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牵连与否，何必怨怪（二）

    说完李瑶对来人点了点头，又对黑着脸，隐忍着怒气的韩氏安抚道：“娘，你不要生气。这每天走下来，哪里还有力气和人计较生气。有些事情你跟人计较，反而气坏自己，还失了格调身份。”

    知道女儿是在劝慰自己，韩氏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她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娘不气，乖女儿。”

    “你母女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呀？这会子人都来了，你二人自然不会承认方才做的亏心事了。”吴氏不死心，非要将自私的罪行按在韩氏母女身上。

    这时顾氏等人听到就只有这一桶水，都傻了眼。顾氏的妯娌方氏哭丧着脸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妯娌吴氏的话，韩氏没理会，她看向顾氏说道：“顾嫂子估计也知道的，驿站房屋多用木头造，为了防走水，驿站都要多在水缸里备水的。谁知这里驿站就勉强这么一桶子水。”

    话说到这里，韩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解释道：“这锅里烧了大半桶水，我那公爹，顾嫂子也看到了，情形并不好。我就厚颜先端点热水给我那公爹用，剩下的你们几家就看着分吧。”

    就像女儿说的，早点睡，每日里还有得熬，哪里还有力气和吴氏计较。

    顾氏虽没流放过，但庶务也处理不少。今日这官差的刁难，她也看在眼里。口粮没够一升，斤两不够，她心里有数。如今再有水不够用，她就知道，是有人特意嘱咐过官差，要对她们严苛些了。顿时，她那疲惫异常的面色就血色褪尽，更加得苍白起来。

    看顾氏怔愣在那里，神色不好，李瑶就知她是一点就通的。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烧开了，这时她不再多说别的，而是端了木盆，舀了能淹过脚的小半木盆水。

    看着端着木盆的女儿，韩氏心疼地道：“我来端吧，阿瑶。”

    “娘，你快些端了水碗走吧，不要再和我争了。女儿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活，这点水还是能端动的。”李瑶挤开韩氏，强忍着脚痛端了水就走。其实脚痛忍着忍着就麻木没知觉了，她这时觉得还能挺住。

    看出顾氏是能做主的，她便对其好心提醒道：“顾伯娘，你们快些用水吧，水凉了再喝就不好了，要闹肚疼的。留下两人把桶里剩下的水烧了，其余人等先端了锅里的水往前头去吧。”

    现如今都在犯难没水，吴氏怕用不到水，这时已经在舀水了。木盆就李瑶手里一个，她这里一个。

    看了看韩氏，又看向李瑶，这时顾氏犯难地说道：“李三小姐，……不是我等不留烧火的人，只是我等都不会烧火。”

    韩氏听了这话，她看向女儿。女儿如今懂事多了，她不免凡事都要依仗女儿的意思。

    “顾伯娘，叫我阿瑶就是了。要不你们就稍等会。你们随我先端了水回去，一会我再来帮忙烧火。烧火倒是不难的，你们学会了，以后也好自己能烧水。”她说了这话，不等回话就已经往前走了。再耽搁下去，今晚是要几时睡觉？！

    看女儿干脆地下了决定，韩氏便不多说地跟着女儿走了。

    吴氏舀了一大盆水，顾氏这些大人抹不开面子开口，傅景琳却气愤不已，她开口表达了不满：“吴婶婶，就这些水，你就舀了大半盆去，你让其他人可怎么办？”

    “方才阿瑶舀了大半盆水，也没见你开口说什么，难道是看人家会烧火，欺软怕硬吗？”吴氏艰难地使了力气端起水，然后就准备往外头去了。

    世子妃傅景琦很累很累，她抬手捏了捏鼻梁，神情不耐烦地直接说道：“吴婶婶，人家那水我等都是看着舀的，人家哪里就像你一般，舀了这么多！众人还要喝水的，你都舀光了去梳洗，众人还喝不喝水？”

    经傅景琦这么一说，吴氏这才想起她还没弄喝的水呢。

    最后顾氏看不过眼，和她商量了一番，她这才同意将那盆水分给傅家一半。

    此时最先到达驿站的王长春那里，却正坐在大澡盆子里洗澡呢。其他差役也是如此。这也就怨不得李瑶她们没水用了。

    原来，这便是王长春早来驿站的后手。

    往后厨去时，李瑶想着方才母亲韩氏告知的话：“如果情况就这么一直下去，显然众人都是熬不过去的。这官差的背景，看来得着你舅舅仔细打听了。”

    好歹古代驿站后院不是石板地，故而是有野草生长的。想起先前天还没全黑，刚进驿站去后院上厕所时，看到的院子里墙根处的新绿，李瑶打起了野菜的主意。

    如今外援还没来，指望吃饱些，只能打这些野菜的主意了。这时候大头蒿已经过季而荠菜正是吃的时候，虽然各家各户也会采野菜，但官道上必然会有遗漏的。如今没有汽车尾气排放，空气污染又不像后世，路边的野菜洗干净就能吃的。

    李瑶教了傅家姐妹如何烧火，帮着烧了火，她又凑着厨房里油灯的光，采了驿站院里的那点荠菜。

    看着驿站院墙边那棵榆钱树，她颇为可惜地连连叹了几口气——如今榆芽儿新发，还不是吃的时候。

    她用荠菜换求讨要了一点滚水，往水里放了点粗盐，将采的那点荠菜烫了烫，然后将今日发给她的高粱面窝头掰碎，弄进了滚水里。

    “这样可行？”看着她如此这般，傅景琳不免不确定地问着。她们实在没吃过这么寒碜的东西，但是窝头剌嗓子却也是真的。这样……看着似乎是可以吃的。

    看了一眼这个小她一岁、自来熟的小姑娘，李瑶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回应道：“没法子，好歹这样还有口热饭吃。我记得荠菜是有清热、解毒、止血等功效的，只是脾胃虚寒的人还是要少吃的。我那祖父看着有些高热，但他那脾胃倒还好些，没什么病痛。”

    看到端来的泡窝头荠菜饭，李老太太不免说李瑶糟蹋粮食。

    李瑶累得不想开口，但她还是出声辩解道：“这样好歹让祖父能吃些饭。干窝头祖父这会子也咽不下去呀。只要是饭菜，总能补充体力的。”

    看着这个一时之间变了不少的孙女，李老太太好一会才接着碗端着，小心翼翼地喂起了丈夫。这个孙女有改变，前些日子她就有感觉的，但如今看着却改变得不是一点半点！

    韩氏正劝着几个小的将手里的窝头吃光，不然隔日没体力。

    水就那么点，还要和人一起用，李瑶先前洗了手，于是此时她便不打算和人共用一个水盆了——她宁可脏着。

    她想着，再过几日见了韩家舅舅，应该就会好点了。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凑合和人一起用了，总不能一直脏着吧？要是能下雨就好了，下雨好歹能用木桶接了雨水烧热用来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