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切磋

    九龙山不算是一座荒山，但是这座山的开发并不彻底，一般到M市旅游的人也很少踏足九龙山这片地界，当然，现在身逢末世，但凡是在怪物的屠戮下苟活起来的人，大都去避难了，谁还会有心思去旅游？

    雷格则不同，就如同瘸子说的，自己练刀，自然要寻一把好刀，不然空有一身的能耐，却无从施展，那样的话就无趣的很了。

    九龙山下，有几间简陋的平房，这里应该就是方老头跟他徒弟的居所。平房的一侧有一间更为简陋的铁匠铺，远远地就能看到里面有一座用来煅烧铁坯的火炉，火炉的连接处有一个大的用手拉的风箱，一个壮实的青年正坐在风风箱旁不住的忙活着什么，滚滚的黑烟顺着烟筒飘到天上去了，铁匠铺里面还站着一个白发老头，想来这就是方老头了，他左手的铁钳子接着一块烧红的铁坯，右手举着一个硕大的铁锤，正在‘铛铛铛’不住的敲着。

    青年注意到了走来的一老一少，忙跟方老头打招呼：“师傅，有人来了！”

    方老头耳朵有点背，再加上正在打着铁呢，也没听清，他的徒弟无奈，只好走到他跟前，跟老头摆摆手，示意他停下。

    方老头疑惑不解，说道：“你小子，不好好干你的活，冲我摆什么手？”

    青年附在老头的耳边，调门涨了一涨，说道：“我说，老爷子，有人来了，您不瞧瞧去？”

    方老头总算听清了，就去打量一下到底是谁来了，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二三十年前来跟我较量过的那个刀客吗？旁边还跟着一个青年，岁数不大。他认得瘸子的脸，但是看到瘸子断了的腿，就有些疑惑不解了，这人跟自己比过刀，他什么本事自己心里明白，就是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把他的腿给打折了，想来把他打残废的那个人绝对是个高手！

    瘸子自顾自地大声喊道：“方老哥，还记得我吗？”瘸子的调门本来就高，方老头自然能听得清。

    方老头为人不错，就像大多数混江湖的人一样，没什么架子，也不去倚老卖老，笑呵呵的说道：“我自然记得，你老小子当年可是特地来我这里寻刀，咱俩不是还较量了一番来着？”

    瘸子性子粗犷，表情也是一脸凶相，经年不变。可是令雷格不解的是，此时瘸子竟然笑了出来，虽然是笑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是在雷格看来，瘸子跟这个老头应该是有些交情。事实上，是雷格自己对此不了解，瘸子其他的地方还好说，但论起刀术，向来是心高气傲，谁都不服，但是方老头不一样，他的刀术境界比瘸子高，单单这一点，就让瘸子非常敬佩了。

    瘸子笑意吟吟的说道：“方老哥，可不是记得呢，您的境界比我高深，当年的较量可是让我吃了一番苦头！”

    方老头问起了心中的疑惑：“但是，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瘸了？”

    瘸子大大咧咧道：“也就是跟人切磋，下手狠了点，结果折了条腿，那人则瞎了双眼！”

    方老头脸上的神色一片惋惜，说道：“我说老弟啊，切磋归切磋，也犯不上这么拼命吧，到头来折上一条腿，多不值！”

    瘸子倒是无所谓，说道：“承蒙您挂心了，但是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事事都算计好？还不是看造化，一条腿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方老头见瘸子倒是看得开，竖起大拇指道：“说得有理，想来你这次来我这，应该不是为了找我比刀吧。”

    瘸子说道：“自然不是，我现在的腿脚，要是提起刀来跟您比，能差个十万八千里，我有数。”

    方老头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雷格，又问道：“那你来是为了？”

    瘸子语气平淡的说道：“寻一把刀！”

    方老头语气不变，说道：“哪一把刀？”

    瘸子说道：“自然是当年的那一把刀，咱哥俩还曾为那把刀，比试较量了整整一天，您忘了？”

    方老头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佯装不知，他打心底里不想把刀给外人，说道：“老弟，这恐怕行不通，我已经决定把刀传给我的徒弟了，无论谁来都一样，这刀怕是不能给了。”他有意无意的瞥了雷格一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刀不会给你们，识相的趁早滚蛋。

    瘸子不死心，又追问道：“那个规矩呢？”

    方老头揣着明白当糊涂，道：“哪个规矩？”

    瘸子说道：“您当年可是说过，想要刀，胜过您即可！”

    方老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跟我比试刀法，但是那人不是你，又会是谁呢？难道是这娃娃？”老头紧紧打量着雷格，虽然老头上了岁数，但好歹是习过武艺，一点都不犯迷糊，眼神刁钻犀利的很，雷格想了一会儿就有了答案，这眼神像极了天上的老鹰。

