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凶手是一种意识
“你们看好犯人，绝对不能让他有恙！”容时零匆匆吩咐了一句，便一个箭步冲到了房间门口。刚冲出房间，容时零却看到邓翔飞也向着自己奔跑而来，险些撞一个满怀。 容时零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同样的话语便从邓翔飞的口中说了出来：“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容时零觉得蹊跷，狐疑道：“屋内暂时无事，倒是外边甲板上传来的几声惨叫是怎么回事？又遇到了敌袭了吗？”容时零从邓翔飞的表情之中看到了不知所言，邓翔飞禀报道：“外面一切如常，只刚才属下听到大人的房间之中传来惨叫声，害怕大人遇刺，所以急忙赶来查看！” 容时零同样感到十分地蹊跷，他听力颇聪，绝不会出现幻听的可能，容时零跑出长廊，赶到甲板上去看具体情景，邓翔飞紧紧跟在了容时零身后，仅仅差了一步的间隔而已。 “怎么回事，人呢？”容时零跳上了甲板，举目四望，却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只有一地羽毛散乱着。他在前后甲板上布置了总共十几个人的守卫，此时船头却看不到一个守卫。而且就算守卫们遇到了突发事件都到了船尾，但是这里连一个水手都没有。邓翔飞后一步赶到，见此情景也大感奇怪，自言自语道：“明明刚才还都在的......” 容时零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只羽毛观察，这些羽毛都是鸽子的，而且都是中羽，每一根都有手掌长度，洁白而整齐，一根杂乱的纤毛都没有。大船行驶这几日，从来没有见到过成群的鸽子飞过，这样的羽毛不可能是偶然落下的。 容时零感觉到，今天的事情处处显着诡异，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属下被别人施了法术，变成了一群鸽子，羽毛便是鸽子挣扎留下的痕迹。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人，却没有找到某一号江湖上的人物的人身象征是羽毛。 邓翔飞大喊了几声失踪同伴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容时零忽然意识到，官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降了帆，定在了江面中心，他甚至感觉到船锚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被下定了。仅仅凭借他们一行人，完全没有可能将这么巨大的船强行靠岸。 容时零正这样想着，留守在文愿景身边的一位属下忽然赶了过来。容时零责骂道：“不是叫你们老老实实待在犯人身边吗？怎么又出来了！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赶出来的属下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是文愿景找你，他说他有话说！” 这贼又要刷什么花样！容时零现在正是烦躁的时候，不禁暗暗骂道。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赶回了文愿景所在的房间，容时零害怕自己身边的两位属下也无故失踪，于是让他们俩个紧跟在自己身边。 回到了房间，容时零更是看到一副惨象！只见原本守住文愿景的六七位兄弟全部被砍倒在地上，每一个的脖子上都被切开一寸深的大口子，将喉咙斩断！房间之中也随意撒着一些羽毛，这些羽毛几乎都被血染成鲜红。 这些人都是容时零在齐世堂之中耐心考察，然后留在身边听用的好手，平时大家朝夕相处，容时零和他们之间也产生了深厚的兄弟情谊。在一瞬间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惨死刀下，容时零几乎昏厥过去！还好由身后的两名属下搀扶着，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房间之中，除去自己方三个人和兀自烤火的文愿景，还多出了一个白衣女子，容时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只觉得她白衣飘飘，颇有几分仙气，和周围环境十分不相称，透漏这说不出的诡异来。 好贼子！容时零大喝一声，提起长剑朝着那女子后颈刺去，这一刺他用了十分力，内力也发挥到了极致，就连容时零的一双眸子瞳仁周围也是金光大盛。 白衣女子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动摇，文愿景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交手。但是容时零的长剑就要刺入白衣女子的身体的时候，忽然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这一剑仿佛钉到了铜墙铁壁上，发出刺耳地长鸣——“叮”，长剑颤动不止。 女子头也没有回，容时零只听得她的背影发出了一中悦耳的声音，轻声道：“大人稍安勿躁，小女在缝贵方的尸首，难道大人希望自己的属下葬无全尸吗？” 这个声音如此悦耳，只听得容时零一阵胆寒，趁此的间隙，容时零的背后同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容时零赶忙回头，发现自己的两个属下分别将自己手中的钢刀砍到了对方的脖子中去！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容时零想要阻止的时候，惨剧已经无法挽回。两个属下发疯一样互砍，然后同时倒了下去。 容时零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被撞木撞过一样，一瞬间他感觉全身麻痹，一下子跪在了地板上。容时零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喃喃道：“文掌门，怎么会到达这样的地步啊！” 文愿景的声音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差别，慢慢说道：“武力始终低上一等，用武力永远不可能让别人屈服，容捕头大概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件事情吧？” “那文掌门是要杀我灭口吗？” 文愿景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不，我从不杀人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容时零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了，忽然涌起一种无法抑制的绝望，他忽然拿起自己的长剑来，起步又一次冲到了甲板上，挥剑横在自己脖颈之上，用力划下！ 随着气管被划断，容时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坠入沧浪江之中。 一切重归于平静，文愿景懒得讲话，他面前的白衣女子依旧跪坐在地上，拿着针线慢慢缝合尸体上的伤口，针脚甚是整齐，女子也是十分的认真。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全尸呢？”文愿景随口问道，“你并不是一个拥有恻隐之心的人，为什么还要留对方一个全尸呢？” 白衣女子还是继续缝合着伤口，慢慢答道：“那么掌门又是为什么不学武功呢？小女明明记得掌门不是懦弱的人啊。” 文愿景被人指出自己的风格，哑然失笑，只是解释道：“我们不一样的，我认为武功会使人依赖，从而放弃主动的思考，凡事都会求助于一身武艺，这样的人也就没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格，所谓站在塔尖的绝顶人物，难道还会亲自执刀冲锋吗？” 