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锤百炼
茂密的莽莽深林里，常年雾气弥漫，光影阴翳。偶尔有几只在树丛里憩息的不知名的小鸟儿，听到窸窣声响，清脆的鸟鸣在幽静的树荫里响起，拍打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一道白色的矫健身影在这浩瀚的妖兽天堂里上下跳跃，信步奔驰。在他的身后，相隔大老远，一个身上衣衫略显凌乱的英俊少年，肩头扛着一块几乎就要压垮他那瘦削身板的巨大圆木，锲而不舍地追随着。 阿飞在用行动向何足道证明，他有多渴望进入六道修行。 这场枯燥而又沉闷的奔跑之旅，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这在整整三天里，阿飞默然不语，未曾停歇，只是扛着那块不知有多重的大木头，紧紧跟在何足道的身后，咬牙追随。 何足道也没有说什么。事实上连他都觉得有些疲倦了。身后的那份愈发坚韧的信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唯一能够给予的帮助，就是在阿飞体力透支、身体虚脱之时，默默递上一袋清水，和一粒凝元丹。 一路上，他心里莫名有几分害怕，害怕身后那个稚嫩的少年，会主动要求停下来休息。路漫漫其修远兮，小家伙，就这么一往无前地跑下去吧！ 百炼成钢。现在，正在路上。 …… …… 何足道并不是在丛林里漫无目的的乱跑。他要带阿飞去一个地方。 第四日清晨，也就是现在，他们终于到达了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陡峭险峻的绝壁悬崖，以及宛如银练般直泻而下的一泓飞瀑。磅礴奔腾的江水从云天而降，铺天盖地地拍打下来，在宽阔的河道里粉身碎骨，飘飘洒洒，溅起珠玉般破碎的晶莹水花，触目惊心。 站在震耳欲聋的宏伟景观前，二人心神涤荡，抛却了一路飞奔而来的倦意与杂念，沉浸在大自然雄浑澎湃的超然胸襟之中。 沉默良久，何足道转过身来，对阿飞说道：“你的毅力比我想象中要好些，所以我们提前一天到达了这里。但真正的磨练，才刚刚开始。” 阿飞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如何提升自身的速度与力量。这几日的负重前行，已令他的步伐更加灵动轻盈。乍一卸下圆木，挣脱束缚，他只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仿佛轻轻一跃，便能直上云霄！ 身手速度变得灵敏许多之后，接下来，他需要提升力量，争取让自己挥出的每一剑都势大力沉，令对手难以招架。何足道苦心孤诣地引他到这里来，其中必有深意吧！ “先生，您说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何足道的眸子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赞赏之情。他本来打算让阿飞先休整一天，既然如此争分夺秒，那就立即开始第二轮特训吧！ 他又从葫芦里取出了两粒凝元丹交给阿飞。 “这一轮特训对体力消耗特别大，需要每次服用两粒丹药。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有块大青石，你就站到那块青石上，让飞落下来的水流拍打到你的身上。这会非常痛苦！等到你逐渐适应，已经能够站稳脚跟之后，回来拿着这块圆木，在那里练习惊鸿剑诀！” 阿飞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轮特训必定更加变态，又要承受不少考验，但听何足道徐徐说完规则之后，仍旧震惊得目瞪口呆，哑然失声。 这尼玛是有多变态！ 望着那浩浩荡荡地奔涌下来的江水，阿飞不寒而栗。先不说练不练剑，他真害怕自己一站到那里，顷刻间便会挫骨扬灰，没法再活着走出来！ 何足道看着他写满一脸的畏惧之情，哈哈一笑：“放心，我会事先去瀑布上游，堵截住一部分流水。只要你运起体内真元，护住全身经脉，肯定死不了人！” 当然死不了人。当年他自己就是在这里练剑的，不然怎么会轻车熟路地带阿飞来到这里！ 何足道凝神远望，目光深邃，“我希望，在这次特训之中，你能够想明白一个问题，你因何而生，又因何而战！” 说完，他身形闪烁，从阿飞眼前消失了。 片刻功夫，汹涌奔腾的滔滔江水便得平缓安静了许多。显然是何足道去瀑布上游做了些手脚，减缓了水势。不然，千万斤滔天巨力砸在身上，真的是会出人命的！ 阿飞看着手心里的凝元丹，恶狠狠地一口吞咽了下去。 他脚步轻移，脚底便如同踩着朵朵青莲一般，径直向着瀑布下方飞去。