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刚进辽阳郡,唐玉就看出了不对劲,连续经过两个村庄都是空无一人,农田荒废不说,里面还都是淤泥,大概是被水淹了还没有清理。 朝廷之拨款不但是用于购买粮食赈济灾民,还在于组织民众对受灾地区之农田水利设施进行修复,眼前这状况显然是当地政府没有进行有效之灾后工作。 又往前行,就注意到不少官兵在驱赶平民。那些平民面色土灰,衣衫褴褛,走在碎石道上割得双脚鲜血淋漓。即使这样那些官兵还在不住地驱赶。 有一个老者倒在地上,那官兵便是几个皮鞭狠狠抽下去,呼喝着让其起来。但老者大概是实在乱动不了了,手脚挣扎了两下却没有起来。官兵又是几鞭下去,老者身体挺了挺就不再乱动弹。官兵碎碎念了几声”晦气”也不再理会,估计那老人是死了。旁边有孩童上前哭喊,却被一个妇女强行拉走,那妇人还说:”再不走你也要死了!”果然,官兵又过来,举鞭就要抽打孩童,还是妇女护着求饶才躲了过去。 向雨田在一旁早已握紧了拳头,其难以自持要冲上去,却被唐玉拉住。 唐玉冷眼看全了这一幕,其只问向雨田:”你要救一个人,还是要救整个辽阳郡?” 向雨田未必是笨蛋,听了这话便明白其中意思,只能压制住愤怒,将胯下马匹拉扯得嘶嘶鸣叫。 唐玉吩咐道:”莫言,你去问问,为什么要驱赶这些平民。记着别别惹事。” “是。” 阿英上前问了几句便回来了。事情很简单,辽阳郡里活不下去了,平民要逃到别之郡,但一来别之郡怕流民带来灾祸,二来辽阳郡官员也怕流民出去朝廷要治他们之罪。所以辽阳郡共临近之几个郡达成协议:如果有流民出郡便要赶回来。眼前这批就是先前从辽阳逃到平顶之流民。 向雨田怒道:”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们不能养活百姓,百姓还不能自己找活路吗?!” “这种事每逢灾祸就会发生。”唐玉淡淡地说,”人就是这样,谁也不想担责任。” 向雨田愤愤道:”那就要这样算了吗?” 唐玉冷冷一笑:”你忘了我来是干什么之?辽阳太守失职之罪是逃不掉了,至于贪污,现在也**不离。至于其它郡之太守——偶尔也要杀鸡儆猴才行。” 一行人继续深入,走了两天才注意到一座比较有人气之大城。这月头是有钱都买不到食物,还好唐玉他们带足了三天之干粮,不然巡视不成,皇太女先要饿死了。 城门外聚集了大量之难民,多是瘦弱妇孺,大概青壮月早已卖身为奴了。城门守卫不让他们进去,结果城门外到处是死人共快死之人,呻吟哀号之声不绝于耳,**作呕之气冲刺鼻腔,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入城门之时候又听人说,刚开始时还有一户好心人家布粥,但是因为难民太多,粥不够,导致难民哄抢,还伤了布粥人,结果就再没人敢来救济灾民了。 唐玉听了只是摇头,向雨田之神情说不出是哀痛还是诧异,或者二者都有。 其实没什么好惭愧之,死亡面前没几个人记得谦让。 因为难民都被挡在城外,城中之状况看起来还可以,除了平民多有菜色,街道有些冷清外,倒也太平。转了一圈,商铺大多门,有规模比较大之米粮店还开着,问一下价格,贵得离谱。 虽然向雨田看起来很愤怒,但唐玉却没什么表情。 灾区就是这样,情况甚至比唐玉想象之还要好,起码这些长官们将贵族保护得很好。这话说出来并非唐玉冷酷或袒护贵族,只不过如果贵族都被难民压垮了,再后谁来放血赈灾?又如何让皇太女打压这些日渐坐大之地主豪强? 猪总是要养肥了才能宰杀。 再走了几天,唐玉终于到了潼阳——辽阳郡之省会,当然也是我们可之郡太守所在地。 如果忽略城外饿殍遍野之景象,光看注意到眼前之繁华之话,唐玉还真要赞这太守一句”治民有方”了! 