白衣女子愣了楞，似乎没有预料到文愿景会这么说，良久之后，她才讲道：“身体完整，魂魄才会安心离开。” “那你自己呢？”文愿景问道，“当你死去的时候，魂魄会不会安心离开呢？” 白衣女子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当然不会，我的下场不会太好。” “真是悲观呢......”文愿景搓了搓手，又抱怨道，“话说今天真是见鬼的冷啊。” “关于证人，除去他们之后，应该只剩下都门的郭灿和萧晴了吧。”女子轻声说道。 ............ 容时零堕入了沧浪江，冰冷的江水包围着他，顺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涌进了他的气管和肺叶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流逝而去，而他的意识也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淡薄，直到完全失去了身体的cao控权。 当一个人真正死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感觉？会不会觉得自己是重新回到了婴儿的状态，就像待在羊水之中那般孤独？一如一切回归到初始？ 一瞬间，容时零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全新的景象，他竟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官船之上，而面前是自己的属下，容时零发现他们每一个人眼睛之中都充满敌意，每一个人都拿着兵器对准了自己，好像把自己当成是头号敌人。 容时零余光扫向了自己的衣襟，发现自己穿着一袭白衣。容时零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件事情，他自己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奔袭到一位属下的身边，抬起右手。容时零看到自己右手修长纤细，哪里是一位男子的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一个小巧的刀片，反光闪过容时零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他的右手便滑到了这位属下的脖颈之上，刀片顺势划下，切开了这位属下的脖子！ 容时零没有觉得一点悲伤，他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快感从胸腔之中迸发出来，然后渗透到每一个毛孔。 紧接着容时零的左手摁在对方的后腰之上，用上了暗劲，对方一下子飞了出去，落入了江中。容时零的身体却没有停下，甚至连一点惯性都没有浪费，转眼之间便移动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以绝快的速度划开了对方的咽喉。容时零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一段意识是哪位白衣女子的意识，而现在他看到了当时白衣女子看到的一切。 他重新经历了这一场屠杀，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视角是拿着屠刀的一方。 在场的侍卫和水手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他”彻底清除。 这个时候两名侍卫从船舱之中跑了出来，容时零侧目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显然这两个属下正是当时容时零派出查看情况的两名。他们两个人也朝着“自己”看过来。 忽然之间，容时零的视角又一次变了，这一次他似乎变成了邓翔飞，这个时候邓翔飞已经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队友，所以他还是没有机会看到那位白衣女子的真容。接下来，邓翔飞做了一个更加令容时零吃惊的举动——容时零看到自己会动手中的钢刀，捅进了身边队友的身体中！ 邓翔飞杀死了自己的队友！容时零暗暗心惊道：难道说他被文愿景买通了吗？接下来邓翔飞把自己的队友扔到了一边，顺手捡起了队友没有血迹的钢刀，然后朝船舱里面跑去。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邓翔飞正好和自己撞到了一起。 下一幕和自己当时看到的一模一样，随后便回到了文愿景所在的房间之中，容时零发现自己又换了两次视角，然后面对面的两个侍卫便相互对砍，将自己的钢刀砍到了对方的脖子里面。 最后一幕容时零回到了自己的本身，然后自己跑到了夹板上面，上演了挥剑自刎的戏码，全剧终。容时零感觉到，整个场景就像是一部被编排好的戏剧一样，自己这一边的人想法设法地死于非命。 恍惚之间，容时零回到了和文愿景烤火聊天的时候，容时零茫然自问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面的文愿景嘿嘿笑了，笑声和原来一样可恨。文愿景说道：“对啊，容捕头你当然已经死了。” “那你怎么在我面前？”容时零不由自主地问道，“我们不是已经阴阳两隔了吗？” “没错，只不过我并不是我，我只不过是你心中的一个投影罢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其实就是你临死前的想法罢了。”文愿景回答道。 “我临死前的想法......” “你临死前想的是，整个过程那个白衣女子是如何干掉你们的。”文愿景接着说道，“不过我也只是你的一丝念头而已，既然你不知道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容时零仔细回忆着此前发生的场景，斟酌着该怎么说话：“对啊，这位白衣女子是怎么干掉我们的？” 面前的文愿景接着说道：“你当然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容捕头我问你，刚才你看到的情景怎么解释？” 容时零慢慢说道：“那些东西不是我看到的，而是凶手看到的，凡是我刚才看到的情景，都是凶手在行凶时看到的情景！” “很好，容捕头名不虚传，果然是一个好官差。请继续！”文愿景拍了拍双手。 “一开始的视角自然是白衣女子的视角，这没有问题。后来我的视角跳到了小邓的视角上面，说明这个时候小邓已经不再是小邓了，他已经被凶手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能够像自己的兄弟们挥刀。”容时零自言自语道，“没错，后来凶手用同样的方法让最后两个侍卫同归于尽！然后我的视角跳到了我自己身上，这个时候我也不是我自己了，我之所以会忽然产生自刎的念头，绝不是一个偶然！” 这个时候文愿景和容时零对望着，文愿景又问道：“那一位白衣女子呢？” 容时零带着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文愿景，感觉面前的自己想要给自己一个启发，便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你说那位白衣女子？对了，或许她也是和我们一样，只是被人控制了行动而已！真正的凶手或许根本就没有露面。” 文愿景接着说道：“没错，其实杀手不是一个人，所以你根本抓不住他。他只不过是一缕精神而已。精神控制了谁，谁便是凶手。最后一刻这一缕精神进入了你的身体，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撤出你便已经自刎，所以在临死之前容捕头你可以看得到凶手的所有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