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习艺已数载,一朝下山崭头角(9)
黄裳一来南阳新野一代就发现此处饮食习惯倒与边塞之地有些相似,也自欢喜不已。大快朵颐享受美食之际,也认识了不少江湖中人。 白芨子见黄裳神情兴奋,担心黄裳一胜而起骄躁,轻轻道:“此次取胜有诸多侥幸,你最后若不是激发体内鬼斧神功内力,只怕很难取胜。” 黄裳也心有余悸,扫视一眼院中散落就座的豪杰,道:“陈氏兄弟确是此次南阳之行遇到的最厉害的敌手了。” 白芨子却不以为然道:“那倒未必。” 黄裳想起带给众人惊喜的两少年,道:“不知那两位少年若果真应允与陈氏兄弟较量结果会如何?” 白芨子点头道:“若论根基深厚,陈氏兄弟和石臼都不相上下,但若论宗法本身高明与否,陈氏兄弟的五指剑阵则更胜一筹,所以陈氏兄弟若与博望侠较量,陈氏兄弟胜算更大一些。但是武功较量从无绝对之说,除了平日里武学修为,还要看当时个人心神状态是否契合当时环境,除非本身武功强弱悬殊极大,否则绝无永远一定的高低上下之分。” 黄裳心道:环境不同,个人心境不一,其结果也自然不一样。不由得点了点头。 却听白芨子道:“那两位少年看似嬉笑怒骂,全不当回事,所悟宗法看似朴实,实则暗含无穷智慧,这二人又极具灵气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黄裳也觉得两少年很不简单,道:“以师父之见,若两者相斗,两个少年更有胜算?” 白芨子不置可否,道:“两者阵法都是百密一疏,极具默契,一个源于情,一个取自义,究竟是兄弟情更深,还是青梅竹马之义更胜,孰优孰劣,实属难说,这要看双方日后各自的磨砺了。不过我刚才原意并非指他二人。” 黄裳愕然道:“那还有谁?” 白芨子微微一笑,引向右前方道:“你忘了?墨家弟子还没有出手呢!” 黄裳看着与众豪杰相谈正欢的墨家弟子,随即恍然,心道:是啊,还有他们。 白芨子道:“墨家弟子不喜争名逐利,否则光是今日当场的惠英,以你目前的功力就很难敌过。” 黄裳看着身着朴素男装,容光焕发的惠英,若有所思,师父的话只如来自天际:“墨家自锯子之下,又有大子、中子、分子、微子,依序排列,这惠英在墨门正是中子一辈的弟子,你尚不能敌过与他,墨家剑法之精妙可想而知。” 正说间又有许多豪杰过来敬酒寒暄,这一场邓家羊rou宴直至深夜才渐渐散去。 黄裳二人及墨家弟子被邓言川邀请留下参加邓家明日的家宴,一众人拗不过邓家的盛言邀请,只好同意留下。黄裳师徒二人与墨家一众弟子相互道别后便各自回到住处安睡。 次日,邓言川在临汉水的一处院中摆好家宴,专门答谢墨家弟子的帮忙,鬼谷门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席间除了邓言川邹训等人还有邓言川的夫人及邓家数名公子。 众人说到刚刚尘埃落定的南阳英雄宴免不了又大力称赞一番黄裳,黄裳此时已无昨日的兴奋,向众人道:“惠英师姐和田洛师弟不曾出手,否则我也拿不到这英雄宴的第一名。” 邓言川也无比遗憾,道:“久闻墨家剑法独步天下,可惜无缘得见!” 墨家锯子每次说话语气都极为清淡,声音却总能震彻耳蜚,道:“墨家剑法纵然精妙,然无集大成者,空有虚名也是徒然,未必胜得过黄师侄。” 众人知道墨家锯子素来不喜门中弟子与人争斗,邓言川道:“看来难见鬼墨两家切磋了!” 惠英含笑道:“说不定下一次,我会让一两个师弟出来比试比试,师父,您不会介意吧?” 墨家锯子嘿嘿笑道:“只要纯粹的切磋比试,为师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惠英以为师父并无明了,道,“师父答应过我诸家比武之约。” 锯子却是心如明镜,缓缓点头,向鬼谷师徒道,“墨家新收了几名徒弟,十二年后的安阳大会,或会向黄师侄讨教。” 白芨子黄裳自然明白他所指,均想看来墨家已经物到人选,白芨子于是将墨家、道家、阴阳门派及鬼谷门之间的约定说与众人听,又说近日已收到道家约定,提议将比武之期定在了十二年后的安阳大会,如今墨家也定,就看阴阳门派了。 众人闻言均表示甚为期待,黄裳倒是第一次听闻,心想日子定了!怎么师父先前没跟我说,问起疑惑,白芨子说他也是今日才知晓,于是将先前收到的讯息递于黄裳看,黄裳才知原来道家已派人找过师父。 