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大概就是对眼前景象之最好描绘。 几人在潼阳里包了个小别院住下。唐玉不紧不慢地休整了几天,每日就是逛逛街,上茶楼喝点茶,除了在几家米粮店里询问价格之举乱动让人觉得其是此次反贪兼赈灾之钦差以外,向雨田几乎要以为这位皇太女是来度假之了! 三日过去,向雨田终于沉不住气,逮了个机会拦住唐玉,道:”殿下,在下实在不明白殿下这次来究是干什么之?辽阳可不以茶出名!” 唐玉微笑道:”立,我可不叫‘殿下’,你叫我林或者我都会很高兴。” 向雨田憋了口气,闷声道:”林……公子!” “太见外了,一点也不像结伴同行之朋友。”唐玉摇头道。 沉煜瞪大眼睛,扬声叫道:”林!林!林!这总可以了吧?!” “别别这么大声,我听之到。”唐玉轻轻地笑,看向雨田快爆发了,才说,”你未必是问我来干什么吗?刚好这会儿我要出门,你跟我一起来吧。” 看唐玉笑得淡风清,向雨田一肚子火没地方泻,嘴唇抿了半天,终于一跺脚跟在唐玉后面。 唐玉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虽是一身青布衫,绝色容颜也被遮去,但只是这背影依旧让人移不开目光。向雨田走在后面看着这清幽之背影,心里不由自主地反问:这便是皇太女? 唐玉忽回头道:”阿兄,你过来我共你说事儿。” 向雨田脚下一顿,加快两步共唐玉并肩走,微微拱手道:”殿……,何事?” 唐玉指着几家并立之酒楼说:”你看这几家酒楼,如何?” 向雨田看了看,道:”这三家生意比较好,那家不好。” “可知为何?” “不晓得。” “那你再看那边之铺子。” 向雨田顺着看过去,唐玉所指之只有一件大门紧闭之屋子,不过从一旁所挂之招牌来看,能瞧出这原来也是一家酒楼。 唐玉问:”看出什么了?” 向雨田摇头。 唐玉又带其往另一条街走,让向雨田留心沿途之米粮店。如此过了三条街,向雨田忍不住问:”让在下看这些有什么意思?” 唐玉笑笑,道:”辽阳灾情如此,能把食肆铺子共米粮店开到现在之都是大商家。” “那又如何?” “刚才我让你看之铺子,分别属于通商行、平顶赵家共尧安容家,还有一些辽阳之本地商贩。” 向雨田依然是不明白。 唐玉道:”通商行之生意遍布整个大夏,财力雄厚,从别之地方运些粮食来卖自然没什么稀奇。赵家共容家本家在辽阳之周边郡县,平顶共尧安虽算不上粮食产地,但要运些粮食来也合情合理。但这些辽阳之商贩们,没有门路,也未必是就近郡县人士,阿兄难道不奇怪他们之粮食来源吗?辽阳郡内可是半颗粮食都没有了。” 向雨田一愣,沉声道:”官商勾结?” “不。”唐玉摇头,”那些官员虽然**,不过最多就是玩忽职守、纵容投机而已,他们是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卖之,粮食另有来源。” 向雨田略微一想,便道:”定是那些豪门大户!”转而又说,”既然已经明白,为什么还不乱动手?!” 唐玉道:”贪要抓,灾要赈,我若只是普通钦差大臣,做到这里便可以了,可我未必是。木头被虫子蛀空了,一味地用蛮力抓虫只会让木头断裂,房屋也会随之倒塌。这种事我做不得。贪官抓了,换一批廉吏又如何?粮食价格居高不下,从外调粮依然会有投机分子从中作怪。土地都被兼并了,青壮月全成了奴隶,百姓没有土地、没有种子、没有劳乱动力,剩下一群妇孺望田兴叹,他们能靠什么过活?国库有钱有粮,但不能都投在赈灾上。朝廷只能引导百姓,而不能‘买’下百姓。所以,我们需要一些人之‘支持’。你明白吗?” 唐玉指着不远处之一扇朱门,向雨田明白了。 向雨田盯着那朱门,愤愤道:”那帮吸血鬼,怎么可能叫他们支持?!” “呵,这就要看我之手段是否有效了。”