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是路过的
杨戬可算听明白了，想必是那日见到的小姑娘藏红花来看夏洛业，偶遇夏洛飞这一组弟子，不知怎么的起了一些口角，双方为此争风吃醋，斗气吵闹。 他心下冷笑，原来就这一点破事。 若论修为，自己那一组师兄们自然是比不上夏洛飞那一边的。不过双方都不在教学室里发作，并且默契地选择了口角和拳脚，想来是不敢为了这一点事闹出太大动静，惊动道学院的老师。 “都别闹了！” 这时候夏洛飞发话了。 夏洛业也转身抬手示意大家别吵。 两边的少年都安静下来。 风流的桃花眼闪动着不明意味的恼怒，夏洛飞沉声道：“三弟，你到底想怎样？” 他终究比夏洛业年长两岁，知道些轻重。今日这纠纷来得着实冤枉，他不过是拦住经过教学室门口的那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语而已，所说的内容也只是表示欢迎和赞美。 藏红花的母亲凉国夫人，是朱太师的孙女，嫁到东黎州高门望族藏家，是当今东宫皇后的娘家嫂嫂，这样贵重的身份，他怎敢怠慢。 不过。藏红花那小姑娘确实娇憨明媚，这么小的年纪都这么漂亮，长大了还不知该有多妖孽。 夏洛业迎着大哥的桃花眼，脸上浮起了一阵厌恶的红晕，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哥哥什么德性。若只是普通点头致意也便罢了，但他看表妹的眼神分明猥琐至极。 “红花是我表妹，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 夏洛飞笑了：“三弟怎么这么霸道。凉国夫人和红花meimei是我们总坛的贵客，我与她打声招呼有何不可？” 夏洛业冷冷道：“我就是不喜欢。” 夏洛飞也收了笑容：“可我就是喜欢。” 兄弟两眼里都射出仇恨的眼神来，在空中交集，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之声。 “划下道来。” “我怕你们这些小屁孩经不起我们一个手指头。” “你要是比修行我们自然不如，就算你们胜了说出去也是笑话。” “行，那就老规矩。” 双方各发一声喊，都扑上前去，转眼间已经扭在一团。 夏洛业和夏洛飞两兄弟当仁不让地抱在一起厮斗，其他人抱头的抱头，扯头发的扯头发，更多的是挥拳乱打一气。顾生威也上场了，与一个高瘦的弟子倒在地上，卖力地滚来滚去，一身的灰土。 二郎见势不妙，夹紧了尾巴，嗷呜一声叫，转眼跑得没影。 看着底下一堆少年如街头地痞流氓打群架一般的混乱场面，杨戬暗暗摇头。 敢情这对兄弟早已经身经百战了，每起争执都是带着各自小弟打群架，难怪要躲到这处偏僻地方来。 放眼望去，那什么夏成鲲、朱耀武、林律都在人堆里，各自都不顾身份，奋勇争先，哪有半点皇室子弟的矜持。 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十分怀念从前在家乡与一群顽童打架斗殴的时光。那时候他号称“小街霸”来着，身手敏捷，跟谁打架都不怵，令得不少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的父母上门讨说法。 那时候父亲总是笑嘻嘻地，母亲总是难为情的，等到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父亲就摸他的头夸他：“敢打敢拼，我儿子就该这样勇敢。” 这不辨是非的纵容总是引得母亲好一通抱怨。 杨戬慢吞吞爬下山壁，经过这帮子打群架的混小子，自往校舍走去。天色已然不早，白费了这一段时间看热闹，真是有些可惜。 一个少年被推了一把，蹬蹬噔地向他摔了过来，杨戬一闪，对方登时摔了个屁股朝天，爬起来就要冲着他挥起拳头。 杨戬暗气，我可是路过，路过你不懂吗？ 眼看着对方拳头就要砸在自己的鼻子上，杨戬退后一步，怒道：“你看清楚点，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对方打了个空，怔了一下。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杨戬转头一看，空山等道人匆忙从校舍方向奔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赫然就是藏红花。 正在酣战的众少年听到声音，忙各自分开，迅速整理衣衫头发，慌成了一片。 杨戬忙站开一点，这事跟自己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也给搭进去了。 为首的道人，是符文和心法课业老师，道号空度，才三十出头。他修为远高于空山等人，据顾生威的话说，已经是结丹化形境界，很受总坛大祭天师们的看重，前程那是极好的。 平素这空度道人与空山处事方式上也大大不同，不会因为谁是皇室子弟而假以辞色。杨戬对他印象倒是并不坏。 “怎么回事，你们竟然违反院规，拉帮结派，躲到这里来斗殴！”空度脸色铁青，疾言厉色，扫视着所有少年，包括杨戬。 杨戬十分无辜地想，老师，我是路过的好么？ 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夏洛业镇静地说道：“禀师尊，我们没有私下斗殴。