此时一名妇人来到宴桌前俯在邓夫人耳边说了几句,邓夫人眉头一皱,只点头不语。 邓言川问道:“怎么了?” 邓夫人长叹一口气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 邓言川赫赫笑道:“容儿又怎么了?” 邓夫人见有这许多人在席,不愿在众人面前诋毁了女儿的名声,欲言又止。 邓言川知道邓夫人的心思,嘿嘿一笑道:“夫人不用为其遮掩,容儿不就是不愿做女工,喜好读书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邓夫人见邓言川已然向众人挑明,便不再顾忌,冷冷一笑道:“说的倒轻巧,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不是好事。” 邓言川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我这个女儿将来强过她的几位哥哥!” 邓夫人闻言,轻轻嗔怪道:“我算是知道她为何越来越嚣张了,原是被你惯坏的。她就是仗着你的纵容,所以才越来越没有忌惮的。” 邓言川哎的一声,道:“这怎么能叫纵容呢!墨家锯子和鬼谷门白先生都是教育弟子的大家,你问问他二位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妥。” 众人除了黄裳已经猜到了邓氏夫妇所指的邓立容,均不太清楚邓氏夫妇所言,但也猜到七八成。墨家锯子和白芨子无不想,世族对于女子速来管教极严,不喜其读书过多,若换作其他世家,父亲只怕相比母亲更为反对女儿读书,但邓言川本就与一般士子不同,他自己虽然好武厌文,却极力赞成喜好读书的女儿多读书。白芨子更想:这邓言川倒颇有开明思想。 惠英知道二位师父不便多言,轻轻一笑道:“夫人,素问令千金聪明过人,想必也是受到书文教诲!” 邓夫人阴氏出自南阳另一世族大家阴家,乃是汉光武帝刘秀的皇后阴丽华的侄女,本也是极为大气之人,对于家教礼数极为看重。邓夫人闻言轻叹道:“只怕就是太聪明了呢!刚才工人过来对我讲,本来教好女工让她做得,她也应承的好好的。今日一早起来怎么也找不到她,工人从窗外一看,见他床上鼓嘟嘟的,直道她做女工累了就没有吵嚷她。晚些时候再去叫她依然不见起,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床上的被子全是枕头做得假。原来她早在昨日晚上就趁工人们熟睡之际溜到她哥哥书房看书去了。许是看的太过忘神,居然睡到了书房,直到今天。” “你说这一金蝉脱壳的把戏,可不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上学到的么?工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是白天哄着我们做女工,晚上偷偷读书!” 众人听阴氏这一般俏皮的言语描述,眼角眉梢笑意尽显。 邓言川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将来比他哥哥们厉害!” 阴氏见此时此刻邓言川不忧反喜,近似无可奈何无言以对。 白芨子不禁莞尔,道:“令千金懂得先完成父母要求,再抽空修习自己所爱,可见极其孝顺并非一味任性胡为,夫人应当欣慰!” 墨家锯子也道:“小小年纪便懂体恤父母,又极其聪明识大体!日后必成惠淑。” 阴氏见当世两大家都极其赞赏女儿,她虽然并不十分认可鬼谷墨家对于弟子的宽容,但心底也极为高兴,道:“我只是怕她聪明太过份,将来为自己招惹是非。” 邓言川不以为意道:“夫人多虑了!” 席间邓家数名公子中也有两人站起来问:“小妹是到谁的书房?” 阴氏,“宏儿,是你的书房。” 席间一十六七岁的少年士子便起身告别众人与先前来传话的妇人一道离席而去,阴氏瞥了一眼邓言川,不再多言,道:“我去看看!”于是向众人一番施礼便即起身在数名仆人的簇拥下绕过亭台阶梯缓缓向内院方向行去。 此时一人快步赶来,路上遇到邓夫人,连忙双掌叠合行了一个躬身礼,邓夫人微微点头便即离去,那人便加快步伐来到了众人畅饮的楼台。邹训远远的看见,起身步入亭台边沿依稀问了句何事,那人便在邹训跟前细言。 邓言川已然注意,回头问道:“何事?”