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诗经汉广
过了一会儿,贾无愧却起床走到袁野身边,将他抱到了榻上,轻轻盖好被子。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装睡,时不时地睁眼看看袁野,见袁野趴在桌子上睡了,就将他抱到榻上盖好。他注视着袁野清秀消瘦的面颊,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又三月不食rou味了,下次下山得弄些rou给他吃。” 他在榻上呆呆坐了一会儿,想起井阱道上那老者的歌声,心中郁闷难受,如何能睡得着,起身走出草屋,见飞雪迷离、云雾遮眼,景色如梦如幻,可此情此景却逾显孤寂清冷,他立在崖畔,如一尊雕像,过了许久,方才回屋睡了。 次日天刚亮贾无愧便醒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当真无日无月,连时辰多少都难知道,他每日醒来,不过是习惯使然,天长日久下,竟也将时间把握的很准。 他伸脚在袁野身上踢了下,叫道:“别睡了,快起床读书!” 袁野昨晚熬到半夜,此时睡得正香,贾无愧喊了他两三声,他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昏昏沉沉地走到屋外,想到不能睡觉了,沮丧至极,如往常一样抓了把雪擦了擦脸,一来算是洗脸,二来消除困意,这般一擦脸,忽地想起昨晚之事,心下诧异道:“不对呀,昨夜我是坐在桌子旁的,怎么方才我却睡在榻上了呀?”思来想去,于后来之事却记不起来了,但想到定是自己熬不住了,稀里糊涂又爬到榻上去了,暗暗生气自己太窝囊,可想到昨夜被师父训斥一事,隔了一夜,却生不起气了,叹了口气,跟着走到另一间草屋中做饭,自他八岁时候起,只要不是贾无愧从外面带吃的回来,一天三顿饭都是他做,他自然也心中不乐意,可贾无愧严厉异常,他哪敢说出口,只是心中不平,暗自嘀咕道:“为何每次都是我做饭,虽说是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可,可圣人的话就对么?孔子身为老师,自然是希望弟子多干活,而好吃的都留给自己吃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将话说的这般好听,还拿出来训诫我们后人。”其实孔孟之道一说仁义,二便是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尊卑之序,师长之前,自然要恭敬有礼,孝顺为先,袁野一个小小孩童,因生懒惰之心,遂而贬低孔子,不过是童言无忌。 这间草屋不过巴掌般大小,堆满了柴草,中间两根半枯不枯的树枝下吊着一口铁锅,是二人平日做饭用的。袁野拿起铁锅旁的一个瓷盆,走到一个布袋前,从布袋中抓了七八把米放入瓷盆中,倒入锅里,雪山峰顶常年不解冻,无水煮饭下,只能拿寒冰放入锅中,冰化了自然就变成水了,此时外面风雪未停,他走到屋外,滚了一团雪放入锅中,拾起柴草点燃,做起饭来,却拿根树枝在锅下捣呀捣,暗道:“天天都是稀粥,天天都是稀粥,难吃死了,唉,如果现在有只鸡腿在我手中多好!”想到鸡腿之香,馋得口水直流。 饭熟后,二人吃毕,袁野回到桌前,拿起《诗经》来读,《诗经》乃是先秦时期最重要的典籍之一,内容包罗万象、所载意义非凡,正是“不读诗、无以言”。贾无愧命袁野读书,乃是先儒家后道家,《论语》、《孟子》、《道德经》、《庄子》熟读会背之后,第五本要背的便是此书,而《史记》、《战国策》等历史书籍,却只是穿插着叫袁野读一读,可袁野读圣人典籍甚觉乏味,反倒对历史书籍情有独钟,这也难怪,圣人典籍难免多是言谈说教,内容枯燥,而历史书籍却都如讲故事一般,精彩纷呈,引人入胜。 袁野拿起《诗经》,内心里实在懒得去看,但师父就在眼前,不读不行,只得沉下心去看,他先将前几日所背篇章又读了两遍,免得师父检查时,万一自己忘了,又要挨骂。温习过前几篇,下面要读的这篇乃是《汉广》,袁野当即大声读了起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此诗乃是一个痴情樵夫钟情于一位女子,因求之不得,而心中感伤、情致缠绵,当面对着汉江的滚滚江水时,便将这诗吟诵了出来。