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九重阳

    第二天一早，中军营帐已然换了营地，将士在大帅帐外等候主帅召见汇报昨夜战况。

    凌志凌云找到了蛮夷部落两名首领的死尸，其余蛮夷死尸尽皆连夜烧毁，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硫磺的烟熏味道，尚未熄灭的火堆还留着一些惨白的余火，冒出缕缕白烟，消散在秋风中，此情此景，倍感凄凉。

    南宫慕琛从战场巡视回来，进入大帐。

    八员大将依次入内禀报昨夜战况，慕琛冷眼听着，眼底冷意森森，一张脸似乎还有愁闷之色。将士心底徒生敬畏，不敢直视大帅目光。

    无华回禀，郡守大人之子杨环连夜逃往大梁，被他派出的暗哨截获，杨环交代郡守大人生前备了二百万两白银已经运到大梁多日，等候杨环亲自带到帝都。

    慕琛听到此处，冷然从主位站起，二百万两白银？抵得上南朝半年的税收，一个郡守，竟敢私运银两，决计不是上缴国库，否则，不会转道大梁。

    “无华，可有问过此银作何用途？”他俊目微凝，问道。

    “启禀大帅，杨环说是郡守大人孝敬镇国将军府的年费银子。”

    “哼，搜刮民脂仅为一己之私，实在可恶！无华，速带玄衣卫将银两押回南阳城，用来赈灾救民！”慕琛脸现怒意，一双眼睛如寒潭渗出丝丝冷意。

    十二年前，镇国将军带南朝大军平了陈国内乱，军功显赫，又兼重兵在握，从那时起，皇权弱化，而朝中政务逐渐被镇国将军把持，大有一手遮天之势。

    十二年间，朝内各个机构官员任用，无不被镇国将军所左右。两年前，就连中书令王衮大人，也因私相授受，涉嫌贪污之罪被镇国将军抄家拿办，天帝念在王衮大人多年辅佐朝政的劳苦，多方周旋，这才勉力留住王大人性命，举家几十口全部发放岭南。

    他忆起王大人之子，那风华无双，才华横溢的王勉之，曾经因为一篇《国策论》名动帝都。

    而今，居家流放，不知人在哪里，多好的人才呀，就此埋没，不能为国所用，心底蓦地起了悲凉和惋惜。

    殊不知，南朝以刚正不阿，严明公正，威震超纲的镇国将军府，私下里受一次家奴送上的年费银子，就有二百万两之巨。

    国家不能举用有才的士子，朝政尽皆被镇国将军把持，上上下下，怨声载道。

    天帝纵使不快，怎奈镇国将军大军在握，也得忌惮三分。

    慕琛心情沉重起来，他强压怒火，逐一安排善后事宜。

    “孟东，自即日起，在南阳城和周边大梁，上阳，东都张贴告示，凡是南阳逃难出去的百姓，南阳城将士已为他们修缮住宅，重建家园。愿意回到南阳的，到南阳城郡领取安家银子和过冬粮食衣物。”

    “末将领命！”

    “魏霍，自即日起，带领五千人马，每一百人组成小队，到城外寻访，凡是发现灾民难民，分发药品，衣物，食物，并妥善护送回城。”

    “末将领命！”

    “凌云，带领一万人马，到城外各处查访，凡有蛮夷焚毁之处，帮助难民修缮房屋重建家园！一定要细，绝不能发生欺压欺瞒百姓，私吞钱款乘机中饱私囊之事！”

    “末将领命！”

    “凌志，你带领三千兵士接应五华押运的脏银，银子一到，即刻分成三份，一份用来购置难民衣物，一份用来够买粮米接济难民，一份发放给难民，保证每人分到二十两纹银过冬。”

    “末将领命！”

    “蒋参将，民乃国之根本。即日起，打开粮仓，城门处设下粥棚，下令施粥，给难民分发下去，保证难民一日三餐都要吃饱肚子。施粥延续到难民安居为止。”

    慕琛注视蒋参将沧桑的脸，接着说道，“蒋参将，至于开库放粮救民之事，本帅自会上表天帝和太子，如有责任，自有本帅来承担，决计不会连累到参将就是，快去办吧！”

