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抄书百遍，一心二用
道学馆有一百多个弟子，四个老师。 老师们有自己的别院，当然别院的规模与总坛祭天师以及大祭天师门没法相比，但好歹也是一个小院子。 弟子们居住的精舍，就相对简陋了些。一百多个弟子都居住在一处极大的院子。 为了方便弟子们的修行，院子里的几十个大房间都隔成了三两个小间，每个小间里都有单人床铺一张，书桌一张，衣箱一个。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至于洗浴方面，东西南北角各有一个极大的澡堂，附近顺带也有茅厕。 对于夏洛飞所在的五组弟子，以及夏洛业所在的六组弟子来说，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抄写一百遍《符经》，这工作量当真不小，可以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符经》上共有一百多个符文，按照正常速度，全部写一遍，费时约在半个时辰。写一百遍那就是五十个时辰，要四天多时间。 区区一个晚上，怎么可能？ 所有人，包括杨戬在内，都知道这是空度不满弟子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合伙骗他，才布置了这样一个毫无可能在一夜之间完成的任务。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任务即便晚上完成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所谓法不责众，大家都完成不了，空度也不能拿弟子们怎样，就算想怎样，那就怎样好了，再不济，后面几天天天抄，总是会抄完的。 但对于杨戬来说，时间是极其宝贵的，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抄写中去，而且还没有任何收获，这跟要他的命没什么两样。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在晋级会试中拿到较理想的成绩，留在天道教总坛，避开外面针对他的未知吉凶的风雨。 只要再过几年，他长大成人，面容变化得更加彻底，世间再不会有人能认出他来，威胁到他的性命，那时候的他，才算完成复仇的第一步。 回到居室，闭紧了屋门，杨戬在桌上铺开纸张，翻开《符经》。 《符经》所列符文，共有一百八十个，各有五行之分。掌握一个符文，要从概念、要诀、笔法入手，这是基本功。 杨戬所在这一组弟子，已经学了八十个符文，费时两年多，基本功自然是极其扎实的。 而杨戬在这一门功课上，几乎可以说是白纸一张。原因很简单，入门太迟，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和修炼。 在空度老师口中，具有强烈的美感、术感、灵感的符文，在杨戬眼里，根本就是一堆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线条，多看两眼都会觉着头晕，更别提自己写出来了。 “好吧，既然看不懂，也写不好，照着画就是了。”杨戬决定投机取巧，将纸张盖到书本上，一笔一笔开始临摹。 其实，临摹符文，是初学符文必经的一步，抄写是学习符文更高等级的阶段。只是这些杨戬根本不懂而已。 临摹不费脑子，费的是手。杨戬一面快速地“抄写”，一面不甘心地想起，往常这个时间，他本该正在修炼九转玄元正功的。 师父留下来的异宝焚天，必须将九转玄元正功练到第四层，才可以驱使得动。有了焚天，生存下去的机会将会大上许多。 “不如边临摹，边运功？”脑子里灵光一闪，杨戬突然异想天开起来。 这主意想必差不到哪去，一来室内并没有其他人，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人来敲他的门，二来，他的九转玄元正功并不深厚，即便发生气息不稳等意外情况，伤害也不会太大。 杨戬凝了凝神，眼盯着符文，手中依旧不停，体内经脉开始缓缓催动灵力，一股微微的暖流从灵天之中涌出。 身上渐渐暖洋洋的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服，渐渐进入忘我之态，只有手中的笔依旧在写，一划一划的临摹下去。 每页符经共有符文二十个，很快就结束了。此时灵力不过刚在全身走了一个来回。杨戬意犹未尽地吐出一口浊气，遗憾不已。 转念又想道，若是抄写符文不影响修炼，即便今晚没有抄完，明日继续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了这一层，他心头一下轻松，顿时觉得被空度重罚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慢慢来罢！”