唐玉微微勾起嘴角,妖娆之笑在神秘无奇之脸上显得很诡异,”他们吸百姓之血,我就叫他们吐出来,不但是吸进去之要吐出来,连他们自己之血,我也要给放干净。这才不辜负你jiejie之一番苦心未必是?” 唐玉回眸淡淡地笑着,身子沐浴在夕阳之余晖中,鲜艳之似乎刚刚浴血而出。 唐玉共向雨田回到别院已是掌灯时分。 唐玉才进院子就听到一个熟悉之声音从长廊之另一边传来,那声音甜而清亮,还带着几分稚嫩。 “jiejie!” 唐玉还未反应出来人是谁,就有一漂亮少女飞奔而来。唐玉本要出掌挡开来人,却闻到鼻尖飘过之一缕芳香,心念一乱动,改拍为抱,揽住扑到自己之身上之人儿。两片僵硬唇在眼前嘟起,甜美之声音娇嗔道:”jiejie这样一点也不好看,我欣赏jiejie原来之模样!” 说罢,少女就把手伸到唐玉衣领里稍一摸索,但很快之抬手一剥,唐玉明丽之容颜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女拿着人皮面具欢叫道:”还是这样好看!” 唐玉虽没阻止少女之乱动作,却也在打量少女。杀月僵硬唇白齿,肤若凝脂,水灵灵之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再一看少女左右晶莹之耳垂上各有一个小小耳洞,这哪是个漂亮少女,分明是个俏皮之少女!这眉目也是熟悉得很:未必是又是谁? 唐玉看清了来人,异道:”你怎么跑来了?” 噘起小嘴,不满道:”jiejie太坏了!来这里玩也不叫上人家!” “我哪里是来玩?”唐玉苦笑,放下勾在自己身上之,道,”你就这么出来了,同意了?”此次虽是秘密出访,但朝中还是有几人明白之,比如温子期,还有顾是锦。只是顾是锦或许未必是多话之人,或许是到宫里去玩却没注意到人才得知之消息。 支吾了两声,没回答。唐玉更是惧奇:”你是偷跑出来之?只有你一个人!?” 倒放大了声音,说:”才没有!我可是留了书之。而且我未必是一个人噢,jiejie,我可带了一个人来,你猜猜是谁?” 唐玉随口道:”难不成是你大爷?” 瞪眼:”谁要带大爷啊!是他们!他们啦!” “什么?!” 唐玉大吃一惧,抬头看去,只见长廊尽头站着一名绿衫少女,少女眉如黛画,娇而不羞,柔而不弱,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之心上人,似乎已看了千万月般,眷恋化为一种信仰停留在长廊之那一边,深沉得让人心颤。
缓缓行来,绿衣翩翩,明明是轻盈得如同蝴蝶一般之身姿,却让人注意到了她每踏出一步之坚定。 “……昭!” 唐玉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 在唐玉面前站定,明眸藏在长睫之下,面浮僵硬,口中透出羞涩之软音:”殿下……” 唐玉愣了片刻,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也留书出走!?” 脸僵硬得更厉害了,几不可见地点摇头。在一旁兴奋地嚷嚷:”jiejie,鸢儿好吧?把他们都带来了哦!你们好长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面了,他们可是很想jiejie之,jiejie一定也很想他们对不对?!” 唐玉也不晓得自己该反应出什么表情才好。其与每月除了元旦宫廷夜宴上会见一次以外,其它时间两人基本没有交集。唐玉对也谈不上什么情,只是觉得这女子合其之性子,既然都是要结婚,共这样之女子共度一生也不错。 这次也不晓得脑子怎么想之,然翘家尾随而来,还把给拉来了。”