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老梁之死
忘残年将两个人请进了会客厅。古色古香的客厅，但这会儿，秦晓川就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了。萧无人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已离开荒城数日，前往参与英雄帖之会，至今未归。” 说起这件事萧无人还是一肚子火。就是感觉情况不对，为了阻止父亲萧振岳赴会，不久前他还和萧振岳产生冲突，被他老子揍了一掌。听见这句话，金刀老梁的神情就是一沉，客厅内气氛渐渐凝滞。忘残年摸了摸胡子，开口打破凝滞：“未知两位求见府主，究竟所谓何事？” 荒城一开始本就是萧家府邸，他们这些隐居荒城的人其实和外人不一样，称呼萧振岳用的是府主。 金刀老梁动了动唇，神情犹豫。秦晓川大概能懂这种难以说出来的心理。荒城现在一片平和，对外英雄帖也只是邀请众掌门前往共研武学，两个人无缘无故跑过来说武林要乱了，你们快点跑，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 “萧老剑师不在，那在下也就告辞了。”金刀老梁看了看萧无人，这位还很年轻；又看了看忘残年，这位不是主人。他简直就想当场抬手挠头皮，这要怎么说出口啊。 金刀老梁拉起秦晓川站起身：“我们告辞了！”他下的决心也很快，这才两个多月而已，大不了先找找证据再来说话啊。萧老剑师与别人不同，如果英雄帖真的有哪里不对，他一定能够提前识破。难道是自己弄错了？老梁心中不定，怀疑自我。 “自从两个月前风波门主接到第一封帖子开始，如今南武林已有十来处门派接到同样的帖子。神秀门传至门主也已历经三代，该也在邀请范围之内？”忘残年目光很有深意。 “我是个粗人，这就直接说了！” 听这话感觉不对，金刀老梁粗中有细，立刻站住脚：“我感觉这英雄帖很是不妥。谁家没有个琐碎事，就没见过那些当头的能整日不着家。把所有当家人全聚集在一块儿，万一发生点什么谁都说不清。而且主事人自己都没在武林出现过！” “嗯……”忘残年摸胡子：“有道理。” 金刀老梁一手跨刀：“既然萧老剑师已然赴会，那老梁相信荒城判断。既然如此，晓川，我们走！”秦晓川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了想，说话：“我可以问问荒城一共有多少人吗？” 在场其余三人的目光立刻转移到秦晓川的脸上。要说起来，秦晓川站在金刀老梁身边真不怎么引人注意，一来是不太像是个习武的人，二来也没什么气势。但是秦晓川一站起来就立刻显出身高优势，这个头，几乎是三人中拔尖的。 “秦老弟！”金刀老梁紧张提醒，生怕自己这位刚出深山的小兄弟不懂武林规矩，有些问题是不能随便乱问的。 忘残年没说话。 反倒是旁边萧无人目光一闪：“大约，数百来人。” “那，这里只有外面一条路吗？”秦晓川又问。金刀老梁伸手偷偷在后面拽了他一把，秦晓川情商也不是真的那么低，点到为止：“对不起。梁大哥，我们走吧！” 萧无人微微抚摸腰间剑柄，垂眸没说话。 忘残年站起身送客，脸上仍然是乐呵呵的：“慢走啊！” 老梁拽着秦晓川离开了萧家宅院，外面还有阳光。 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荒城大门在两人身后关闭。金刀老梁一言不发带着秦晓川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绕过一个山口，直到看不见后方城池，才停下脚步沉沉叹口气。 秦晓川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兄弟。”金刀老梁转过身，胡子拉碴遮住表情，询问：“你是想劝说萧家离开荒城？”心是好的，但人家凭什么信你，年轻人还是不沉着啊！ 秦晓川心里在想事情，反问：“梁大哥，现在是几月份？”他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三月浩劫是发生在三月不假，但历时九十一天，受害的门派差不多有二十多个。听忘残年的说法，这件事说不定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 当年看剧的时候这一段属于陈年往事，剧里也没有将时间说得太清楚，所以秦晓川也不知道荒城遭遇变故到底是什么时间。但是三月浩劫什么时候会结束，这一点他还是可以推算出来的。金刀老梁疑惑不解，还是回答：“现在是五月份。怎么了？” 也就是说，或许再过十来天，三月浩劫就会因为六祸苍龙的走火入魔而终止，从此那些赴英雄帖之会的掌门人彻底失踪，再也没能回来！秦晓川很怕因为自己和金刀老梁的缘故，让六祸苍龙提前盯上荒城萧家，但看到这里还安然无恙，他的心也就放下一半。荒城府主萧振岳才走了几天，六祸苍龙的动作应该不会太快。还有时间！ “大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秦晓川问。他好决定自己的做法。