    瘸子只是默然，不说是，也不说否。

    方老头以为瘸子是想让他徒弟跟自己较量，这真是极好笑的事，不由得脸上现出一抹笑意，说道：“老弟，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小子应该是你徒弟吧，人倒是不错，不动时如山直挺，动时又似刀出鞘，最难得的是这娃子周身隐隐有刀气，想必握了不下十年的刀！”

    瘸子暗暗咂舌，方老头就是方老头，眼光独到的很，不愧是浸yin刀法数十年的老刀客，不可小觑，只是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不言不语。

    方老头依旧噙着笑意说道：“但是，老弟，你难道没有想过，区区练刀十年，就想跟大半辈子与刀作伴的我比试，你觉得这小子会有胜算？”

    瘸子听到这句就来了精神，而且方老头的语气也有了些转变，不强硬，想来寻刀这件事是可以通融的。瘸子清楚着呢，方老头为人古板，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难成事，大多数江湖中人都信奉这个道理。不怕他守规矩，就怕他不守规矩，要是来一句，什么规矩不规矩，这刀不管谁来都不给！要真是那样的话，两人也别想寻什么刀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心里的大石落了地，瘸子总算可以大点声儿说话了，瘸子说道：“老哥，自然不是我徒弟跟您较量，要是他小子跟您比刀，您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要较量也得是我徒弟跟您徒弟较量，至于刀归谁，自然是胜者，您看如何？”

    这下方老头身旁的那个青年的脸色直接就变了，他急忙说道：“师傅，别介啊，您可是答应了我，那把绝世的好刀将来就传给我，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个人，跟我比试，赢了刀就归他，那哪成？您可是答应好了，不能说变卦就变卦！”

    瘸子心道，方老头这徒弟倒是矫情的很，便煽风点火道：“我说老哥，当年的规矩是规矩，现在的规矩也是规矩，我可是冲着您守规矩才来的，要是您随随便便就打破了规矩，那当我没说。”

    雷格心道厉害厉害，瘸子不光刀术了得，挑拨起来也是一顶一的好手，但是他只是冷眼旁观，不作声色。

    方老头似乎不吃瘸子这一套，撇了撇嘴，说道：“我说老弟，你也不用激我，这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我生平也铸过许多刀，自然清楚那些铸刀之人的心中所想，大抵是不想自己造出来的刀被埋没，怎么才能不埋没呢，简单得很，俗话说得好‘好马配好鞍’，好刀在一个次的刀客手里就是被埋没，在一个好的刀客手里就是不埋没。所以，于情于理，最好的刀只有最好的刀客才能用得起！”

    瘸子闻言大喜，说道：“照您的意思，让这两个后生晚辈较量一番，最后谁胜了，刀就归谁？”

    方老头赞同道：“该当如此！”

    那名青年还想反驳，方老头直接让他打住，说道：“徐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不用多言。再者说了，你还未必就会输，倒时候赢了的话，刀用起来不是更加的心安理得？”

    徐虎也不去反驳了，只是明显有些不情愿，恶狠狠的打量了一下雷格，便转身走了。

    注意到徐虎的表情，瘸子附在雷格的耳边耳语道：“小子，你看到那小子的样子，想必也很惊讶，原因嘛也简单，方老头的那把刀绝对是稀世宝物，所以呢，你小子待会千万别有所保留，谁的面子都不用顾，卯上劲儿去跟徐虎比试，听到没有！”

    雷格自然晓得，便点了点头。

    ……

    ……

    铁匠铺在一旁平房的旁边，其中一件屋子布置的跟寻常的武馆如出一辙，坐北朝南，屋里亮堂的很，雷格细细打量，见西墙上悬着一副关二爷的画像，东墙之上悬着一幅墨宝，笔走龙蛇四个大字‘武道凌云’。墙边摆着一个兵器架，大都是些刀之类的短兵刃。

    徐虎已经换上了武袍，右手提着一把开了锋的古锭刀，刀身之上雕着龙形的纹路，刀刃之上则闪着幽幽的寒芒，雷格眯缝着眼打量着徐虎，心道这小子倒是怨念深，练刀的都懂，切磋用的是未开锋的刀，而且讲究个点到即止，且不能伤人性命。这小子倒是人如其名，虎得很，一点城府都没有，怨念深归怨念深，但也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明目张胆吧，这到底是切磋啊，还是玩命啊？

    方老头见自己的徒弟选了一把锋利的大刀，无奈的摇头苦笑，说道：“我说徒弟啊，这次你俩切磋，得用无锋的刀，而且点到即止，再去选一把吧。”

    徐虎还能说什么，冷哼一声，走到兵器架旁，也无二话，直接选了一把百十斤以上的重刀，心道，这百十来斤的大刀一般人提着都费劲，更不用说把刀给挥起来了，看你这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想必连刀都提不起来，好刀搁你手里边才是最大的罪过，还想跟老子抢刀，看老子不好好的收拾你，小兔崽子！

