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车裂

    楚国使者终于问：“这便是你所说的大富贵么？”

    蓝孝武道：“正是。此刻秦公府政事堂上，秦公还在犹豫，我六国联名上书，加上最后一把劲，商鞅必死。商鞅死后，正如我前边所言，秦国不足为虑。这是利于我六国的天大好事。诸位，得知商鞅被秦公拘禁后，魏王连夜密信于我，若我能办成此事，许我升官晋爵。我想，若此事能成，各位禀告各自国君，想必也同样是一场大富贵。即便没有，如此能利于六国的大事，也是我等食君俸禄者应尽的职责。各位意下如何？”

    楚国使者最先拿定了主意，追问：“如何联名？”

    蓝孝武笑道：“我早已写好了联名上书，静待各位署名。然后，我等六人便直奔秦公府而去。”

    五国使者相互看了一眼，大家一直盘算至此，也看清了彼此的心意。五人同时点头应道：“好。”

    嬴驷脸色沉静，安静的端坐在位，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

    嬴驷竭力不去注视太师甘龙，他怕自己的怒火掩藏不住会从眼神中暴露自己内心的洪水滔天。他默默的注视着堂下所有人的言行举动，将谏议大夫张惟太等偏帮着太师的官员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嬴驷暗暗捏紧了拳头：等时辰一到，本公就送你们上刑场，定要教你们后悔身处秦国。

    太师甘龙不顾子岸、景监的阻扰一口气高声将商鞅的十大罪行念完，然后直盯着嬴驷，等他下令。

    不仅政事堂上百官，就连嬴驷也对太师甘龙如此精神矍铄表示了极度的诧异。朝会至今，已经两个多时辰了，眼见着午时早已过去，众人在不断争辩之后，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偏生这个年过古稀的太师甘龙，只要说到商鞅便是此刻这般的精神奕奕，这该是对商鞅有着多大的仇恨啊？

    景监不屑道：“甘龙，你敢不敢将这十大罪行到咸阳集市上去大声念一遍？”

    太师甘龙道：“秦人看着眼前短利都被商鞅蛊惑蒙骗了，他们迟早会支持秦公今日的决断的。”

    景监一声冷笑：“我算是听明白了，商君大人讨好蛊惑了数百万秦人，却忘了太师，这才是商君大人的罪行吧？”

    子车英厉声道：“执政便是为民，数百万秦人受益才能被蒙骗，你以为都似你这白眼狼一般么，什么都没做，俸禄空涨了十倍，拿起碗筷吃rou，放下碗筷骂娘。”

    甘龙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子车英怒道：“你，你。”

    堂外内侍禀告：“秦公，六国使者联名求见。”

    嬴驷闻报恍然大悟，这正该是飞虎令言及的不会使太师生疑的理由了。他点头道：“许。”

    政事堂众人见六国使者将来，便齐齐闭嘴不语。稍一会儿，进来的还是内侍，他手捧一卷竹简，恭敬递到嬴驷面前道：“六国使者联名上书，人已经回去了。”

    六国联名上书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都安静下来，等着嬴驷宣布。甘龙慢慢紧锁双眉，内心祈祷，这六国使者千万别是来毁我大事的。嬴驷慢慢翻阅着竹简，然后猛拍了案台一下：“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嬴驷朝众人怒道：“这六国使者不知怎么知道了今日政事堂上商议的要事，联名上书，言商鞅****乱国，是天下之大患。请诛商鞅。若是不许，六国大军齐至，代秦灭祸。”嬴驷说完又猛击了一下案台：“即便是我大秦最苦难的时刻，也没受过这样的要挟。山东六国，实在可恶。”

    太师甘龙一下喜出望外，他急忙道：“秦公，这便是天意，请秦公顺应天意，诛杀商鞅。”

    子车英怒道：“向山东六国低头么？我秦国可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太师，我想起来了，你非老秦人，究竟是哪国来的jian细，今日终于露出马脚来了么？”

    太师甘龙暴跳如雷：“我甘龙数十年如一日，秦公都看在眼里，哪容得你来如此诬蔑。”

    谏议大夫张惟太高声道：“秦公，六国来敌，秦国能否抵挡？若能，商鞅一事延后再议，若是不能，那还犹豫什么？莫非要眼睁睁看着秦国亡国么？”

    纵然子车英知道内情，听着张惟太的言论，也禁不住生起了怒火，抬脚就将张惟太踹倒在地：“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当场先毙了你。”

    张惟太放声大哭，太师甘龙等人就傻了眼。政事堂上，只有国尉与将军以上才能执刀而入。可眼下去了咸阳将军，武职里可就没有任何愿意支持太师的人了，政事堂上可就要硬吃这个亏了。

    一片慌乱中，咸阳令子岸道：“你们这群蠢人，都忘记王族庙堂上的金质孝公令了么？嬴氏子孙，若敢擅违此令，即为无道，举国诛之。你们是要逼秦公无道么？举国诛之的时刻，你们想带秦公往哪里躲？”

    太师甘龙早就想通了此节，闻言不屑道：“孝公令无非就是说商鞅刑不上身。只要选一个如今秦律没有的刑罚便行了。”

    子岸怒道：“你说什么？”

    太师甘龙歇斯底里的大喊着：“车裂，车裂商鞅。”

    政事堂内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声尖叫而猛烈的颤抖了。车裂这种刑罚本用于叛国乱国等重罪，因太过惨烈，在秦国已经两百余年未曾使用过了，商鞅的新律也正式将此刑罚给划去了。

    太师甘龙用尽全力喊完了便脱力瘫倒在地，谏议大夫张惟太上前探望。子岸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怒道：“你们两个不知廉耻的小人，都随我去见孝公吧。”说着子岸左右拉起张惟太与甘龙的手臂，朝着最近的圆柱撞去。众人还因太师甘龙这歇斯底里的尖叫而震惊着，眼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齐齐“啊”出了声。

    子岸虽然也近花甲，但也出身军武，双臂坚定有力，张惟太与甘龙皆是士子出身，哪里敌得过子岸的臂力，被胁裹着一起朝前，太师只来得及吼了声：“不。”三人便撞在了圆柱之上，带起了一团血雾。

    景监与子车英急忙上前，眼见子岸撞碎了头颅，已经绝气当场。张惟太想必在最后霎那侧开了脑袋，但依旧被撞断了脖颈，也是活不成了。只有那太师扶着肩膀大声喊痛。想必是太师原本就是瘫倒在地的，子岸拉不动肥胖的太师，最后那霎只撞到了肩膀。

    景监与子车英两人对视了一眼，真是天佑秦国。若是太师也被撞死当场，六方来敌就是十七日之后，仓促之间，飞虎令所有的计谋都派不上用，秦国真的要灭亡了。

    嬴驷沉脸大喝：“来人。”

    政事堂外侍卫纷纷涌入听令。嬴驷道：“看好了众人，若再有异动，别怪本公灭你全府。”

    侍卫散开，站到各大臣身边。景监与子车英也回到了自己的队列。

    嬴驷再看了眼倒在柱前的子岸，眼里不禁起了泪花。他下令：“关于商鞅，本公已经有了决断。明日午后，咸阳东门集市，车裂。由上将军嬴虔执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