的心间。 “你知道，师尊他老人家早年曾有禁令，剑阁弟子不得步入尘世，涉及俗务。虽然你下山以后便被剑阁除名，但我们在心里一直都把你当做小师弟。在你陨落之前，大师兄便已知晓你气数将尽，但他说天意难违，这就是你的命，我们不能干预，更不能坏了师尊的规矩，出山替你复仇。对不起，老十二，我们这几个做师兄的，欠你一条命！” 阿飞神情一凛，他知道，这几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在他的心间，久久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