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人
这时候，阿飞和洛如风已经抱着酒坛子跑了回来，听到二人相互诘问，也坐在身边静心听了起来，看这老何如何相人。 老何正襟危坐，略微沉吟。 “世人皆以天赋异禀者为最佳，以其天纵之资，易成大器，得窥修武之大道。但以晚辈愚见，其实不然。“ 他豁然起身，踱步窗前，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光辉。 “天意难测，武道多艰，聚散常有，命途多舛。是故心诚志坚者如皓月之稀，而跬步则弃者星繁。纵有不世之禀赋，如不能潜心求武、一心相学，沉湎于浮华世事，夭折于红尘辛酸，又何以得摘星攀月之道技！又何以得经天纬地之道力！又何以悟奥义精妙之道意！又何以成倾覆乾坤之道威！又何以究虚无缥缈之极境！ 况世道险恶，沧海桑田。武道中人，性多贪婪，好功利，喜杀伐。故世事贤人，或蒙蔽于尘。然险恶谲诈者虽多，又岂能掩浩然坦荡之正途？！天地大道，总归于善。一时之得失荣辱，怎会永存历史、成为恒远？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苟淳朴忠诚，纵光如萤烛，亦步于大道矣，远胜于突飞猛进之诡谲小人！我道弟子，不可不善心向人，诚心面世。人亦有恶，鬼亦有善。但求身正，虽类异于常人，我也无憾！ 故我所求者，于心而言，唯一字，正；于道而言，唯一字，坚！” 老何慷慨陈词，抒发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老人的情绪似乎是被他感染了，有点动容。 边上的两个少年，则是听得热血沸腾。刚才老何的话音，还在他们心间回荡。 特别是阿飞，老何这席话，正是在他内心最为冰冷的角落里，浇上了一碗烈酒。他生来孤独，饱受辛酸，至今还没有得到踏入武道的机缘，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和认可。方才老何说自己最看重的是心正志坚，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一直在凭着自己的骨气和毅力去努力学习为人处事的窍门，去获得实力和认可！ 要不是有洛如风和老人在场，他真想现在立马就跪倒在地，拜老何为师！ 老何放下酒碗，饶有兴趣地看着情绪渐渐平复的老人，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相法。 老人不急不慢，端起一碗酒，缓缓地喝了下去。然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卜！” 卜！ 卜师精通天地间的玄黄易理，能通过占卜知过去未来。越强大的卜师，其占卜的结果可信度越为精确可信。老何素闻这老人精通占卜之术，没想到他还可以通过卜算鉴别人才的优劣，来遴选弟子！ 老何将信将疑，“前辈的卜算神通，出神入化，晚辈是知道的。只是通过卜术，也能考察年轻人的资质与品行吗？” 老人脸色如古铜般沧桑，喝过酒后，显得愈发深邃。 “没错！我可以通过卜术来预知对方的未来的前途命运！若遇能成大器的大气运大造化者，则可以成吾弟子，竭囊相授！” 说着，他深深看了一眼满脸惊愕的老何，侃侃而谈，“老朽未向何先生索要易剑，一则是因为名剑赠英雄，不夺人所爱，二则是因为老朽不久前已成就第二种道，另有无上神兵相伴！” “第二种道！”两个少年禁不住惊叫出声来，就连见多识广的老何都为之大吃一惊！ 据他所知，当今世上能够一人领悟多种道的，只有几个修行数百年的传奇人物，他们都已隐身世外多年，不曾出来走动，是否仙逝无人知晓。连领袖群伦的六方揭谛，也才是各成就一种道，而这老人居然同时领悟两种道，堪称是当世第一人了！ “不错。老朽因缘巧合，得悟空间奥义，成就虚空之道。与恒沙之道相结合，神念可以跨越时空，洞察未来，窥测人将来的命运，我把它叫做命运之卜！” 两个少年听得心驰神往。武道乾坤，原来如此烟波浩瀚，道法神通，竟然能够预见未来！ 