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明亮城楼,灯火不息
而此时在城门口,足足死伤了足足四千多人后,那道沟终于被魏军用尸体填平,那些步兵还来不及高兴,一千骑兵就打马冲出,把手中的长枪送入他们的体内,一步步把他们驱赶出城,然后在城门口列队迎战。而此时,大批的战马也从西域军后方驱赶而来,西域军把他们赶到城门洞中,含着热泪一刀刀把他们砍杀,马临死前的嘶鸣再次颤动了战场所有人的心。 初时还不明白西域军为何出战的谢弃尘再听到战马临死前的惨嘶后终于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忙对身边的传令兵道:“立即命龙骧军出击,一定要给我夺下城门。” 很快,龙骧军又有五千骑兵杀出,直奔城门,猛烈的冲击着那一千士兵组成的军阵,他们也知道一旦让西域军堵住城门,那么就再没有夺回盛乐的希望了。而这一千西域军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他们的命运,除了战死之外,绝无二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挡着龙骧军的冲击。而城门洞里的西域军也加快杀马的速度,把马尸堆进城门洞之中,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战友在用生命为他们关闭死亡之门。 然而,毕竟只有一千人,面对五千敌军的冲击,仅仅不到一刻钟,就有龙骧军突破他们的阻击杀入城门洞中,此时城门洞已被阻塞大半,余者不剩半丈高,这些龙骧军连忙下马,踩着尸体爬上去跟正在堆尸的西域军厮杀,渐渐地随着人越来越多,把他们杀退,而越来越多的龙骧军冲进城门洞,踩着尸体往城里爬。 “娘的!”见到龙骧军从尸体后面冲了上来,恩森把头上的钢盔一扔,拔出弯刀道:“儿郎们,跟我冲!”说完率先冲了上去,身后数百名负责警戒的士兵义无反顾的随着他冲了过去,尽管知道,此一去,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用刀砍,用身体扑,把爬上来的魏军逐一驱赶下去,然后在跳下去,防止再有魏军爬上来。 “将军!”正在搬尸的士兵泣声呼喊,但也不可能再把他呼喊回来。 “一定要把城门给我堵住!”只从城门外传来了这么一句声音。 他们也不再多言,更加速了杀马的步伐,渐渐地把城门洞彻底堵死。而此时在盛乐城头,一批批战马也被牵上城头,宰杀之后分块朝正在猛攻城门的龙骧军砸去,阻挡他们的攻势,城门前渐渐被尸体堵塞起来。 也术慌慌张张的跑上城楼,对多伦道:“殿下,不好了!” “怎么了!”他依旧没有回头,双目通红的望着正在激战的战场。 “我们的一千兵马再没有把城门堵住就被魏军击破,恩森,他带人冲出去了!” “什么!”多伦闻言一惊,连忙转身朝城下跑去,此时城门已被堵死,西域军正忙着加厚,在城门外依旧可以听到传来兵器的激烈的交战声。 “恩森!”他痛声疾呼,热泪再度从眼角流出。 听到多伦的声音,他亦是心间一暖,边与龙骧军打斗边大声喊道:“殿下,恩森福薄,只能来生在为你效命了!” 此时随他冲出去的士兵也仅剩下几十人,最初的一千人更是死伤殆尽,城墙上抛下的马尸如雨点般坠下,不少龙骧军被砸中,但他们依旧下马拿着刀朝里冲去,尽管知道进不了城,但他们也要把这几十名西域军斩杀殆尽,因为他们知道,就在方才,正是这些家伙坑了他们数千战友,今夜之战损失如此之重,双方都打出了真火,要杀光他们面前的每一个敌人,恩森他们知道今日必死,亦是抱着杀一个赚一个的心态与龙骧军激战,尸体在城门洞中渐渐铺叠起来,竟又在城门洞中堆起了数尺高。终于,在一刻钟后,随着四支长枪刺入恩森的胸膛把他洞穿,这位热血的匈奴汉子,用自己的生命实现了对多伦的得诺言。 而直到城外的打斗声消失,多伦才满脸失落的朝城头而去,他不知道,今夜,他还要失去多少战友,他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活着离开盛乐城。 