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统琉球（十）
就在这一队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在洋面上抹黑前进的时候。 在今归仁要塞的高大阴影之下，由曾遇林觉率领的全部人马已经悄悄的前进到了攻击阵位。 经过多日的鏖战，陆渊大军也大概摸清了对面守军的作息习惯，趁着他们的换班时间将大量的云梯，兵器，甚至是火炮都运送到了经可能靠近城墙的地方。 这个时候，陆渊在他的大帐中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坐立不安。 他在面对与石溪的决战时，都不曾如此紧张。 也许那个时候根本就没人看好他，而他也可以放下压力，尽全力一博。 可是现在一连串的伟大胜利却似乎成了压在他肩膀上的巨石。 使得他开始重视一城一池的得失，重视自己包裹里的一草一木，而不是想着牺牲掉一部分，然后赚回更多来。 一个成熟的领导者需要学会如何在保守和冒进之间权衡取舍。 陆渊懂得这个道理，他也在尝试着让自己变成那个想最终成为的人。 这个时候，运天港的四周泛滥起薄薄的雾气来。 一轮圆月在雾气里躲躲闪闪地。 就如同此时的卡洛斯舰队一样。 然而这个时候的卡洛斯却全然没有一种偷袭者应该具备的低调气质。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貂皮立领式黑色常服，一袭黑色的风衣下面露出叉着腰的手。 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却是西欧绅士的标志手杖。 他的目光正远远地眺望着运天港中的灯火。 此时的运天港作为今归仁要塞的一部分自然也是有部分兵力守卫的。 而在此之前，倭人首领还特意从明朝边军的手中购置了两门千斤左右的将军炮。 把他们安置在运天港的东西两个炮台上，各有若干人的炮兵组配置。 目的就是防止来自海上的袭击。 如果不是面临着这样实力悬殊的敌人，也许这今归仁真的就要成为东亚版本的永不落要塞了。 此时的卡洛斯心中无比的放松，他看着黑夜中错落的灯火，有一种皮萨罗发现印加帝国时的豪情。 在这个大航海盛行的时代，老大帝国西班牙虽然已经走上了没落的道路，但是作为此时唯一的日不落帝国，他的子民没有不满怀着探索精神的。 就象现在的卡洛斯，就更愿意把自己想象成是一个即将征服新大陆的指挥官，而不是一个沦落到为东亚的黄种人打工的贪婪商人。 就在他脑海中千头万绪的时候，身后的翁世平凑了上来。 “卡洛斯先生，该放孔明灯了！”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严肃，把卡洛斯的好梦给吵醒了。 卡洛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此次行动，陆渊将最后留守首里城的那一百人全部调遣过来，翁世平是这一百人的指挥官。但是考虑到那些船上的船员全部都是卡洛斯雇佣来的西班牙人，所以整个舰队的指挥权被陆渊交给了卡洛斯。这样一来翁世平自然也就暂时划归卡洛斯节制了。 随着卡洛斯的命令传达下去。 一盏盏红色的孔明灯从十艘大船的甲板上飞了起来。 不少来自马尼拉的西班牙船员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他们纷纷挤上甲板想要看一看稀奇。 翁世平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和大多数此时的汉人一样，都是不太瞧得起这些自由散漫，野蛮粗鲁的番夷人的。 只是此次事出有因，没有办法才只好硬着头皮和他们合作起来。 翁世平的抱怨陆渊自然是听不到的。 当第一盏孔明灯随着呼啸的北风被席卷着飘过巍峨的今归仁城头时，大营最高的哨塔上突然翻卷起一面赤色的“明”字旗来。 一个一个的伪装物被掀开，一个一个人头从地面上抬了起来。 这一切井然有序的就如同事先演练过一样。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失败之后，陆渊军的士卒们都学会了严格遵守命令，紧密协同作战。 而城墙下面传来的巨大响动，终于是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城头守军。 他们呼朋引伴的向着箭垛之外探出头来。 此时，迎接他们的是四门将军炮的怒吼。 这种国产的六磅炮虽然奈何不了厚实的城墙，但是压制城头火力，掩护步兵登城的作用还是具备的。 整耳欲聋的炮响就好像是战斗开始的号角一样。 紧接着十架高大的回回炮已经装弹开始了抛射。 它们一律装着用于杀伤人员的碎石。 在第一次交锋之后，为了不再次资敌，陆渊早就下过命令，回回炮发射的弹丸绝对不能超过二十斤。 这样一来，有效的避免了出现敌军搬着自己发射的石弹砸向自己人的尴尬场面了。 当己方所有的重火力都开始轰击之后。 曾遇和林觉各自率领着自己的部下扛着云梯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更在他们后面的是巴敢的长弓队和卫良的火铳队。 后两者始终保持着三五一群的散阵，这是为了防止城头那几门弗朗机的集群伤害。 