老何顿时对老人更加敬仰不已，“可笑何某平日以罕逢敌手自居，今日遇到前辈，才知修武之道，永无止境，实在汗颜！” 老人摆了摆手，笑着对老何说，“何先生过谦了！我也是领悟虚空之道不久，并未精纯。再者，命运之卜对人体元气消耗太大，能够使用的次数有限。我此行是希望能够遇见有缘之人，收为弟子，略加调教，伴我云游四海！适才听何先生慷慨之词，顿觉自己向来把弟子未来能够达到的修为高度看得太重，而忽略对其心志与品行的考察，谬之甚远！” 二人对视，会心一笑，各自痛饮一大碗。 站在一旁倒酒的阿飞似有所悟，突然跪下给老人重重叩头，怯怯地说道：“老前辈，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我？” 酒过几巡，老人的脸色分外潮红，更显慈祥之意。他挥手示意阿飞起来，“说吧！” 老何和洛如风被阿飞这一举一动搞得满腹狐疑。这小子要干嘛？不会是要让老人给他卜算命运吧？ 阿飞一本正经，虔诚地道：“不瞒老前辈，我这位兄弟乃是镇上洛家二少爷洛如风。三日之后他就要举行成人礼，修武入道。他心有羁绊，未来之事虚无缥缈，不知能否施展胸中抱负。晚辈祈求老前辈能够垂降恩泽，大展神通，帮他卜算前程命运！” 洛如风看着满脸渴求的阿飞，情绪激动，泪如泉涌。本以为阿飞是想要老人帮他做些什么，没想到他会一直把自己看得如此之重！ 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洛如风“咚”地一声就跪下了，也给老人重重磕了一个头。 “老前辈，您可以不帮我卜问前程。但是我求您帮我卜算下我这个阿飞兄弟的命运。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心里其实比我更加迷茫。他如此待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报。无论提出什么条件作为交换，我洛如风都想办法帮您办到！” 老人和老何都被这两个孩子的一言一行给震惊了。才十四五岁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义气，已经足以让太多武修人物汗颜了！！！ 老人浅饮一口，喟叹不已：“起来吧！两位少年如此义气深重，老朽若不如你们所愿，岂不是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即便与洛家没有旧交，今日这卜也是一定要占的！” 老何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眼前这阿飞和洛如风，心地正直、有情有义，又志存高远，不是正符合自己遴选弟子的标准吗？日后再稍加留意观察，便可以收入门下了！ 老何起身对老人说道：“前辈成人之美，妙不可言！您尽管施展道行，晚辈愿为您护法！” 语毕，就见老人双袖生风，本来褴褛的衣衫已经缓缓膨胀起来。屋子里的空气开始波动紊乱，在老人周围，渐渐形成一个不断转动的光圈，光圈内像是有很多股蝌蚪状气流，在光圈内不停游动。 老人端坐在光圈之中，神情肃穆，淡淡的幽绿色光辉从体内涌出，漂浮在身体表面，仿佛为之披上了一层圣衣，仙风道骨，神圣威严。而老人的眉心正中处，一个流云状竖式印记若隐若现。而他的神念，此刻恐怕早已出窍，游走太虚，穿梭于无尽的时空隧道之中。 老何也没有闲着。他将易剑往地上轻轻一驻，顿时，一个穹顶状的透明结界在四人身外形成，将四个人与外界分离开来。 阿飞之前听武修们提起过，达到道威大境界的大能人物，能够轻易筑成结界，保护自己不受外界的攻击。这种结界是由自己释放的道威形成，其中蕴含着极其凶悍的威力和能量。普通武修若是撞到结界上，根本无法生还。阿飞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吧！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人突然大呼起来：“洛如风！跪听命运卜辞！” 洛如风一听，慌忙跪倒在地，捣蒜般不停地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