而此时在城外,看着渐渐退下来的龙骧军,看着渐渐被马尸埋没的盛乐城门,听着那站马临死前凄惨的嘶鸣,他的心也震撼了,那股今夜必破城的信念也动摇了,甚至,就连能不能攻下盛乐,他都有点怀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战斗,更没有遇到过这么凶狠敢拼不畏死的敌人,此时他真想跑到多伦面前问一问,问问他是如何训练的兵马,为什么西域军就这么能打,为什么那支他引以为豪的大魏铁骑在他们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 花木兰心中亦是万分震惊,如果说之前在磨石口那叫地狱,那么此时在盛乐城下,恐怕就是十八层地狱了,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尸山血海。西域军宰杀的战马一堆堆往下扔,渐渐埋没了半个城门,而在城西那一里多宽的城墙下,尸体足足堆了有一丈多高而且还在迅速增加。 最初西域军还把己方的尸体送下去,到后来干脆也直接扔下,受伤的战友最初还搀扶下去,后来受伤严重的补上一刀亦是直接抛出城,而对于魏军,他们连刀都懒得补。因为他们也累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今晚到底丢下了多少尸体,更不知道尸体已经堆了一丈多高,他们只是机械的弯腰,搬尸,然后在弯腰,再搬尸。城墙边的橦车已经被烧毁了三十多辆,几乎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城头,魏军从仅存的几辆橦车继续朝城上涌去,渐渐地,那最后的几辆橦车上也冒起火苗。 不多时,几名满脸灰土与鲜血的将军一起走来,豫州步兵指挥官哀求道:“谢将军,伤亡太大了,我们豫州军都要拼光了,今晚我们拿不下盛乐了,撤吧!” 凉州军指挥使亦道:“是啊,谢将军,西域军太能打了,我们凉州军也伤亡过半,撤吧!”他们也是边军,常年驻守豫州与刘宋交战,凉州军更是在前年被吐谷浑十万大军围攻,死守凉州两个月而不破,也是血水里滚出来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但是今天,面对这些凶狠的西域人,他们真的怕了。 谢弃尘却是毫不犹豫道:“不行,不能撤,今晚我一定要拿下盛乐!” 又一名将领摇头道:“谢将军,真的打不动了,撤吧,盛乐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攻克!” 谢弃尘怒道:“西域军能打,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打,我们有十一万大军,器械充足,怎么会拿不下一个区区盛乐城。” 又一名将领试图哀求,“谢将军…” 不带他说完,谢弃尘挥手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步兵打不动,就换骑兵,今天就是尸堆成山,我也要拿下盛乐!”随即对传令兵道:“命龙骧军下马步战,攻城!”他知道,想要尽快拿下盛乐,只有拿龙骧军去拼了。 不多时,拓跋云打马而来,对谢弃尘道:“谢将军,我们不能步战攻城!” “为什么?” 拓跋云道:“我们三万龙骧军就剩一万两千多名弟兄了,而西域军除了这里的多伦外,还有社伦,听说他在凉州军没有回军后又向东南而去,打算渡黄河杀入中原,现在我魏国能够与西域军一战的,只有龙骧军,若是都拼光了,我们怎么去对付社伦呢。” 谢弃尘叹道:“可是想要打开局面,攻占盛乐,只有靠你们龙骧军哪。”显然他也认同拓跋云之言,原本他就打算今日攻占盛乐后让龙骧军回援对付社伦,现在盛乐久攻不下,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拓跋云想了想道:“这样吧,谢将军,我就调两千兵马协助攻城,再多就不行了!”显然,他也知道,如果今日拿不下盛乐,情形会有多么的糟糕。 “好!”谢弃尘点头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告诉王休烈,让一万骑兵下马,与龙骧军一同攻城,今日一定要夺下盛乐!” 不多时,大批骑兵下马,簇拥着最后五辆橦车与七辆攻城梯朝盛乐城头而去,发动对盛乐的最后一轮猛攻,而在最前面的,就是两千龙骧军。