    蒋敬之眼睛闪着泪光，他等了这么多年，不正是在等有这样一个能为民做主，一切皆以民生为上的忠臣良将吗？为这样的主子效力，他心甘情愿！

    “属下替南朝百姓谢七皇子忠君爱民之心，南朝有天帝，有七皇子，百姓有福啊！”将参将三跪九叩，大礼叩谢。

    谁说七皇子南宫慕琛冷血无情，短短一日接触，蒋参将从主帅所作所为中感受到，坐在主位之上的七皇子冰冷外表下面的那一刻热烈的爱民之心。

    他毫不迟疑转身出帐执行军务，大步稳健，然而已是双颊染泪。女儿青陵能择到如此佳婿，他蒋敬之也是此生无憾了。

    这一日，正是重阳佳节。

    南阳军民第一个看到张贴的布告，个个喜笑颜开，欢呼雀跃。来往贸易的商旅也是松了一口气，以后商品来往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蛮夷抢劫，也不用给郡国大人交付高昂的保护费。

    以往胜仗带给百姓短暂的高兴之后，便是更多的愁苦。大军到来，赋税徭役又会加重。没想到七皇子布告中都是修缮民居，重建家园，分发衣物粮食，还要给难民拨发过冬银两的善举，如此得民心之举，真正赢得了南阳百姓的敬慕。

    其实还有件事他们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哪。

    就在军民忙碌之时，七皇子在帅帐也没闲着，他给天帝和太子写了奏章，除汇报战况外，恳请朝廷从国库拨下银两，用于明年开春南阳城外居民恢复生产和帮助他们在遭到蛮夷劫匪烧杀抢掠之后能够安然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苦日子。

    天色将晚，慕琛才走出大帐，到各个营帐巡视一番之后，站在点将台上，遥望帝都方向，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到大胜之后的喜悦，眼底的薄凉好似加浓了许多。

    什么时候帝都才能摆脱镇国将军一手遮天的氤氲？什么时候各地百姓才能不受贪官污吏的苛行？

    “父皇，儿臣定当竭尽所能，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分去镇国将军的兵权，为您分忧！为南朝百姓谋福！”

    突然，飞奔而来的无双打破了七皇子此刻静思。

    “大帅！您看，谁来了！”无双奔上点将台，站在慕琛身后，却把手往大营外一指，声音里都带着难以控制的喜悦和激动。

    “是谁！”慕琛问道。

    “公子，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无双换了称呼。

    慕琛冷着脸，迈开大步走向营外。

    只见黑压压的南阳百姓跪了一地，他们是来迎接七皇子进城的。

    一位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南阳饱学之士跪倒在地，见到七皇子更是大礼跪拜。

    “老朽乃南阳百姓贾文德，叩见七皇子！

    七皇子一役剿灭蛮夷，南阳百姓从此可以安居乐业，七皇子如此爱民，老朽敬服，南阳百姓感恩戴德，老朽替乡民拜谢天帝大恩，拜谢七皇子大恩！

    承蒙南阳百姓所托，特来拜请七皇子入城！”

    慕琛弯腰扶起贾文德，冷目扫过夹道跪地的百姓，放声说道，“清扫蛮夷，还百姓安宁，原本就是本帅职责，要谢就谢天帝一番体桖民情之心吧，大家请起！”

    “谢天帝隆恩，谢七皇子隆恩！”百姓齐声高呼，这才站起身来。

    一边走出蒋敬之蒋参将，跪地说道，“属下参见七皇子，属下接到圣旨，命小女与七皇子与南阳即日完婚，圣意难违，属下已在城中备好喜宴，恳请七皇子入城！”

    远在帝都的天帝，料事如神，怕七皇子因军务繁忙延后婚期，竟然又下了一道旨意。

    七皇子南宫慕琛无奈，只好命众将拔营入城。

    只是，无衍还未回来，不知道人究竟找到没有，他上马回首，九九重阳，如此佳节，大婚吉日，如此良辰，也未能给七皇子俊脸染上半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