杨戬定了定神，既然不着急，那就临摹得慢些。他再次提起笔，眼看着符文，慢慢地落笔，缓缓的提腕，一笔，一笔…… 灵力在经脉上奔涌，虽然弱小，却充满了活力，如一股清泉在叮咚叮咚的唱歌，又如一张琴在奏出珠落玉盘的仙曲。 眼中所见到自己勾描的符文，宛如活了一般，墨汁似乎如溪流咕咕，泛着波光。 杨戬吓了一跳，心跳加速气血翻动，经脉运转的灵力猛然间像受到惊吓的老鼠乱窜，胸口顿时一阵烦恶，眼前陡然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一岔气，手中的笔重重地在戳在纸上，涂出一个大墨团来，将在写的符文抹得没了形。 杨戬心中砰砰乱跳，丢下笔，怔怔看着面前的这个墨团。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景象是不是幻觉？ 他移开蒙在书上的纸，看着书上那个方才临摹的符文，看见下面写着“流，水，水流，流水”几个字。 杨戬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几个字，心里似乎想到一个可能，却又不敢相信。 符文的用途十分广泛，可以用于铸造法宝，也可以用于自创法术，布置阵法等等，不过这些都是结丹化形境界之后的实际运用领域。 对于杨戬以及夏洛业夏洛飞这样，入门不超过三年的弟子来说，符文的意义依旧停留在书面上，没有实践价值。 方才临摹的这个流水符文，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已经具有了实体效果。 略作思索之后，杨戬翻到后几页，五行从属八卦大类下，找到一个下面写着“风”的符文，将纸盖上去。 闭目凝神调息片刻，他鼓起勇气，提笔缓缓落下，体内灵力运转，清泉似在歌唱，琴弦似在奏动，浑身轻飘，心旷神怡。 有风微起，渐渐发力，呼呼卷动着一旁的纸张飞起，衣衫轻动，脸上凉凉的如春风拂面。 整个室内如春日晨野，荡漾着一波波和缓的轻风。 杨戬有了准备，并不惊慌，缓缓将灵力运行了两个大圆满周天后，纳入灵天之中。 他看着笔下犹自墨汁饱满，蕴含了他体内灵力的“风”符文，久久不能做声。 …… …… 空度是一个十分有自制力的人，他极少因弟子们的冥顽不灵不思上进而发怒。 因为他有着远大的目标，那就是成为祭天师，大祭天师，乃至祭天令。 做一个苦口婆心殚心竭力的老师，无助于他实现远大的目标，因此，即便是面对弟子们的集体谎言，他选择的也只是简单的重罚，而不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明白。 空度也无心过问几个特殊弟子们之间的纠纷，因为一旦投入精力，势必耗费心神，失去平静的心态。 很多人都因此以为他是一个好脾气的老师，什么麻烦事到了他手里，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不予过问，要么给予重罚—— “想要老师查个明白，弄清谁有道理，谁没道理？对不起，老师没空。” 因此，当看到弟子们缴上来厚厚一摞奋斗了一夜的成果，而李跃却只掏出了几章皱得要破掉的纸时，空度老师十分干脆地指着教学室门口：“李跃，以后符文课你不用来了。” 弟子李跃——杨戬，脸都不红一下，坦然地在众弟子们诧异的眼光中走了出去。 昨夜他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一个新的领域——符文应用领域，因此空度老师的授课内容成了多余的累赘。 将自己耗费灵力写的符文交上去，自然会吸引空度的注意力，得到他的赞美，但是最后极有可能暴露自己修炼的不是天道教心法这个事实。因此，临摹的符文绝不能交出去。 杨戬心里暗暗庆幸空度老师的简单和干脆，省去了自己诸多逃课的口舌。符文课耗时半个时辰，拿来背背教史，捣鼓些药草，比呆坐在教学实里听那些废话强太多了。 …… …… “咚咚咚咚” 门上传来急促而不耐烦的敲门声。 杨戬从一桌子药草堆里抬起头，将圆圆的粉捣放到一旁，伸了一个懒腰。 敲门声显得更加不耐烦。 杨戬走过去拉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夏洛业，不由愣住了。 “我可以进来吗？”夏洛业脸色发沉，自顾自地推开杨戬，走了进来。 “什么事情？”杨戬微微皱眉，心道这样子怎么像是进来找表妹？ 夏洛业冷淡地道：“把门关上，我说几句话就走。” 杨戬关上门，走到桌边，将写着符文的纸用一堆菟丝草盖住，口中道：“夏师兄有什么事就说吧。” 夏洛业沉默了片刻，眼中散发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扫了一眼菟丝草下面的一大摞纸，突然问道。“你明明有抄写符文，为什么只交了那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