看着缓缓驶来的最后一批橦车与攻城梯,多伦知道这是魏军的最后一波进攻了,只要挡住他们,盛乐就能保住,只是这一次,真的能挡住吗,尤其是那明显的龙骧军,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多伦对也术道:“也术,你去把那曲、固德、敖登、铎苏风、恩…,他们叫过来。”他想说恩森,可是方才想起恩森已经阵亡了。 也术转身而去,不多时四人逐次走来,每个人身上都是血迹与脏污,那曲胳膊上还裹着白布,渗着血迹。看着眼前这风尘仆仆的四员大将,多伦亦是心间一酸,给他们每人一个拥抱,才问了一个很沉重的问题,“你们都还剩多少人?” 铎苏风道:“我还有七百多人!” 固德道:“我部刚刚参战,可战之兵还有六千。” 敖登道:“我部还有三千余人。” 那曲悲道:“殿下,我部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听闻伤亡如此惨重,多伦亦是内心感伤,吸了口气,指着正在攻来的魏军道:“这是魏军最后一波进攻,但是也是最强的一次攻势,其中还有龙骧军参战,只要挡住魏军的这一次进攻,我们今晚才能守住盛乐。 龙骧军训练有素,与我军不相上下,他们不会向那些步兵般独自鏖战,他们一定会如我们一般列队配合作战,所以,这一次,我们要把魏军放到整个城头,把龙骧军分散开来消灭他们,不能再像对付那些步兵一般堵在城西了。这一次,除恩森部剩余两千兵马继续看守城门外,所有士兵全部登城作战,我们要以优势兵力快速消灭这两千龙骧军。 狼营的任务依旧是焚毁魏军的橦车与攻城梯,只有把这些东西全部毁掉,我们才能是真正挡住了魏军的这一波进攻,才算守住了盛乐。你们都清楚了吗?” 众人道:“明白了!” 多伦又跟几人一一拥抱,叮嘱道:“都小心一点,恩森已经走了,我不希望你们也出事。” 铎苏风道:“殿下,你回将军府等我们的消息吧,如果把魏军放进整个城头,这里就太危险了,而且你身上还有伤。” 多伦没有回答对也术道:“也术,侍卫队还有多少人,能不能守住这个城楼?” 也术知道多伦的意思,郑重道:“殿下放心,我侍卫队还有一百三十多人,一定能够把魏军挡在楼下,不让他们上来一步。” 多伦面向几人道:“听到了吗,告诉弟兄们,我就在这个城楼上,与他们并肩作战,只要我不死,灯就不会熄!” “殿下保重!”几人抱拳后纷纷离去,指挥部下准备应对魏军的最后一波进攻。 待几人走后,也术对多伦道:“殿下,我留在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我怕…” 多伦道:“也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吗?” 也术疑惑道:“为什么?” 多伦道:“现在恩森部只剩两千多兵马了,虽然我们在城门堆了三千具马尸,但是魏军攻上城后一定会去搬尸,再度打开城门,只有我留在这里,更多的魏军才会待在这里,去想要获得那滔天功勋,而不是去城下搬那些冰冷的马尸,只有城门不破,我们才能守住盛乐。” 也术急道:“殿下,那这里岂不是更危险,殿下你快回去吧,有我待在这里就行了!” 多伦道:“我答应过将士们,会留在这里,就绝不会离开,而且若是魏军冲上来发现我没有在这里,一旦传播开来,军心就会立即崩溃,只有我留在这里,大家才会奋勇杀敌,守住盛乐。”看也术还要说话,多伦挥手制止道:“你去做准备吧,不管撑多久,我都不会怪你!”随即再次把目光投向城外,看着那些即将搭上城来的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