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离去
虚空中是无穷无尽的混沌，寂灭、腐朽之力四处蔓延，这样的力量林一凡无法感知到，也几乎不受影响，但却真的很可怕，强大如雪婆婆也不得不身披神甲，以此来抵挡侵蚀。 也唯有秀姑娘不受影响，她漫步在虚空中，身躯绽放朦胧光华，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一切。她神色十分平静，只是依稀可以从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看出几分遗憾与惋惜、孤寂与悲凉。 除了真正的心性凉薄之人，没有谁能够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亲友、故人死去，也没有谁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宇宙寂灭众生消亡而无动于衷。秀姑娘不是薄情之人，只是强大到她这种境界，情绪大多内敛至极，胸中再多的遗憾、悲痛也不可能真正体现出来。 林一凡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共鸣，但心中也禁不住叹息。他没有经历过宇宙死亡，但也能够想象那是怎样一番场景，能够体会那是怎样一种绝望与悲凉。 整个世界都死了啊！ 雪婆婆面色也十分沉重，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感叹。远离石门所在的地方后，她取出一截尺许长的红线，将红线的一头插入蛋壳，另一头插入林一凡眉心。 林一凡没有阻止，待那红线缓缓消失，他开口问道：“雪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雪婆婆脸色一整，道：“你与我们不过初识，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我怎么能够轻易相信你？这根红线不为别的，只是将你与姑娘的孩子联系起来，确保你不会伤害她www.shukeba.com。” 她见林一凡并未露出什么愠怒不满之色，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此事未免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如此，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无妨。”林一凡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可过了片刻，他面色有些不对劲了，目光转向秀姑娘，却见她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目光更是游弋不定，竟似不愿与他对视。 “雪婆婆，你阴我！”林一凡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哪里是阴你，分明是便宜你了。”雪婆婆哈哈一笑，道：“快些准备去吧，时间久了，说不定你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林一凡咬了咬牙，飞身去往混沌深处。 而在此时，秀姑娘平静淡然的声音传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雪婆婆笑道：“姑娘你放得下心，我可放不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真个心存歹念，后悔都来不及啦，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了却你的心愿。” 秀姑娘不语，目光落向林一凡离去的方向，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林一凡飞了整整三日才停了下来，少说也飞了数十万里之遥，但心中那股异样的情绪丝毫没有因为距离的增加而减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 无奈之下，他不再逃避，开始平复心绪，为衍化出不存于世间的力量做准备。他静坐了整整三年，终于彻底恢复到古井不波的状态，就连那股异样的情绪都彻底消失不见。 他又忘记了很多东西，对修行的认知、体会只保留了最基本的感悟，仿佛真正变成了昔年得到斗战圣法之时那个初出茅庐的懵懂青年。 两千余字经文在他心间流淌，反反复复上百遍之后，林一凡终于动了起来，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有一种舍我其谁、君临天下的气概，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第一式最是繁复，孕育了无穷可能，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直到彻底吃透。 紧接着是第二式，在无穷可能中孕育无尽变化；随后是第三式，蕴含了圣体一脉的“道”，林一凡在这一式上花费的时间最久，以自身无敌之道取代斗战之道，功成之时，无敌道火熊熊燃烧，夺目的白光照亮永恒。 到了第四式，无敌之道终于被彻底激发出来，这一刻，他的意志疯狂攀升，仿佛真正化成了天地间无敌的魔神，雄姿英发，睥睨天下，强者气象展现得淋漓尽致，虽只是意识体，但强大的气势依旧具有一定的压迫力。 第五式，被遗忘的武功术法终于被他重拾，十倍于自身极限的力量打出，衍化出诸般绝学。这一式同样花费了极长的时间，既往所学一一展现，在漫长岁月的沉淀下，终于开始了升华，威能彻底超越从前。 第六式，第七式…到了第九式——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之时，既往所学再次被遗忘。林一凡触摸到了力量的本质，心中再也没有武功术法存在，有的只是力量的各种运用。 “返本还源，永恒不灭！”第十式一出，虚空震动，本就代表着混乱与无序的混沌之气真正变得混乱起来，四周都是朦胧苍茫的混沌色虚影。 分化成八十万份的心神归一，林一凡身躯陡然一震，八十万道代表着终极奥义的身影在他心间缓缓凝聚，化成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道身影与他一般无二，显得极为清晰，就连发丝、眉毛等细微之处都清晰可见，没有半点气机流露，但却有一股永恒不灭的韵味，超然天地之外。他分明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却仿佛隔着无尽遥远的距离，永远不可触及。 