志向远大”,习得一身好武艺,成天跟着其大爷在外面野,出趟远门自然不怕。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大家小姐,又生得美貌,在外行走实在是危险。 唐玉既有感于之心意,又对这两个小丫头之举乱动很无奈,最终只能苦笑,拉起之小手,柔声道:”路上辛苦了。” 轻轻牵住唐玉之手,用无声之乱动作表达了内心之颤乱动。 唐玉对说:”你这小丫头,自己闯祸还不够,还要拉着人家共你疯。知不明白外面有多危险?” 不服气地说:”jiejie真坏!就允许你们男人闯九州岛走四海,就不允许我女儿家四处看看啦?你自己也说以后要让我当将军之,我不到处看看,我怎么领兵?说过之,整天在书房里带不出好兵!” 向雨田一直站在旁边听这几人之对话,听到这么说不由得惧奇道:”你要当将军?” 一如四月前瞪着唐玉之模样瞪上了向雨田,道:”干吗?看不起女人啊?!” 向雨田撇撇嘴,道:”女人能打什么战?” 毫不示弱:”哼!就你这破落书生能打战?在战场你还共我斗不过三回合!” “我破落书生?”向雨田瞪大了眼,”你看清楚,我共那些小白脸才不一样!我会打不过你——太笑话了!” “敢无有来试试!” 从腰中抖出软鞭甩得啪啪响,软鞭抽在地上,青砖上就留下一道白痕。自小习武,师从名士,一条软鞭使得如蛇似龙,就向雨田那三脚猫之功夫真共打起来,未必能占到便宜。 唐玉按住执鞭之手,道:”小鸢,你一来就要闹事了?” “我才没有!” 还要摆脱唐玉之控制,唐玉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没了乱动作。 “你若不听话,我就让你接你回去。” 唐玉似笑非笑偏偏又口吻淡淡之模样让想到了狐狸,只能不甘心地放了手,但还是指着向雨田说:”jiejie,你替我教训其,其看不起我!” 唐玉捏捏她之鼻子,笑道:”就你这捣乱之模样,谁冀望你会带兵?” 不满地撇嘴,嘟囔了一声:”就明白欺负我!” 唐玉笑笑,招来替二女安顿。 “小鸢你来。”唐玉拉过,认真地问道,”你是怎么明白我这次出来之?” “我到宫里去找你啊,可是那些人说你病了,我要看你,他们又不让,最后还是臭小浩告诉我之!”不依道,”jiejie太过份了,出来都不叫人家!” 唐玉又问:”那是你告诉他们我之出来之事吗?” “是啊!”眼珠子转转,说,”jiejie放心,他们只告诉了叔叔。” 唐玉不易觉察地皱皱眉头,让回去,留下阿英回到书房看今天交来之情报。 先是边传来消息,说辽阳太守上书称无铜监察使沈从海死于暴民之手,折请朝廷追赠其其精气神。折子里把沈从海写之圣人一个,其行迹当真是闻者伤心,看者落泪。 唐玉看了不由得发笑,若未必是血书共向雨田之到来,其还真要冀望辽阳太守是一个为民请命之好官了。只是此刻这封折子却愈发显得其之虚伪共狡诈,倒给唐玉提了个醒,这辽阳太守也是只老狐狸。 然后是就是顾是锦向摄政王请罪之消息,原因自然是那个留书声称”要追随皇太女步伐”之小女儿了。 唐玉便吩咐阿英:”给共御史去信,告诉他们小鸢共在我这儿,让他们不用担心。还有告诉四爷,立刻昭告天下,皇太女巡视辽阳。” 阿英迟疑道:”可是……” “都来了,肯定瞒不住消息了。不过消息传到这里还有好几天……”唐玉目光闪了一下,”只希望别别做傻事。” 其次是通商行来之消息:魏王对他们查得紧,虽然还没查出什么端倪,但不得不提醒皇太女要小心。 “这次赈灾之任务又多了一个。也不晓得把血抽光了,会不会生气?”唐玉自言自语了几句,在一旁之纸上记下一笔:重点打击通。 又有一些琐碎之东西,最后就是阿英送上之于辽阳郡之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