那人见场上人多,欲言又止,邓言川道:“锯子和白先生都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白芨子伸手阻道:“若涉及朝中机密事务,我等还是回避的好。”墨家锯子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邹训向众人道:“原本也非什么机密事情,只是适才朝廷信使来报说朝廷打算稻谷收割进仓后便开始对匈奴进兵。”众人一听要对匈奴用兵均是“哦”的一声却各有所思。 邓言川听完邹训的汇报,郑重道:“北匈奴自从四年前意欲偷袭我河西诸郡不成,便心存报复,这几年当中屡屡进犯我朔北河西边塞诸郡,死伤无数,百姓苦不堪言。每念及如此便无心读书,看来朝廷终于下定决心要与北匈奴决一死战了。” 白芨子道:“邓公可是要授命出战么?” 邓言川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朝廷还是派窦家耿家领兵,我等只是从旁协调,负责后方粮草给养。” 白芨子知道邓家虽贵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之后,如今又是当世最显赫的大家,又与当世同在南阳的另一世家大族阴氏之间互通姻亲强强组合,其他家族均是难望其项背。但却早已经没有兵权方面的实质掌握,大的兵权都在当朝窦氏太后族弟窦家的掌握当中,便不再多说。 墨家素来不主张以武犯禁,恃强凌弱,挑起战争,但是此事原本是匈奴挑起在先,大汉远征也是理所当然,原是保民护疆,那也无可厚非。 黄裳此时却颇为担忧母兄的安危,道:“敢问邓大人可知朝廷此次出兵意欲与匈奴交战于何处?”见邓言川有惑,又道:“在下的母亲和兄长尚在并州九原五原郡内,所以很是担心。” 邓言川这才明白黄裳缘何对战局如此关心,道:“这是军事机密,不会提前向任何人泄露的,故我也无从知晓。” 黄裳这些年在鬼谷书洞也见识过许多历史上的名将名战,知道大战前夕往往不会向幕府之外的人言及作战方案,就是大战在即,往往也会有许多战略战术临时变更,有时为了迷惑敌人,连带将军自己都不知道主帅最终决定,或许你出发前还是先锋,一旦调转进攻方向就变成断后的了,知道邓言川所言非虚,便不再多言。 宴后一行人告别邓言川便各自离去,慧英笑着对黄裳说下一次一定带弟子过来与黄裳一较高下,黄裳也表示十分期待。 惠英似有话说,但欲言又止,终就此离去。 与墨家锯子和慧英一众人分手后,黄裳便向师父辞行说是边塞发生战乱,放不下母兄,想回去探望。白芨子并不阻拦,只嘱咐黄裳一路多加小心,见机行事,到时自行回山。 黄裳告别师父后,取道洛阳,穿过太原郡,一路踏灰扬尘,直奔阔别四年的故里五原郡。 若非恐马儿吃不消,他只想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奔至母兄面前,想到即将见到分别数年的母亲和兄弟,既有激动的兴奋又难掩忐忑的不安,沿途的山川河泊美景也无心欣赏了。 一出洛阳,城池渐渐稀疏,人烟越来越稀少,满目的繁华景象越发的少了,待到黄河边忽听远方传来呼哧吆喝之声,心中一紧:难道匈奴兵竟然进犯到黄河边不成!驻马远视,隐隐能看到百姓衣衫和盔甲战衣交错的人群队伍,远远由北面而来,心道:莫不是一些边民在官兵的护送下撤离边塞或是转移到他处,难道匈奴果真已打到了河北一带,还是由河西进犯,不禁为母亲和哥哥担心起来。 待人群行的近了些,驰马奔近,向队伍旁边骑马护阵的甲士问道:“将军,敢问匈奴是否已经到了雁门一带?” 黄裳这一问,数名骑士刷刷回头,见黄裳身形样貌皆是汉人模样便消去了先前的警觉,其中一人约莫二三十岁年纪的年轻军官,骑马脱阵而出,向黄裳道:“你是何人?那里人士?” 黄裳道:“在下并州九原五原郡人,在洛阳游学,听闻我大汉要与匈奴兵交战,放心不下家中的母亲和兄弟,所以想回家看看。敢问大人,匈奴兵似乎已经到了河西一带?这是向黄河以内转移边民么?” 那年轻军官上下打量一番黄裳,道:“河东无事!” 黄裳再想多问,那人回头向他看了几眼便掉转马头追队伍而去,心道:难道是担心我是匈奴jian细,不愿告知详情。大战在即也难怪汉军多有防范,看来只有亲自回家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