袁野年幼,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他又从未下过山,并没见过女子,虽史书之中也有写爱情故事的,但于他来说,总是茫然不知,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读来只知是一个男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至于喜欢究竟有何意思,他从未想过。这首诗本写的情真意切,缠绵感人,可他读起来就像唱白嘴歌一般,浑不带任何感情。 贾无愧躺在床上,听袁野读此诗,正是无心人读,而有心人听,袁野每读一句,他便在心中默念一句,从未想过《诗经》之中还有这美的句子,感伤惆怅、触动情肠,诗中一字一句竟好似说的都是他自己,他曾也这么深爱过一位女子,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女子最终嫁给了别人,然这数十年来,他魂牵梦萦,无有一刻忘记过那位女子,这种相思之苦,真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他回思往事,伤感不已,起身走到那口破箱子旁,将上面堆的衣服拿开,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两柄剑。他将那两把剑放在手中轻轻抚摸,这两把剑粗细大小一模一样,而剑鞘上却分别刻着一龙一凤,雪光照耀下,只见剑上龙凤雕刻精细,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贾无愧抚摸了许久,将那把刻着飞龙的剑放在身边,“嚯”的一声抽出了那把刻有凤的剑,宝剑寒气射出,照着他双目,他目光中满是伤心与绝望,双眼凝视着宝剑,只见那剑身上刻着“比翼”两个潇洒恣肆的大字,这两字的后面刻着“满川花草皆同色”一行小字,这一行小字却刻得十分潦草,显然与那雕刻“比翼”两个大字的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他又慢慢伸出颤抖的手,将那行小字一个字一个字地逐一摸去,嘴里随之轻轻念道:“满川花草皆同色,一腔幽怨与谁诉。”他将那剑拥入怀中,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把剑正是曾经他心爱之人所使的,后来那女子嫁了人,便留下了这把剑。 他抱着那剑哭了一会儿,心中默默念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忽然他脸上现出悲怆之色,双眼一闭,钢牙一咬,手中内力一吐,“咔嚓”一声,这把坚若顽铁的利剑竟为他内力震为两截,然后他手一挥,将那两截断剑和那把剑鞘从窗户中扔了下去,断剑斜冲入窗户外的万丈深渊中,眨眼间便被云雾所湮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终于狠心毁了这把剑,心中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袁野听见响声,回头看去,刚好看见贾无愧毁剑扔剑,他一惊,叫道:“师父,您……” 贾无愧怒吼道:“读你的书!” 袁野吓得身子一颤,不敢再说话,急忙回头继续看书,心中却是大惑不解。 他读了一个多时辰《诗经》,当真无聊之极,心下盼着师父能开口叫自己换本史书看看,但见师父只是坐在崖上纵情饮酒,似乎已将自己忘了,他双眼滴溜溜地转了转,脸上现出调皮神色,从书堆中将那本《史记》抽了出来,用《诗经》将《史记》盖住,趁着贾无愧饮酒之际,偷偷看了起来,正看得入迷之际,忽然贾无愧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袁野吓了一大跳,急忙盖书,好在贾无愧并没在意他,只是扑在床上坐着。 袁野心下怦怦乱跳,暗叫“还好!还好!”只觉很是刺激好玩,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忽听贾无愧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袁野正在想歌中之意,又听贾无愧道:“叫你好好读圣人之书,你只当我在害你么?”