会试在即，我们在向师兄们请教修行心得，彼此之间切磋心法。因为怕吵到各位师尊，所以才避到此处。” “对，”夏洛飞一脸坦然表情，扶正被扯歪到一边的发髻，“师弟们有很多不解之处，我们正在耐心给他们答疑。” 其他弟子们发出阵阵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 空度气极反笑，锐利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衣衫整齐的杨戬身上：“李跃，你呢？你也是在这里向师兄们请教？” 杨戬张口结舌，暗道你们当师尊的眼睛是瞎的吗，这么烂的借口都编得出来，这师尊竟然就如此草率下结论了么？难道他真的是瞎的？ 犹豫了一下，杨戬道：“……嗯，是这样的。” 空度点头，转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眼里含泪的藏红花，礼貌地道：“郡主，你方才说他们是要来打架的，不是么？” 藏红花偷偷看了一眼夏洛业，低下头，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我弄错了。” “原来如此，”空度略作思忖，随后道：“也罢，既然你们这么勤奋，今天晚上每个人都默写一百遍《符经》，没有写完不许睡觉。”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杨戬、夏洛业、夏洛飞三人同时大声发问，杨戬固然理直气壮，但夏洛业和夏洛飞兄弟俩抗议的声音竟然比他还大。 三人不由得各自对视了一眼。 空度脸上带着微笑：“不是说了么，因为你们太勤奋！” 夏洛业夏洛飞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不再说话，空度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得很，再多辩也没用了。 “我不服！” 一想到要默写那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符文，不，应该说是产生不了任何一点进益的符文，杨戬就急了，大声抗议。 若是能增进对符文的领悟，写一千遍都没有问题，问题是分明努力了许久，已经确定没有效果，何必浪费时间？ 而今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怎能用来浪费？他的错只是撒谎而已，性质完全不一样，怎能处以一样的重罚？ 空度瞪了他一眼，“不服可以，你说一说，你来这边做什么？你看到其他人来这边做什么？” 杨戬垂头丧气低下头。这告密得罪人的事情可绝对不能做，还是抄一百遍《符经》吧。 众少年渐渐散去，夏洛飞看了一眼杨戬，向藏红花点了点头，也走了。 夏洛业经过杨戬身边，鼻中冷哼了一声，道：“你等着！” “什么意思？” 听了这带有威胁意味的话，杨戬莫名其妙。 夏洛业眼里闪着怒火，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藏红花，贴近杨戬耳边，低声冷冷道：“你别打我表妹的主意，她是我的。” 说完带着藏红花和朱耀武等人扬长而去。 杨戬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如何表示。 其他人见状，也随之散开。顾生威忧心忡忡地走上来，道：“三皇子跟你说什么了？你得罪他了？” 杨戬转头，无奈地道：“他说让我别打他表妹的主意……他该不会是认为天下人都对他表妹图谋不轨吧？” 顾生威沉默了片刻，想起这几日下来的所见所闻，叹了口气道：“根据我这几日下来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三皇子对藏红花姑娘确实极为在意。” 杨戬觉得十分好笑，藏红花固然确实漂亮可爱，但自己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今天才第二次见到，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打她主意？从何说起？ 顾生威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是跟你说这个，早知道我就不留下来与你说话了。” “什么意思？”杨戬斜睨着他。 “没意思。”顾生威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们俩关系一般，没什么交情，只是曾经一同被老师罚下山去而已，哈哈，就这个意思。” 杨戬恍然，原来这家伙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至于怕成这样么？”杨戬不以为然。 “哎，好自为之吧。有时间你还是多反思一下为什么会让三皇子有这样的误会吧。”顾生威再次拍了拍杨戬肩膀，然后也离去了。 “反思个屁！” 杨戬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重重啐了一口。 误会就误会，谁怕你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