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习艺已数载,一朝下山崭头角(8)
这两位少年来如风雨,去似卷云,显然只是冲着他们口中好玩的石臼背身棍而来,打赢石臼便不愿多加掺合,并非当真冲着比武。只是这样一番戏谑潇洒,无端拖累了颇为无辜的陈氏兄弟,五人站在台上进退维谷。 邓言川见状站起身来打圆场,道:“两个少年小孩心性,终究稚嫩,我们也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了,陈氏兄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这组最终的胜利者了。” 陈氏兄弟闻言毫无欣喜可言,又不好抱怨什么。 邓言川向黄裳点头示意,黄裳随即明了,朗声道:“陈家兄弟,小弟早闻诸位大名,今日正好借机讨教。”他其实此前并不知晓陈氏兄弟的名号,这样说只是想给个台阶陈氏兄弟下,同时也是引起陈氏兄弟的注意。 陈氏兄弟早在台下就已见识黄裳力克数个劲敌的厉害,自然也不敢小觑,见黄裳主动要求比试,且已步入擂台,道:“黄兄弟孤身一人,我五兄弟只怕胜之不武。” 黄裳抱拳笑道:“谁胜谁负,比试过才见分晓。” 陈氏兄弟本来既已上台,总要有人与其比试过才好,见黄裳如此说,便不再说什么,五兄弟幻移步行,成弧形而立,似乎已摆好阵形,道:“兄弟,请!”言罢纷纷运力震剑出鞘,齐刷刷剑尖指地,竟是一般的长剑,一般的整齐招式。 黄裳初始只道五人背后所附为斗笠,其实暗藏长剑。见状不再多言,立定起剑作斧砍向陈氏五兄弟,脚下踏雪无痕稍稍使力快步送出。 陈氏兄弟不及黄裳袭到便已变换阵行,前二后三分袭黄裳各处命门要害,只待黄裳入瓮。黄裳见机也快,将到未到之时忽然变换招式立地而起提剑砍下,五人随即再变阵法,纷纷转身回避,这一招黄裳扑了个空,五兄弟也没能如意。 台下众人见双方均身手不凡,忍不住哦的一声惊呼,惊叹未毕,五兄弟转身之际齐齐挥剑刺向正欲落地的黄裳,黄裳不及躲避挥剑阻挡,双方柄尖相撞,当当数声,纷纷回落就位。黄裳下招再次递出之际,陈氏兄弟阵法再变,前后左右轮流与黄裳剑柄相交,匡当之声不绝入耳。 双方经过前三招试探,已然进入放手搏斗阶段。黄裳适才身在半空也已看出,陈氏五兄弟阵发变换看似随意,实则井然有序,互为照应牵制。他原本以为五人是按照阴阳五行来排列布阵,但交手数个回合,发现并非如此。五兄弟也讲究阴阳相济之法,但绝不是黄裳所以为的金木水火土阵列方式,他先前那样以为,便按照此法伺机破坏五人的阵形命门,不想反倒走了弯路,错失诸多良机。 台下众人只间黄裳不断将五人所结阵形一一打散,看似黄裳已然掌握先机,占据主动权,其实只有身处阵中的黄裳自己心里清楚,他此刻非但未能掌握任何先机,反而是被五兄弟牢牢掌控于阵形当中。五兄弟看似时聚时散,其实则如被一根长绳串联一起,要想分开不易,犹如被中间一根大柱环绕,扯断其更难。 忽听台下有人出声道:“这陈家五兄弟的五指剑阵当真名不虚传!” 黄裳身在阵中闻言随即惊醒,想到适才陈氏兄弟多次阵形变换招式递出,果然便犹如五根手指一般,此进彼出,彼退他入,他攻你守,五个人直如五根手指各占一方又相互依存。黄裳明了五兄弟的阵形宗法,先前不明的许多关节随即豁然。 黄裳想要证明心中所想,最容易不过,于是立地而起,运气鬼斧神功大法,左右一阵扫射。陈氏兄弟纷纷运力躲避,黄裳趁机单击中间的陈氏兄弟,将其逼出阵外,其余四位果然闪躲瞬间回身就位,随着被黄裳猛击的陈氏兄弟移动步伐,尤其是他左右二兄弟更是如左膀右臂一般前突后进互为掩护向黄裳袭来。黄裳遭到前后左右夹击只好回身罢斗,然而陈氏兄弟却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不及黄裳往右后方退,便已变换阵形右移对黄裳穷追不舍。黄裳待要左避,陈氏五兄弟靠近左边的二人便向黄裳递剑,其余三人也随即追之。黄裳右闪,阵中右边二人早已以逸待劳直等黄裳扑来,阵形复又右移。