袁野暗叫一声“哎呀”,知道自己偷看史书已被师父发现,不禁羞得脸颊发烫。 贾无愧又道:“孟将军死了。”语气甚是悲伤。 袁野心道:“孟将军死了?怎么死的?”又想难怪师父这次下山回来又不高兴了,原来是他最敬佩的孟良臣将军死了,既是孟将军已死,那日后有谁来抗击犬戎呢?又听贾无愧道:“你过来!” 袁野暗呼“糟糕!”心想师父叫自己过去,定是要处罚自己,而师父心情不好又喝了酒,处罚自己只会更狠,心下害怕,低头走到床前,不敢抬眼去看师父。 贾无愧拍了拍身边榻上,道:“坐吧。” 袁野更是害怕,一双小手紧紧揪着衣服,手心里全都是汗,低声道:“师父,弟子,弟子再也不敢了。” 贾无愧嘿嘿冷笑两声,道:“你有何不敢的?叫你读圣人之书,你不用心,只当我在害你,你知不知道如今天下杀伐不断、情势紧张,你要是不学无术下了山,过不多久定会没命!孟将军已死了,从此以后也不知有谁能再抗击犬戎?”想到犬戎无人抵御,他们定一点点的占领楚国,数年之后难道自己竟要成为亡国之徒么?长长叹了口气,目光由悲伤转为愤怒,道:“国破山河碎,将帅英雄死,如今之情形难道又到了改朝换代之时了?否则何以满朝野尽是jian臣?忠臣良将尽遭杀戮?难道如今苍天竟要抛弃我楚人,将万里江山送于胡虏?”说着提起酒坛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酒。 袁野沉吟片刻,安慰道:“师父,您老人家家国情怀,见国家战乱不已,难免忧心如焚,想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边境之患,汉时有匈奴之患,唐时有突厥之患,至于五代纷乱,那就更不用提了,只是他们虽都嚣张一时,可终究也不过是盛极一时罢了,过后终究还是我汉人的天下。” 贾无愧怒道:“你懂得什么?汉时有汉武帝,唐朝有李世民,如今咱们有什么?昏君、jian臣,天下在这些人手中还能不亡么?” 袁野呆了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贾无愧道:“你要说什么?” 袁野心想:“你又说我什么都不懂,却还叫我说,说的不好,又来骂我,我偏偏什么都不说。”说道:“弟子,弟子无话可说。” 贾无愧一见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哼了一声道:“你怎会无话可说?依你素昔的伶牙俐齿,我说一句,你定在心里面对十句,刚才你要张嘴说话,我瞧瞧你想说什么?” 袁野心思被他猜中,脸颊不由微微一红,嘴里却依旧强辩道:“师父所说自然句句在理,弟子焉敢反驳?,只是,只是弟子想圣人有云: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想来国家真到了万分危急之时,必然有英雄横空出世,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正如那汉时的刘邦、唐时的李世民,还有本朝的太祖皇帝。” 贾无愧怒道:“胡说八道,哪个圣人说过这狗屁话?照这么说,从此后咱们都不必忧愁烦恼,日子坏到头了,自然就会好了。” 袁野哈哈笑了出来道:“这就叫否极泰来,师父,这个圣人可是老子,这话可是《道德经》之言,您骂这是狗屁话,岂不是说《道德经》是狗屁之言了,既是狗屁之言,那您日后就别再叫弟子读了吧。” 贾无愧双眉一竖,喝道:“我说东你扯西,叫你读书是你让你明理,不是叫你和师父对嘴的,《论语》之中也是叫你这样对待师长的么?你不必和我耍嘴皮子,我问你,你最近内功修炼的如何?” “啊?弟子不知,弟子每日按师父所授方法勤加修习,如今也不知内功练到何种地步了。” 贾无愧道:“你出去,飞到屋顶上试试。” “飞到屋顶上?这,这怎么可能?”袁野惊道。 “怎么不可能?你去试试。” 袁野当即走到屋外,抬头一望,见屋顶上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屋顶本不甚高,但在他一个小小孩童的眼中,自然算是高的了,他心想:“师父定是喝醉了,我又没学过飞行之术,如何能够飞上去?就算是爬也爬不上去。”忽听贾无愧喝道:“运气,飞上去!” 