他并不具备任何力量，但却代表着一种强大到极致的力量，代表着武道的终极奥义！ “以此为基，成就真正的无敌之道！”林一凡大喝一声，催动身上燃烧的无敌道火往那道身影中灌注。他原本打算以自身意志承载这道身影，但此时此刻，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以这道身影为基，将之与无敌道火炼为一体，化为一枚大道种子，留待新生之后滋养己身。 “道”是意志与信念的体现，也是修炼者最终的追求，却并非修炼的根本。这道身影本就承载了他的“道”，但又不仅仅是“道”，他代表着武道的终极奥义，代表着一种强大到极致的力量，若只是将他当作“道”的体现，束之高阁未免浪费。 他想将之利用起来，让他能够对自身的修行提供具体的、有效的帮助！ 这道身影本就承载了他的“道”，而无敌道火同样是他的“道”，两者间存在天然的联系，融合并不困难。数日之后，当林一凡身上的无敌道火彻底熄灭之时，那道身影仿佛真正拥有了生命，眸光变得深邃而充满威严，身上气韵不变，却多了一股睥睨天下、气吞寰宇的无敌气象。 而就在此时，凝聚在他眉心的先天不灭灵光突然有所感应，七彩光芒陡然大盛。它猛然腾空而起，在虚空中盘旋一阵，而后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心海，竟是与那枚大道种子彻底相融，将那道超然的身影整个染成了七彩之色。 隐约之间，林一凡仿佛听到了它轻快的欢鸣。 “先天不灭灵光，永恒不灭的身影…”林一凡低声轻语，心中渐渐有所明悟。先天不灭灵光的来历恐怕很不简单，混沌中的宝物固然强大，但要孕育出这种神物也非易事。 不过这些都太遥远，他并未深思。 “你成功了？”雪婆婆疾驰而来。 “是的。”林一凡点了点头，早在当日修炼出无敌之道时，他的意志就达到了至强者境界，如今以凝练出那道身影，意志再次得到增强，接近那个境界的极限。但这还只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凝练出那道身影之后他真正具备了逆转生死的能力。 这种能力与力量的强弱无关，更像是获得了那样的资格，仿佛摆脱了生死规则的束缚。他心中有一种感觉，只要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那就好，那就好。”雪婆婆松了口气，看得出她真的很担心，怕林一凡失败，无法将那枚神卵带离这个世界。 “这是姑娘给你的。”雪婆婆又取出一页金纸，上面刻满了蝇头小字，密密麻麻足有数万之多。 “这是…大道神文！”林一凡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种文字太过罕见，漫长岁月以来，以姑娘的能力也不过收集了三万八千多枚。”雪婆婆道：“姑娘看出你应该修炼了某种大道神文书写的功法，特命我将这些文字交予你。” “秀姑娘她人呢？”林一凡询问。 雪婆婆似笑非笑道：“怎么，才短短两月时间不见你就想她了？” “咳…”林一凡干咳一声，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这些文字对我很重要，我想当面感谢她而已。” 雪婆婆看出他言不由衷，也不点破，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林一凡见状不再言语，只是在心中哀叹一声，而后接过那页金纸细细观看起来。大道神文承载了真正的“道”，共计十二万九千六百枚，每一枚都内蕴天地至理。算上、以及觉醒本源神识后从前世记忆中挖出来的，他已经掌握了七万三千四百余枚。 这页金纸上记录了三万八千多枚，其中两万余枚与的文字相同，剩下的绝大部分他从未见过，约莫一万七千枚。 加起来，他已经掌握了九万出头的大道神文，而新得的部分更是不乏连贯者，完全可以构成一部新的炼神法门！ 这绝对是一桩大造化，有朝一日若真能补全，他的修炼之路将会因此而顺畅很多。更何况黑莲也能以大道神文为养料，将来或许会发生某些不可预料的变化也说不定。 这件伴着命轮世界而生的至宝，即便到了现在林一凡也依旧无法看透其来历，但其不凡之处早有体现。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大半功劳都在黑莲身上。 “还请雪婆婆代我谢过秀姑娘。”林一凡躬身施了一礼，将金纸交还给雪婆婆。金纸上的大道神文与他以往掌握的不同，每一个都拥有独特的立体结构，虽印在金纸上，但观看之际全部以完整的立体结构呈现在脑海中。 可以说是这才是大道神文的真正形式，相较于他掌握的大道神文更高级的形式！这种形式下的大道神文有独特的道韵透发而出，他暂时无法理解，却能够感受到它们的不凡。 “会的。”雪婆婆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要向雪婆婆请教…” “说吧。” 林一凡沉凝片刻，而后叹了口气，问道：“不知秀姑娘有没有穿行不同世界的能力？” 他本想向雪婆婆请教佛门大范围收集信仰之力的方法，但事到临头又放弃了。死亡之主是他的生死大敌，收集信仰之力的方法完全可以从它那里获取。能从雪婆婆这里得到那种方法固然是好事，但他更愿意自己去探索，以陨落后复活的死亡之主为激励，踏上真正的强者之路。 “你想让她去你所在的世界？”雪婆婆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的。”林一凡点了点头，也懒得再解释什么。 雪婆婆道：“你小子贪心不足，有了姑娘的孩子还不满意，还想让姑娘一起跟在你身边么？”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林一凡心中气愤憋屈，更多的却是无奈。 “也不对。”雪婆婆忽然又道：“若是姑娘去了你们那一界，那根线也就相当于连在她身上了，孩子倒不会受到影响。” “她到底能不能去？”林一凡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若是寻常手段自然艰难无比，但有你在又不一样了，你若能够逆转生死，她大可随你一起过去。”雪婆婆微微摇头，道：“可她不会，姑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根，便是死了，也终将埋葬在这里。” “她会死么？”林一凡语气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 “会！”雪婆婆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而淡然。 林一凡微微一叹，道：“告辞！”说罢撕开黑暗，转身走了进去。 拇指大小的神卵上泛起两道清光，于朦胧之间显化出两道美丽的身影，她们凝视混沌深处，无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