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世之谜
蛮荒森林，西北域。 破晓的曙光从浓厚的云层后刺破而出，清澈的光束均匀地抚摸着这片浩瀚深林上空悬浮着的绿色水汽。清晨的树林里，湿气深重，静谧而又幽远。稀疏的光线透过细小的树叶罅隙直射下来，落在密林深处的黑色土壤上，光影斑驳，为这片古老的大地带来了几丝鲜亮。 在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下，一个着火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在他的身边，青葱的草地上，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仿佛沉睡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少年正是阿飞，此刻的他依旧处于晕厥之中。身上那件穿了有好多年的糙布衣裳，已经被人换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光鲜亮丽的草绿色绸袍。在和煦的阳光沐浴之下，那稍显稚嫩的脸颊上，更显几分朝气。 树丛里偶尔传出的一声清脆鸟鸣，划破了这氤氲着生机的宁静。 不知从何时起，中年人那紧闭的双眼已然睁开，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够洞穿所有阻挡视线的障碍，炯炯有神地凝望着浓雾弥漫的远处。敏锐的感知力告诉他，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他感知得没错。一袭白衣的剑揭谛何足道，此刻正在这茂密的深林里腾挪跳跃，灵动自如，凭借着同样敏锐的感知力飞速向这边移来。不一小会儿，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清晨晶莹的露水打湿了他那一尘不染的长袍。经过整整一宿的奔波，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不过他那流露着傲气与自信的眼神，一如往日，同鞘中的易剑一样，依旧凌厉。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一瞥之间，扫过的目光就看到了躺在一旁的阿飞，话音之中难掩内心那股莫名的激动。 “这块玉，是阁下要交给我的吗？” 中年人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面色平静地道：“不错。有了这块玉，剑揭谛才能夤夜飞奔而来。我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了！” 何足道双眸骤亮，温和地道：“请教尊姓大名。” 中年人目光一顿，缓缓地道：“我在家族中排行老九，你就叫我封九吧！” 何足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道：“九爷，幸会！请问您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玉的？” 封九并没有去看何足道那满是期盼的热切眼神，信步走到了阿飞的身边。沉吟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 “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哦？愿闻其详。”何足道似乎并不意外，面色诚恳。这个他在路上便已然猜到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此行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得到他想要的讯息。 封九心情似乎很好，他嘴角微微一扬，浅笑了一声，悠悠地道：“不如这样吧！在我提条件之前，我先讲一下这块玉的来历吧！若是不对，何先生也可以指出来！” 何足道内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这人居然会知道玉的来历！ 望着何足道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封九徐徐说道：“这块玉乃是你的妻子幽梦影的遗物。不必问我是如何得知的，我与她多年以前便已相识，自然认得这块玉。你与她被迫分开之时，她便已有身孕。被带回宗族之后，她在生下你们的骨rou不久便去世了。这块玉的主人也就变成了你的儿子！说起来我也好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还有个儿子呢？” 何足道瞬间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目光呆滞，愣在了那里。“我还有个儿子？” 他在妻子去世之后，很快就得知了这个噩耗。只是他至今都不知道，妻子去世之前，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你是如何得知我还有个儿子的？”何足道缓过神来，死死地盯着封九，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给完全看透。 封九淡淡地道：“我已经见过你儿子了！不然怎么会有幽梦影视若性命的蓝玉？” 何足道再也无法镇定下去，他内心的防线已经完全崩溃掉。此刻他瘫坐在地上，面色潮红，神情激动，脸上涕泪肆意横流。他自言自语，旁若无人的嗫嚅着。 “梦影……原来你还为我生了个儿子！这么多年我竟然一无所知！原来我何足道还有个儿子！” 恍惚之间，何足道骤然暴起，一把就住了封九的衣襟，面目狰狞地冲他吼道：“快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在哪儿？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封九面不改色，并不为所动。他轻咳了一声，道：“你失态了！” 何足道这才安静了下来，渐渐平复了适才躁动不已的情绪。 封九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是梦影的好朋友，自然不会对令郎怎样，再说他也并未在我身边。我只是想拿他的消息，跟你做个交易！” 何足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出你的条件吧，只要不违背人伦道义，我都会答应！” 封九见何足道如此爽快，心头大喜，笑道：“何先生一诺千金，自然是言出必行。我要你收这个少年为亲传弟子，倾囊相授，指导他修行悟道！”说着，用手指了指一旁草地上、不省人事的阿飞。 何足道一下子愣住了。原来这封九绕了如此大一个弯子，竟然就是为了此事！就算是没有这桩交易，他也早有将阿飞收为弟子的打算。只是他想不通，这人与阿飞应该毫无瓜葛，为何还要如此费尽心机帮助阿飞呢？ 封九似乎看出了何足道的心思。他低头思索了半晌，徐徐说道：“何先生，你真的知道他的来历吗？” 何足道一愣，阿飞还能有什么来历吗？他不就是风来酒楼的跑堂伙计吗？何足道满腹狐疑地望着封九，等他把话讲完。 封九深邃的目光注射着森林深处，瞳孔中流露出痛彻心扉的哀伤。 “他同令郎一样，都有着谜一般的身世经历……” …… …… 偌大的森林如一潭死水般寂静。不知为何，这里没有任何妖兽出没，更是人迹罕至。除了像何足道这样本事通天的至尊强者，又有谁能够安然穿过妖界腹地，来到这偏远的西北之域呢？封九约何足道在此相见，或许是担心别处隔墙有耳、泄露秘密吧！ 何足道静静地站在那里，聆听着封九满怀忧伤地讲述阿飞的身世。他能听得出，封九已经触动衷肠，言语之间，全是痛苦懊恼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封九终于讲完了他的故事，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之中。而何足道的内心已是震惊无比！他没有想到，这封九会是那个神秘家族之人；他也没有想到，躺在草地上的这个毫不起眼的阿飞，竟然会有如此跌宕曲折的身世经历！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故人之子！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爽快地答应封九，要收阿飞为弟子。或许，有朝一日，当阿飞的身世公诸于世时，会掀起太大的波澜！到时候自己难免也要立于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何足道一脸凝重地对封九道：“让他一个人在外历练，风险太大了！并且，他的身份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悔之晚矣！何不让他在家族内修行呢！” 封九长叹一口气，面色有点难看，“唉，我何尝不想如此呢。至少十年以内，他都不能回归族内！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连夜将他带到这里，已经对他的身体进行了精密的处理。只要你守口如瓶，绝对没有人能识破他的身份！”说完，他狡黠地冲何足道眨了眨眼。 事已至此，何足道再无推脱之理。他喟叹了一声，说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他！只是日后若生出事端，就得你自己亲自处理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我儿子现在在哪儿？” 封九诺诺称是，他有些遗憾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在哪儿。不过，昨夜他跟你不过咫尺之遥，他也在那酒楼之内！” 何足道沉吟片刻，似有所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说，躲进酒楼的那个黑衣少年？！” 封九笑着点了点头。 何足道在心底暗暗地骂了一声，妹的，竟然被这个封九给耍了！ 于是，他扛起一旁尚在昏迷的阿飞，闪电般向回飞去！ 就在封九了却心事、转身离开后不久，在他们头顶的那棵古树的繁密枝叶之中，一团泛着淡淡微光的细小火苗，悄无声息地缓缓熄灭掉，只留下一抹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