袁野一凛,不敢不从,心想:“我就尽力跳一下试试,要跳不上去那也无法,师父总不能强人所难吧。”当即双膝一弯,跳了起来,这一跳之下不过离地有半尺距离,连屋顶上最低的那根茅草都够不着。 贾无愧不悦道:“我叫你运气飞上去,不是叫你跳上去,你将全身内力运于双足之中,再试一次。” 袁野只得依言暗运内力,丹田之中一股柔气充贯双足,跟着双足在地上一点,身子跃起,这一跃之下身子竟而和屋顶平行了,袁野又惊又喜,急忙伸手去抓屋顶茅草,哪知手指刚拽住茅草,茅草已与屋顶脱离,他哎呀一声叫,身子把持不住,摔倒在地,茅草带落的雪水落的他满头满身都是,他急忙跳了起来,抖落雪水,欣喜不已,暗道:“我这一跳竟跳的这么高?难道,难道真的是我素昔修习内功的原因?”叫道:“师父,弟子……” 贾无愧道:“再飞。” 袁野正想再试一次,当即点头道:“是!”深吸口气,想到方才运气之时心有旁骛,此次再试,当专心凝神,将素日体内所聚之气汇于双足之中,瞧瞧自己到底能跃多高,闭上双目,凝神运气,自觉时机正当之时,身子忽地飞起,睁眼一瞧,屋顶已在脚下两三尺远,他禁不住哈哈一笑,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厉害,竟然不知不觉会飞了,可屋顶与自己身子平行,如何能跨步过去?他这般一闪念,身子直摔下去,“砰”的一声又摔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揉了揉屁股,好在冰地上已被积雪覆盖,否则屁股真要摔开花了,只听师父又怒道:“再飞!” 袁野知道今日飞不到屋顶上,以师父的脾气,他会叫自己一试再试,试到最后,他必会雷霆大怒,责罚自己,想到方才之所以失败,乃是因自己平地飞起,够不着屋顶,这一次要朝着屋顶的方向飞去,定能成功,他此时心潮澎湃,虽失败了两次,但浑不沮丧,反而欣喜,叫道:“弟子遵命!师父您瞧好了!”当即如上次一般运气,身子往屋顶飞去,飞到屋顶之上时,忽见屋后的万丈深渊就在眼前,云雾缠绕、深不见底,好像自己就要掉了下去,他顿时吓得全身发软,内力散开,身子失去平衡,往屋顶上直摔下去,“砰”的一声身子将屋顶砸开了一个大窟窿,他却摔在了屋内的榻上,茅草冰雪落得他满头满身,几乎要将他盖住了,他“哎哟”叫了几声,伸手扒了半天,方扒开杂物,露出头来,却见师父就坐在自己面前,也是满身杂物,手中兀自还提着一个酒坛,情状狼狈之极,袁野禁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师父道:“师父,您,您怎么不躲开?”
贾无愧冷笑两声,提起酒坛,喝了两口酒道:“你学艺不精,皆是为师之过,我理应与你一起受苦。” 袁野脸颊一红,低声道:“弟子,弟子尽力了。”心想:“我已飞到屋顶上了,要不是屋顶太不结实了,我岂会跌下来?你叫我做的,我已完成,不算学艺不精。”他正想间,忽然贾无愧拉着他的衣服,二人从屋顶破洞中飞出,已落在了屋外。 贾无愧道:“你瞧。”说着伸直右手,忽然他手中的酒坛离开他的手掌往上升起,跟着越升越高,直至被云雾笼罩,瞧不清楚,仿佛酒坛的上面被一根绳系着,空中有人一直在拉那根绳,过了片刻,那酒坛又轻轻落下,回到他手掌中,跟着他手一推,酒坛飞出,轻轻落在崖上,竟不发出半点声音。袁野正要大声喝彩,只见师父右手缩回,左掌抬起,这般双手回拢,两掌轻轻回旋,如此两三次,二人四周的云雾竟聚于他两掌之间,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小圆球,随着他双掌不断回旋,周围的云雾纷纷被他掌力吸了过来,那白球越变越大,越来越白,初时不过如橘子大小,次而如柚子大小,最后如石盘大小,忽然贾无愧双掌一推,将那白球推了出去,白球砸中崖上的酒坛,“砰”的一声将酒坛砸的粉碎,跟着白球往远处飞去,所经过之处,云雾纷纷散开,行成了一道云路,跟着白球越飞越远,飞到对面一座山峰上,只听“砰”一声响,砸得对面山峰也是一声巨响,山峦四周都回荡着酒坛破碎和山峰巨响的声音,砰……砰……砰砰…… 袁野惊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师父施展如此高明功夫,能将看得见,摸不着,缥缈无形、轻柔聚散的云雾聚在一起,化而成球,灌注内力,变成一个摧坚碎物的兵器,这是得有多高深的功力! 