而在他身体表面，淡淡的元气光华溢出，漂浮在四周，在洁白水花的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 阿飞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果断，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他心里并非不畏惧，只是这股退缩的怯懦想法，在另外一股不知名的强大信念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身痛易忍，心痛难熬。他害怕遭受rou体上的折磨，但是他更加厌恶世俗外界映射到他内心深处的痛楚！ 多少个夜里，当他躺在床上闭目冥想时，脑海里全是那些狞笑着的憎恶神情、刺耳的冰冷嘲笑声，以及轻蔑看着他的傲慢眼神！ 欺凌、践踏，世间丑陋残酷的现实百态，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只要能够让自己变强，让自己有能力去摆脱这些阴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果然如何足道所说，瀑布下的水潭里真的有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阿飞跃入水中，脚踩到岩石上，潭水将将没过他的膝盖。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悬挂在绝壁上的银色水帘，银牙一咬，猛地冲了进去。 猛烈扑来的湍急水流狠狠地从上空垂直击到他的身上。他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受到了一股毁灭性的冲击，强悍的力道如同五雷轰顶般灌进体内，全身的肌肤和筋骨仿佛就要被彻底撕裂，支离破碎！ “咚”地一声，阿飞终于承受不住这突兀袭来的巨大压迫，双腿一软，跪在了坚硬的石块上。他的全身都已麻木，失去感觉，只有在脑海里还苟存的一丝模糊意识，还能够证明他是个活人，而不是没有生气的残骸。 在这惊天动地的超自然力量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的脑海中仿佛看到了一叶窄小的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浩瀚沧海中随波逐流，颠簸起伏，漂泊无依，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被轻易地撕裂成无数碎片，灰飞烟灭，显得不堪一击。 武道中人追求无上力量，超越人类自身极限。至尊强者，能够主宰乾坤，举手投足之间，可使山岳崩塌、江河倒流。若是连这点苦难都承受不了，谈何成就惊天地泣鬼神的武道传说？ 阿飞用力晃了晃眩晕的脑袋，神念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能够清晰地听到体内嘎吱的清脆响声，似乎是断了几根肋骨。 唯一能够保护阿飞的，就是体内的那一腔潺潺流动的元气。 他振奋精神，调动起所有元气护住各大经脉。丝丝光滑的元气线条就像是无数有灵性的小蝌蚪，轻柔地钻进已经受到损伤的肌rou组织里，缓缓消融于其中，促进着伤口慢慢愈合。不一会儿，阿飞的rou身渐渐恢复了过来，透彻全身的痛楚也得到了缓解。 我可是要进入六道、一步步攀爬到武道巅峰的人啊！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被一条瀑布击溃、倒在这里！ 他擦了擦嘴边的一丝血迹，咬紧牙关，艰难地挣扎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立在流水中间。 千锤百炼，方成大器。若要主宰自然，又怎能屈服于自然！ 永无休止的滚滚江水不知疲倦地奔涌下来，砸在阿飞那瘦削的躯干上，就像是一柄沉闷厚重的银色巨锤，在不停地锤炼着一块浑然天成的精铁！ 天地为鼎，铸我为锋！ 千锤百炼，利刃方成！ 此时，何足道已经飞了回来。他在瀑布上游挥剑斩出一条宽阔的河道，疏引走了一部分江水。 盯着滚滚江流中那一抹渺小的黑影，他的眸子里泛起欣喜之情。看来那个封九所言非虚，从这少年的身影中，似乎真的透出几分继承于那个神秘家族的豪迈气度！ 他伸手隔空一抓，便将身边的那块巨大圆木抓起，朝着瀑布下的阿飞抛去。 “接着！练剑吧！” 经过不分昼夜的三日奔跑，阿飞本来已经适应了圆木的分量，能够挥舞自如。但在这湍急水流中，身体下盘吃力，站立尚且不稳，再想要轻松应付这块大木头，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阿飞艰难地接住他的“巨剑”，开始挥舞着朝头顶倾灌而来的水流砍去。他用尽全力斩击下去，圆木上端刚一触及流水，便顺着自上而下的遒劲力道滑落下来，如同打太极般，将阿飞的剑势轻易化为乌有。 阿飞苦笑一声，只好运起内力，抄起木头继续不停斩击。如此往复，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