    方老头见自己徒弟总算消停点了，又对雷格说道：“小子，你也去挑一把刀。”

    雷格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老前辈，为了公平起见，我也选一把同样的刀，这样既不吃亏，也占不得便宜，公平的很。”

    徐虎有点不屑一顾，语气讥讽道：“还想跟我一样使一把百十来斤的大刀？奉劝你一句，为了自己考虑，还是挑一把轻些的刀，免得一不留神，晃了自己的腰！”

    雷格语气平淡道：“不劳你费心。”

    方老头依旧是无奈苦笑，自己这个徒弟的心性跟这小子比，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瘸子则不言不笑，就当一个旁观者，雷格多大能耐还有比自己更清楚的吗？懒得去争辩些什么，毫无意义！

    两人已经在场中对峙了，切磋的时候讲求些礼仪，最起码得通报一下姓名吧，雷格刚要开口说道：“在下…”

    徐虎却直接打断了雷格的话：“这些就免了吧，无名小卒的名字我向来记不住，要打就直接动手，别婆婆mama的！”

    这句非常失礼的话让雷格开始面色不善起来，他目光犀利的打量着对面这个壮实的青年，虽说名字只是个代号，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却重于泰山。所以，雷格已经确确实实的有些愤怒了，握着刀柄的手也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百十来斤的刀对雷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知道他练刀的最后两年用的可是一把将近五百斤的大刀，此时手中握的百十来斤的大刀，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用轻若无物来形容都不算太夸张。

    徐虎见雷格面色大变，却丝毫不在意，还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怒喝一声，徐虎挥着手中的大刀，便向着雷格的头顶砍来。

    雷格不紧不慢的盯着徐虎的刀路，却发现这人也只是表面上唬人，从起手，抬手，再到挥刀，竖劈，都慢的很，雷格甚至有种错觉，这人的一些连贯起来的动作，在自己眼中就如同慢放一般，雷格可以非常确信的一件事是，徐虎的刀绝对碰不到自己。

    其实，这根本不能说徐虎太弱，只能说雷格在这十年间的高强度刀术训练下，他的各方面的能力，诸如力量，速度等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徐虎跟他根本不能算一个水平线的实力，所谓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徐虎的第一刀就砍空了，雷格只是一个小撤步，刚好堪堪躲过。

    第二刀挥落，又空了。

    第三刀挥落，还是空了。

    雷格只需要撤一小步，却能保证徐虎绝对碰不着自己。反观徐虎则有些气愤难当，这小子分明是在戏耍自己，只见他的眼都通红了，说道：“你个臭小子，就只知道躲吗？”

    雷格表情平淡，说道：“我之所以躲，是因为不想让你输得太快，输得太惨，你不来感激我，反而来怪我，是什么道理？”

    徐虎气极反笑，说道：“好啊，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能躲到哪去？”

    雷格说道：“很不巧，我躲够了，接下来换我攻，就看你能不能招架了。”

    身随意动，雷格踩着灵巧的步子，一步一个脚印的跺了过来，手中提着的大刀因为是在地上拖着走，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金铁声，刀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不住的冒出一串火星。

    在距离徐虎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雷格手中的刀轻巧的挥了起来，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徐虎有个令自己头皮发麻的错觉，这是百十来斤的大刀？为什么自己费尽力气才能挥动的刀，这小子却轻轻松松就可以挥动，而且似乎毫不费力！除此之外，徐虎望着雷格的身影，心中还有一个感慨，那就是雷格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也就是一个呼吸间，雷格的刀即将要落到徐虎的头上，雷格感觉对自己来说，这个徐虎浑身都是破绽，但他没取巧，而是直来直往的竖劈，这样一来，徐虎就能做出反应来抵挡，只需要一招就可以分个胜负高下。

    徐虎果然反应了过来，雷格竖劈，他便横砍来挡！

    ‘铛’一声巨响传来，徐虎只觉得迎面而来的刀竟然好像挟着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重的如同一座山一般。

    徐虎没支撑超过一秒，大刀便脱手了，‘锵’的一声，是徐虎的刀戗在地上的声音。

    方老头看着蹲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徐虎，再看看不远处像是没事人似的雷格，心道这次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跟着瘸子来的这个小子竟然这么强，自己徒弟跟他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瘸子这次倒是有备而来。

    瘸子心情大好，笑逐颜开，明显雷格替他出了口气，此时此刻竟然开心的像个猴子！

    瘸子大大咧咧的说道：“怎么样，我说老哥，我的徒弟胜了，刀便归他了，没错吧？”

    方老头算是个拿得起又放得下的高人，说道：“当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反悔？”

    瘸子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