贾无愧回过头来,瞧着他道:“怎么样?” 袁野钦佩不已,扑通跪下,“师父,您将这手功夫传给弟子吧!有了您这手功夫,日后弟子下山,定然所向无敌,就算天下再战乱不休,弟子也不会丢掉性命。” 贾无愧冷笑两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了我这身功夫,也未必能所向无敌。”他停了一歇,又道,“况且你现在已在修习此功夫了。” 袁野惊道:“这,这……我修习的就是这功夫?那这功夫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不过是聚气散气罢了,古来同此一理,又起什么狗屁名字,这修习内功到最后自然能以柔摧刚,震山裂石。你起来吧,今日我便和你说说这门功夫的来历。” 袁野喜道:“是!”急忙站起身子,“师父请说,弟子洗耳恭听!” 贾无愧见他喜不自胜,清秀的小脸上满含期盼之色,心中颇感欣慰,暗想:“这孩子我虽常常训斥他,可他也算是爱学习的了,唉,我这一生碌碌无为,算是白活了,只盼他能学有所成,日后下山完成我毕生所愿,那样就算我死了,也了无遗憾了。”想到此处,悲意上涌,眼圈不禁红了,只听袁野脆声声地道:“师父,您怎么不说呀?” 贾无愧回过神来道:“我们这一门功夫乃是从道家以弱制强、以柔克刚的道理中悟出来的。正所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你瞧我方才运气,双手回旋摆动,是不是轻柔若水,浑不带一丝力气?” 袁野想起方才师父运气聚气,将周身云雾聚而为球,当真仿若随心所致,不费丝毫力气,点头道:“是的,师父身法飘逸,像神仙一样。” “那你也试一试,瞧瞧能不能将云雾吸入你掌中。” 袁野一惊,急忙摇头道:“弟子怎会?就算,就算弟子真会,也绝不敢在师父面前班门弄斧。” 贾无愧不悦道:“你叫我教你武功,却又在我面前扭扭捏捏,在师父面前,你一举一动自然幼稚可笑,又何来班门弄斧之说?” 袁野面孔一红,道:“那,那弟子就试试,要是不行,您可不许怪弟子。”当即依方才贾无愧运气方法,抬起双掌,将体内真气传入双掌之中,跟着双掌回旋摆动,只见果有一些云雾被自己掌力吸了过来,可那些云雾在自己双掌之间来回冲突,怎么都聚不成圆球,他试了半天,云雾不但聚成不了圆球,反因双手之间力道渐衰,而致云雾从两掌间溢出,他心中沮丧,道:“弟子不行。” 贾无愧道:“你自然不行,以你目前的修为,还只在门外,未进门内。道家认为通天下一气耳,人之生气之聚也,因而人体内散布着多道真气,而万物相生相克,五行变化,无始无终,所以我们体内共有五道真气……” 袁野忽道:“师父,庄子是道家人对么?” 贾无愧道:“是的,庄子是道家十分重要的人物。” “那是了,人之生、气之聚,便是庄子《知北游》中的话。” 贾无愧一呆,心想:“原来这话是庄子说的。”他叫袁野读书,其实他自己武功虽高,学问却一般,于老庄之言从未读过,他所习武功也是当年他师父传与他的,当时他师父便和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只当“人之生、气之聚”此言乃是自己师父说的,哪知竟是书上的话。贾无愧又道:“这五道真气相生相克,才使的我们身子平安无虞,因而说盛气凌人有碍身子康健,而火气旺盛也是真气失于调养,修炼内功,便是将体内散布的任意一种真气聚在一起,真气聚在一起,内力方强盛,因而贯注于物体之上才能无坚不摧。我们这一路功夫以轻柔逍遥为主,因而所聚真气乃是金木水火土五道真气中的水道真气,你日常修习,也应该能感受到体内真气柔而绵。”说着朝袁野瞧去,见他小脸上充满疑问之色,问道:“你听懂了没有?” 袁野吐了吐舌头道:“弟子似懂非懂,原来这功夫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呀。” 贾无愧道:“我和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我们这路功夫的来历,也让你知道天下内功分为五种,我们所习是其中一种。你不知道便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你按我所说运气法门勤加修习,就算不知道这些,于你学武也无害。”