黄裳向前,五人便齐退阻其前进。黄裳后退,五人同进,逼挡其退路。黄裳立地而起想要借地势之优大开大阖,五兄弟却早就借助配合变换之利将其拽回地面。黄裳矮身横扫欲出,却被五兄弟犹如张开的手掌顿时收拢般将其包裹其中,空间局促,踏雪无痕也失去作用。 总之,无论黄裳想从何方突围,均被五兄弟逼回阵中。如此配合默契瞬间之内变幻自如,除了手中五指,试问又有谁能做到,难怪要叫做五指剑阵了。这般无休无止的打法,换作寻常一二般的高手早就招架不住弃械投降了,所幸黄裳毕竟有鬼斧神功至高宗法修为,又有其精妙招式的支持,这才支撑到现在。 台下熟知陈氏五兄弟的人对于五兄弟此消彼长配合得体的剑阵固然不感意外,倒是见黄裳能支撑如此久而不败下阵来颇感惊讶,直觉看到这样一场势均力敌精彩绝伦的酣斗,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待双方斗到精要精彩处,喝彩拍掌声不断。 而身在陈氏兄弟阵中的黄裳情势却越来越紧迫,陈氏兄弟虽有五人,每人各自本已身手不凡,加上剑招变换无穷,五人合力,置身其中,只如陷入千军万马中一般,前有去路后有追兵,逃不掉,取胜更难。但黄裳虽然一时找不到取胜方法却并不乱阵脚,心中着急却也不焦躁。鬼谷门所有武功宗旨,都对修炼之人的耐力智慧有较高要求,无论多么高超的武功,如果你一旦陷入看似一时不利的境地便自顾惊吓,那永远也难有更大的突破了。而你每突破一道难关,见识功力便又再精进一层。 黄裳此时剑招身法变幻不断,心念也飞快的转动,眼见陈氏兄弟个个旗鼓相当,并无弱点可抓,看来想要各个击破是不太可能,但再周密的阵法布局也总有疏忽的命门。而这个突破之处必定要在不断突破中寻找。黄裳想起纵横捭阖段中对于破阵之法纵横的描述,重要的便是连纵和抗衡,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借力打力,于是运气而起,一阵挥砍,借助踏雪无痕轻功快速移动脚步,左突右进一阵看似乱砍乱杀,其实则蕴含了极其高明的纵横之法。 台下众人见双方愈斗愉快,近乎看不清楚双方招式递出,只见陈氏兄弟紧紧围绕黄裳在场上一阵快过一阵的奔腾挥砍,而黄裳似乎已经难以破阵而出,均想看来这少年是破不了这五指剑阵了。 只有身在当局的双方,陈氏兄弟和黄裳心里清楚,此时看似陈氏兄弟猛追黄裳不放,实则是黄裳已将陈氏兄弟把控命脉,不由得不跟着其前后突进了。 陈氏兄弟眼见五指剑阵难以克制黄裳,递招之即纷纷抽出身后斗笠击向黄裳,台下众人见状一阵惊呼,有人出口喊道:“五朵金阵!” 只见被五兄弟掷出的五个斗笠便如五朵金花一般向黄裳扑面拢来,五兄弟身后背负的斗笠内侧竟是由真金打造,这便是五朵金的来历。 原来陈氏兄弟祖祖辈辈居住南召五指山附近,祖上一辈曾出过数名一等一的剑法高手。直到五兄弟父亲这一辈,陈家结束隐居的生活步入尘世,娶妻生了陈氏兄弟五人。这五人长大后都如他们的父辈一般生来喜好剑客一道,又都是天生练武的好材料。于是父亲便将自创的五指剑阵教授给五个儿子,希望五个儿子能如一掌当中的五指一般相互扶持,缺一不可,抱团成拳一致对外,这才有了五指剑阵的来历。由于平日里与儿子玩耍中体会到的父子之情兄弟之义融于了所创的剑法当中,所以五指剑阵每次使出,若是有心之人必定能看出其蕴含的兄弟情义,而陈氏五兄弟也在父亲教导和朝夕练剑当中感情欲盛,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更增剑阵威力。而陈氏兄弟此时突然发出的五朵金阵却是陈氏兄弟在练习五指剑阵之余自己创立的,由于五人在日益切磋当中发现这五指剑阵虽然变幻多端阵法严密,总的来说却有些单一,若遇到强大敌手难免有千钧抚摸之险,若能再加上另一种守的功夫与五指剑阵攻守相互转换,则克敌避逃胜算更大。于是根据平日的练习之地犹如五朵金花一般的山峰想出了这套五朵金阵,并请人专门打造了这藏金于斗笠中的金花。 黄裳哪知道这些,眼见胜券在握,不及想到陈氏兄弟还有如此后招,但意外只是瞬间,黄裳很快便化攻为守避开五兄弟金花包抄,杀出一条缝隙,脱阵而出。 陈氏兄弟剑金同时追至,如天罗地网一般汹汹而来。只将黄裳避至擂台边缘角落,台下众人无不紧张万分,原本坐在地下的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先前站着的也无不引颈翘首,有些被事物或他人遮挡而不能尽视双方战况的也都纷纷推让偏头侧身相互推搡,只为看的仔细不错过半刻精彩。