虽然在过去的日子里，那几门弗朗机被回回炮连续摧毁，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门还能打得响，但是只要有威胁，陆渊就不允许自己的部下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能够多避免一个老兵的损失都是最可贵的。 “敌人夜袭！敌人夜袭！” 混乱的喊声和警报声在今归仁的大街小巷上肆意传播着。 拥挤的人潮艰难地向着城头涌去。 十几天的战斗之后，不仅仅是陆渊损失惨重，今归仁这一方的士兵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 伊作志辉采取的措施狠简单粗暴，直接从那些被集中的难民中挑选出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发给武器和简易的盔甲，就直接拉上城头。 而随着战事的进行，城中缺少武器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很多人根本就是赤手空拳的被送上了面对死亡的第一线。 现在城中这些忙乱的身影，已经是经过第四次补充的士兵了，他们的数量在五六百人左右，但是真正从第一天坚持下来的不过五十人。 现在他们都是大大小小的将官了，在经历了那么久倭人的百般欺凌之后，他们得以站在别人的脑袋上面俯视众生，这种充满权威的感觉很不错。 在倭人督战队和各级将官们的催促之下，这支乱糟糟的部队好歹是进入了战位。 而此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轮火铳和长弓的打击。 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一队倭人炮手姗姗来迟，试图cao控着那一门弗朗机对城下进行还击。 然而，这一次陆渊是倾巢来袭，攻击的气势远远不是前几日那种走形式的默契仗一样。 而且在此之前，这支军队已经五六天都没有发动夜袭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一次攻势是一次彻头彻尾的突然偷袭，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引线“滋滋”的燃尽，弗朗机猛烈的震颤起来。 脱膛而出的霰弹朝着它所能覆盖的范围铺天盖地而去。 然而，城下冲锋的士卒们早有准备，这一轮的发射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倭人炮手迅速的开始清理炮膛，准备下一次的发射。 这时，第一架云梯已经靠上了一个无人看守的箭垛。 长弓兵和火铳兵靠的更加近了。 他们的火力也随之增强。 而相对而言，城头上原本应该死守住箭垛的近战兵们此时却被炮火和头顶飞来的碎石追逐的到处乱窜，兵器也被扔了一地。可是如果仅仅是他们自己混乱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还挡住了那些想要上城的远程兵们的道路。 这个时候，早已经看的咬牙切齿的伊作志辉，终于是带着他那数十人的倭人督战队冲了上来。 他不由分说的直接将这些在他眼中连草芥都不如的琉球士兵砍倒在地。 见到自己的主帅已经开了杀戒。 那些倭人侍从也就不客气起来，瞬间上城的通道那里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被逼无奈的琉球士兵们被迫发扬出最高的效率，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战位。 而那些被堵住的远程兵也终于得以走上箭垛。 在伊作志辉如此残暴的手段威逼下，城头混乱的局势终于稳定下来。 他们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一些趁乱攀上城头的攻城方士兵们也全部被重新赶下了城。 实际上，陆渊军的士兵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过程。 每一次的进攻其实模式都差不多。 先是他们猛烈袭击，攻上城头，然后守军回归劲儿来，最后又重新夺回城头阵地。 战况陷入焦灼之中，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 此时，包括陆渊在内的所有将官都焦急的看着北方朦胧的天际，心中默默祈祷着，期盼着那新一轮的灯火重新亮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运天港炮台上，几个呼呼大睡的士兵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压抑感。 他们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眼前出现的场景却让他们目瞪口呆起来。 在深黑色的港湾中十艘庞然大物的黑影穿破薄雾缓缓的逼近码头，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所有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以致于忘了做出最基本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