金刀老梁迟疑片刻，叹道：“现在只能先回神秀门去了。说不得，我也只好往英雄帖所指示的地方走这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了你就回不来了啊！秦晓川立刻皱眉：“大哥你先别，不如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现在回去，也许会有危险。” 没错，他们两后面还缀着蒙面杀手呢！金刀老梁目光一闪：“确实！如果我贸然回去，这就对不起这一路遭遇的危机！好兄弟，我总觉得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我，如果你再跟着我，也许会有更多危险！” 秦晓川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金刀老梁大手拍在秦晓川的肩膀上，目光炯炯望尽人心：“你想留在这里，说服萧家公子，离开荒城，规避危险？但是你大可放心，萧家不比别处，也是有一些派门至今安然，没有遭遇什么事。” 金刀老梁的手异常有力，透着温暖：“我还知道你初涉武林，只是剑法出色，并不通晓其他技艺。留在荒城也是不错的选择，以你资质，如果能拜在萧老剑师门下，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梁大哥！”秦晓川越听越不对，老梁这听起来像是在给自己立FL啊：“不如这样，你和我一起……” “但是。”老梁手中力道一紧，沉声道：“我还是要回神秀门。我放不下家中那群小崽子！” 秦晓川一愣。 金刀老梁低声道：“兄弟，在走之前，我会帮你看看周围是否有危险。也许是你对的，萧老剑师再厉害，他儿子可没有老子那样出名。别担心，神秀门传承三代，老哥哥我迟点回去也不打紧。还有，小声点，旁边有人……” 秦晓川：“咳咳咳咳！”有人？哪里？他没发现啊。这样看来，草木监视器也不是万能的，这个武林水很深。 金刀老梁：“大概是荒城的人。好了，你先找个地方藏一下，留个记号等我来找你。”补充又道，“兄弟，有时间你该练练轻功。”老梁是真不放心秦晓川啊。这一路翻山越岭，这只不合格的灵芝妖怪几次差点摔下山，还得他这个大老粗临时教导怎么运气飞得更远，怎么凝气飞得更高。 秦晓川轻咳。他哪儿知道轻功这东西应该怎么用啊，会根据上辈子的记忆，粗暴地将体内暖流聚集在脚底向上跳就不错了。他又不是某位武林神人，一出生声势浩大忽然什么都会了。 “大哥，你走之前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金刀老梁不放心秦晓川，秦晓川自己还不放心老梁呢。他是知情人，金刀老梁的武功还不如忘残年，而忘残年后来也说死就死了。这一天过来，秦晓川一直在为半路见到汲无踪的事情心神不定。 “我知道。不把你安顿好，老哥哥可不能走。”金刀老梁抬手拍打秦晓川的肩膀：“……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体质。”这是最后一句提醒。 金刀老梁松开手，转身大步如风，向山路前方走去。 秦晓川站在山口目送老梁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一个劲地往下坠。他沉思了一会儿，萧振岳才走了没几天，荒城还在，箫中剑和忘残年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就不信自己这样的大先知到了这里，不能改变某些事！秦晓川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轻轻一跳，攀上一根绿藤。 绿藤灵活上卷，将秦晓川安全送上山头。一进入林子，秦晓川就感觉四肢像是解除了某种禁锢，只要不让他在山脊上跳来跳去玩蹦极，只是在树丛里自由行走，灵活得像个猴子没问题。 另外一边。金刀老梁离开秦晓川的视线，展开身形彻底发挥速度，几息的功夫就已经回到山下。一条黄土路遥遥通往远方，老梁犹豫了片刻，决定先在附近找个人打听下有没有异常状况。就在这时，他察觉身后有人。 金刀老梁手按金刀，不动声色，慢慢回头。后方一丈开外正走来一名白衣女人，这女人手里撑着一柄红色的纸伞，纸伞前移，遮住女人的面目，只能见到窈窕白衣，和一根从腰间拖曳下来的红色绸带。 “姑娘是……”老梁出声。 那红伞刹那幻为一道虚影！电光石火之间，金刀老梁想到了很多！他想起还被自己留在山上的秦晓川，想起安然和乐荒城！他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想发声高呼示警！ 但是鲜血从指缝中溢出，就像很多被金刀一刀斩首的人一样，什么留念都留不下，什么遗言也说不出口！ 红伞下一道雪亮的光芒，是极为锋利轻薄的剑光！风，缓缓吹动白衣女子的衣角，红色绸带在风中如同鲜红的血流。 鲜血冲天而起！金刀老梁头颅在颈脖上赫然随风旋转一周，被一腔血液冲上天空！他胡子拉碴的脸已有半边被血染红，口微微张大，大大的眼死不瞑目，紧紧盯向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