连带邓言川墨家锯子也不禁揪心起来,白芨子心中更是拿不准,不知黄裳身处如此不利情形会如何应对。按说就目前的实力,修炼尚浅的黄裳确实不是陈氏兄弟的对手,但是鬼斧神功之博大精深,招式之精妙无比,毕竟也是一般宗法武功难以企及的,可惜黄裳修炼时日尚浅难以尽得其法,此时境地便只能看其悟性造化了。 双方正自焦灼阶段,忽然台下众人但听黄裳大喝一声,挥剑而出,陈氏兄弟纷纷后退立于擂台另一端,先前包裹黄裳的五朵金阵尽数被黄裳砍落在地,只剩下五柄长剑兀自握于五人手中,但剑锋也是振颤不止。 五兄弟回剑入鞘道:“黄裳兄弟技高一筹,我等兄弟输了。” 黄裳居然瞬间反败为胜,众人无不惊叹,实不能明白为何命明明陈氏兄弟已经胜券在握,最终反到被黄裳所败,只有白芨子和黄裳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黄裳在被逼至悬崖尽头,无计可施之际,突然激发了其另一段鬼斧神功内力爆发,鬼斧神功的无上内力加上精妙的大开大合招式,陈氏兄弟自然不敌。 黄裳斗罢陈氏五兄弟,余下对手已不再话下,接下来的比试,不过走过场。到傍晚时分,黄裳收剑独立擂台,再无对手可比了。 黄裳看着台下的惠英,原以为墨家也会出人比试,那不是田洛就是惠英,田洛修为尚浅,这次很多侠士都在他之上,能代表墨家的也就惠英了,他知道只要她出手,自己必定难是对手,不想她却不打算出手的意思。 惠英心下明了黄裳的疑惑,嘴角含笑,端起一杯清水,朝黄裳的方向拱了拱,兀自喝了下去,黄裳明白看来墨家决计不打算参入此次比试,而一旁的邓言川似乎也没有异议,这么说自己当真成了这次英雄宴的第一了。 经此一役,黄裳不但崭露头角得了南阳英雄宴的头彩,还意外使自己武功更进一层,可谓收获颇丰。 邓言川趁邓家家臣宣布黄裳最后第一名,众人上前向黄裳恭贺之际,悄悄对墨家锯子感叹道:“我早闻鬼谷门人个个英杰,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墨家锯子点头笑道:“鬼谷门确有自己教导弟子的高明之处。” 邓言川缓缓扫视白芨子一眼,道:“我那少儿也是极其好学,又如我一般喜欢结交豪侠,可惜近日不在府中。” 墨家锯子知道邓言川的想法,点了点头道:“七公子聪明过人,鬼谷三子见了也必定爱不释手。” 邓言川闻言颇为高兴,随即叹道:“可我听说鬼谷门收徒喜在弟子少儿之时即开始教育。如今少儿尚在游学,等到他日有缘得见先生之时只怕已至弱冠之年了。” 墨家锯子赫赫一笑道:“凡事总有例外。” 邓言川点了点头,但见黄裳已由擂台返回座位,便起身宣布此届英雄宴的前三名分别是黄裳,南召陈氏五兄弟和博望侠石臼。 石臼闻言驳斥道:“邓公,我被两位少年打败,怎能算做前三?” 邓言川先前也想过是否要将两少年排名当中,但是毕竟两少年只比试一场,道:“依博望侠该当如何?” 石臼道:“自然是那两个娃娃第三。” 邓言川道:“石大侠实力并不在两少年之下,不如就取做石大侠与两少年并列第三如何?”石臼待还要反驳,邓言川和台下众人均以为石臼实至名归,石臼本就无所谓,也就不再说什么。 当晚众人大半都留下参加邓家最后的羊rou面宴,邓言川免不了邀请一番众人四年后再次南阳相聚。众人见此届英雄宴颇有高手参加又有墨家从中办理,自然愿意。有些人更想,既有好吃好喝供着又有好看比武观着,如此好事,怎能错过。于是答应来的是十人当中就有十个是真心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